“实在是对不住了,现如今世道乱,您也知道刚有几个大官儿吃了黑枪,风头紧的很,都问我要人呢好容易给您调配了五十人,您要是还要,我再去使使劲儿。”
大红袍不高兴,这么些人怎么够用呢,“马上就去,我给的钱多,一人一天一块钱呢。”
瞧瞧,没有钱的穷人家,就是命这么不值钱,一天拼命的时候,只有一块钱,能换半袋面粉呢。
大红袍的钱多了去了,小金条都是一箱子的那种,她不差钱,站口闭口差的是地位。
“咱们这样的人家里面,谁没一点硬通货了,跟我去银行取钱去,老太太我啊,最不差的就是钱,多早晚啊,到了日本去养老。”
是的,大红袍就是个人才,当大家都想着救国的时候,她就想着去讨好日本人了,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当中国人的一部分成为汉奸走狗,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日本人面前的大红人了,很有势力了。
然后当其他的汉奸走狗起来的时候,大红袍就更高档了,她竟然想到日本去,成为一个真正的日本人,据说日本的生活多么的文明,高兴死了。
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到日本去,还得体面一点儿去,这中国,她是八辈子也看不上眼的,这北平城,她瞧着整个就是破破烂烂的,多早晚成了破烂的才好的,一点也不稀罕。
她自己不到乡下去了,倒是派人去了,果真是跟想象当中的一样,人都走没了,家里面一个影子都没有。
田家的姑娘兴冲冲的看着人来了,自己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进那家的院子,“可算是来了,要我说,女的也应该进去,她们知道的事儿比爷们多了去了,就应该早点儿这样改才行呢。”
她想着四太太跟那个三姨娘,合该是进去的,留在家里她瞧着也不痛快呢。
谁知道,人家都不稀得搭理她的,上车就走了,“人呢?”
田家的姑娘吃了一车屁股的土,进去院子的时候,差点儿没给绊倒了,满院子里面看了一圈,这才知道,人是半夜里面跑了。
有乡亲们冷笑,“果真是有天理的,这什么人,就应该有个什么结局了,人家四爷一家子,平日里和气,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合该是化险为夷的,遇难成祥的。”
田家的姑娘多伶俐的嘴皮子,来不及说什么,就要到城里面去,她的钱还没花呢,去找大红袍。
大红袍刚去日本人那里吃了挂落,还是为了礼物的事儿,新来的日本人对她好似不是很满意一样,大红袍自觉是没有送个好看的姑娘去。
想着勾着权力的人,就是跟大红袍一样,对着上面的诚惶诚恐的,上面的打个喷嚏,她都要跟个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儿一样的。
她对着日本人的真心,比日本真正的子民都要真心的,也是一个奇迹了,因此她诚惶诚恐的,生怕有一点儿的不满意,绞尽脑汁了。
现如今看着田家的姑娘,很是气不顺呢,招惹了一群地下党,还要来取她的脑袋,心惊胆战的,实在是不值得,就是那祯禧再漂亮,大红袍也觉得还是自己的狗命值钱一点儿。
“还来干什么啊?”
很是不耐烦的把香烟拈灭了放在烟灰缸里面,大红袍看田家的姑娘,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水都没一口的。
“我来,是想着,四太太跟三姨娘走了,这四爷跟老爷子也走了,家里的孩子估计也走了,这一定是有人帮的,不然哪里那么大的能量,城里面城外面的忙活着,救了这么多人呢。”
大红袍大大的鼻子一声冷哼就出来了,“废话,这用得着你说?”
