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明的话音刚落下, 还不等章含微闭上眼睛, 大殿中便是一阵剧烈的颤动,好像发生了一场地动,下面的覃山裂开,才会导致建在覃山之上的神遥殿也遭此劫难。
紫衣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他仰头看着头顶精致的穹顶,口中不断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但现在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们在这儿待了几百年几千年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而正要出手解决他们的灰衣人,因为地面的晃动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扶住一旁的柱子,也不再关注章含微他们二人了, 而是回头看向端坐在王座上的黄衣人。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像是寺中的和尚将笼罩着他们的大钟狠狠敲响,不过他们这里面没有和尚, 只有几个假尼姑。
灰衣人手中扶着的柱子一寸寸断裂,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木头,穹顶同样出现了裂纹,而脚下地毯下的地面裂出一道道长长的口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这场山雨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坏。
章含微扶着重剑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原本要进入到章含微身体中的薛长明也停了动作,这位沉睡了两千多年的大能的想法就比较清奇了,他想着这个神遥殿是被雷劈中了吗?老天是不是终于记起来当年他劈自己劈得有点狠, 现在准备给点补偿了。
这么一来,他这点灵力也能存下来了,这个老天从前虽然不怎么待见自己,但是吧今天他总算做了点好事了。
薛长明他出声提醒章含微说:“看这个阵势,这里应该快要塌了,做好逃跑的准备。”
他的话音刚落下,薛既尧也开了口,问道:“这个神遥殿不是要塌了吧?”
听到薛既尧的说话声,薛长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继续叮嘱章含微说:“实在不行往小红身边凑,他皮糙肉厚的压也压不坏,摔也摔不死。”
章含微:“……”
如果薛既尧听到薛长明的这话,大概又要把薛长明给痛骂一顿了。
大殿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似乎顷刻之间就会塌陷化作一团废墟,而坐在王座上的黄衣人终于站起身来,他看着此情此景却是抚掌哈哈哈大笑起来:“塌了!塌了!塌了好啊!我们被困在这儿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能出去了!”
李力与紫衣人脸上也都纷纷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来,只是灰衣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要低落一些,好像对这个住了多年的地方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是剑气!”薛长明在芥子空间得出结论道。
是一道剑气将神遥殿劈成了两半。
其他人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黄衣人与紫衣人迅速祭出自己的法器来,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是来寻仇的吗?章含微猜测着。可是如果这些人是被困在这里的,要来寻仇的话这样做岂不是正好趁了这些人的心意,还是说他有把握把这些人全部制服。
外面的人到底是谁?
而灰衣人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类似怀念的神色来,只不过大家此刻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道将神遥殿横劈成两半的剑气上,没有人关注他。
一道裂痕出现在大殿的墙壁上,然后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再接着大殿的上半部分向北方开始倾斜,墙体成块脱落下来,灰尘从墙体后面扬了起来,弥散在大殿之中。
章含微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还会想着这个神遥殿下面的几层看样子还能保存下来啊。
穹顶上的泥砖簌簌落了下来,章含微将重剑举在头顶,用作遮挡,而薛既尧一点也不脸红的凑了过来,缩着身子藏在巨剑见面。
大殿中的其他修士看到他们两个缩着跟个鹌鹑似的,纷纷露出了不屑的笑声,他们直接使用灵力,为自己做好一个护罩,安安稳稳地站在里面。
薛既尧看了眼不远处的紫衣人和他的紫色护罩,心里有点不好受,隐隐也感觉自己和章含微这样太没有牌面了,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挥手用灵力做出一个红色护罩来,将他和章含微两人都护在里面。
章含微放下手中的巨剑,薛长明在识海中对她说:“这里马上就要断开了,准备好让薛既尧带你离开。”
章含微嗯了一声,拉了薛既尧一把,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便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神遥殿上半部分倾斜的速度并不快,好像被人用磅礴的灵力给控制住了,怕殿里里的人受伤,当确定不会对里面的人造成伤害以后,支撑着庞大建筑物的灵气才缓缓散开,使神遥殿的上半部分以一个正常的速度倾倒了下去。
黄衣人手中持剑,不禁疑惑了起来,是他感知出了错了吗?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了?
阳光从那巨大的裂口中倾泻进来,由于刚才的剧烈震动,大殿中扬起了许多的灰尘,那些尘埃在空气中浮游着,灰衣人看到这一幕,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胳膊,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些灰尘。
其他人被关进这个地方觉得无法忍耐,时刻都想着要逃出去,但是别看沉水宫的那些女子们拿着钥匙虎门的钥匙想进,想出就出,对他们来说连换一层房间都很困难,黄衣人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牛门里出来了,有事没事的去他的虎门串个门,兔门不是薛既尧刚才的那一拳,他们是如何也打不开的。
别看他们都已经炼虚期了,估计等到飞升那一天他们都还得困在这里挨雷劈,谁让这座神遥殿就是专门为他们几个祸害建的呢!
所以黄衣人他们就只能不停地闭关修炼,修炼闭关,尽可能地让时间过得快一下。
只有灰衣人一个人觉得这里其实还挺不错的,他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在特意关照自己,四周干净雪白,没有一点尘埃,简直就是他理想的家。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这座神遥殿的钥匙也被人偷走,传了几代之后,那些人竟然依附着这座神遥殿建出来一个沉水宫来,而且宫主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拿着钥匙打开了神遥殿的大门。
对方的钥匙只能够进入前十层,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这座神遥殿中最厉害的人物。
在看见美貌宫主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种特殊的功法,只要与女人交|合两人之间便都能得到灵力提升修为,现在机会来了,不抓住他简直枉活了这么多年。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名声已经臭了,如果说出来的话那些人肯定不会与自己双修,要想让那些女子心甘情愿地臣服在自己的身下,必然要选择一个很有号召力的称号。
可那个人的名号他不敢随便用,所以便借了逍遥尊者薛长明的名号。
反正薛长明当年飞升的时候已经被雷劈得神魂聚散了,不可能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逍遥尊者这四个字也果然好使,在宫主的带领下,无数的女子前赴后继地来到他的房间,可那些女子的头发同样让他觉得无法忍受,后来他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好主意,让她们每次来的时候都剃了头,这样果然好多了,就这么有滋有味地过了好几年,灰衣人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只不过与他交|合过的女子如果再和其他男人交|合,那个男人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几十年过去后这座沉水宫中就再也没有男人了。
不过说起来,神遥殿从前并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准确的说是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个名字是在他报出逍遥尊者的名号后,那些女人让他给这座宫殿赐名的。
灰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看样子他的幸福生活都要结束了。
上面的那层的每一寸土地这些年来都是他一个人亲自打扫过的,想到以后都要见不到了,灰衣人的心中酸涩难忍,对了,还有几个小光头在上面呢,不过估计她们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全部出去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口中低声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黄衣人看着灰衣人的模样,冷冷说了两个字:“出息。”
他持剑静静站立在王座前,目光沉沉,盯着那道裂口,他既希望等会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人,又怕不是他。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章含微也向那越来越大的裂缝中看去,起初的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在意外面的人是谁,不过很快的,当她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她的瞳孔紧缩,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是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薛长明觉得章含微这个反应有点奇怪,难道是小姑娘的仇家来了?
他放出神识向外叹去,只见一白衣人持剑静立在半空中,眸子低垂望着他们这一层,面沉如水。
白衣人的长相……说实话,他不是自夸,就那鼻子那眼,长得跟自己可差远了,可这人的身上又有一股很奇怪的气质,与他的长相有点违和,但若是再看他两眼,又觉得这股气质能与他长相融合在一起。
按