她绝口不提地下党的事儿,还是要面子的。
田家的姑娘心里面暗恨,觉得这老太太没用,人都看不住,都已经抓进去了,竟然还给人跑了,那祯禧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四爷一家子倒是跑了,跟着地下党跑到城外的山上去了,倒是安全了,老爷子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那祯禧,那就是老爷子命根子啊。
出来了,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上海去电报,“去接一下人,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冯二爷听到了电话,整个人就急疯了一样的,这都多少天了,应该是早就到了的,结果怎么就一直没有来呢,肯定是出事儿了。
你说去火车站查,结果还真的就说了,“那天的火车中间处故障了,因为打仗的事儿,当兵的乱来,竟然拆铁路线。”
你说军阀混战的,今儿你的底盘,明儿你的底盘的,要是遇上紧急情况了,直接就是劫持了火车,用来征用运输军用物资的。
那祯禧就是个小倒霉蛋,你说她还没到上海呢,走到一半的时候,经过江苏境内的时候,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第一个就是截断运输路线,好了,大家就把火车轨道给拆掉了。
这下子大家都不用坐火车了,下车吧,有心思的就在这里等着火车轨道修好了。
可是人来人往的,那祯禧觉得不靠谱,得找人多的地方,然后改变路线,不如就近下车了,然后直接到长沙去就是了。
所以说,不打算经过上海了,本来是经过上海,再从上海到长沙的。
她心里面怕的很,没有不怕的,打仗是晚上的,路边上的灯就没有几个是好的,她在南京,离着上海很近了。
急匆匆的走着,使劲拿着行李箱,这孩子也是有心眼儿的,出门在外的,钱肯定不是放在箱子里面的,她衣服的四个角里,其实都是有钱的。
结果世道还是乱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是还真的有人来抢包了,都是街面上的人。
她就怕这个,所以才离开了火车站,火车站的小偷太多了。
人家就是飞车党的,直接抢走了就跑,还真的是来劲了。
那祯禧这时候就跟自己说,别去追,就当个鹌鹑,里面就是行李跟衣服,其余的钱都没有。
可是还是委屈啊,里面有冯二爷买的衣服,还有三姨娘做的鞋子,四太太做的被子,还有四爷的糕点,老爷子给带着的书。
忍不住就哭了,女孩子一个,走在路上哭着。
好容易到了宾馆,住下来了,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去跟家里报平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家里人受难了,想着又是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去问,电话线还没有修好,打仗给打的,电话都不能通信了。
你说这样的环境到底让人不让人绝望呢。
她很沉默的在宾馆里面,其余的地方都是不敢去的,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走了,这里一直在打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结束,街面上也越来越乱,应该走了,还是要坐火车,其余的工具不方便,而且更乱,最起码火车上有军阀吗,要是不坐火车,遍地的都是土匪了。
托伙计去买了长沙的火车票,还是晚上的车,结果刚把钱收拾起来了,外面伙计就喊了,“那小姐,有人来找您,我帮着带路。”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的。”
冯二爷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不然的话,绝对不会就那么走了的,他就后悔,当初回上海,就应该带着一起走的,北地里,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的完全的殖民地。
冯二爷是开车来的,他直接从上海顺着铁路线找的,他想着那祯禧的性格,是极为稳妥的,肯定是还在南京的。
“我接你回去。”
那祯禧就上了车,一个行李也没有了,冯二爷看了一眼,看着她空着手,“我去给你拿行礼。”
那祯禧突然就酸了鼻子,低着头的时候,眼泪顺着下来,突然就很委屈,特别的委屈。
“没有了,被人抢走了。”
冯二爷的脚步一顿,再不去屋子里面了,看着她竟然哭了,这丫头,很少哭,“我给你找回来。”
说着就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有的人,他不说话,也不会去给你擦眼泪,也不会去哄人,不会去说好听的话儿。
可是他真诚到,你想要什么,即使是几件行李,也费尽心思的去找,然后在你面前,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儿,然后紧紧的拉着你的手。
冯二爷也害怕,这么好的姑娘,世道那么乱,他没出上海的时候,就脑子里面一直想,想不好的事情,可是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害怕,都心疼。
那祯禧被他拉着手,冰凉的两个手放在一起的时候,很神奇的竟然感觉到温暖。
她突然就留嚎啕大哭,看着眼前的身影,很威武,依然是青布长衫,可是因为没有换洗了,已经带着褶子跟脏东西了,这不像是那个很讲究的有气派的冯二爷,就跟路上仓皇而走的人一样了。
那祯禧也是个女孩子,她也希望有人能帮自己,给一个依靠,被抢的时候也害怕,害怕的恨不得找个缝隙进去,幸亏是只抢了东西,不然这么一个好姑娘,不是我们能想得到的结局。
冯二爷一路过来,挨个的问着南京有名气的旅馆,然后挨家挨户的去找,他请了帮派的人帮忙,因此才找到了那祯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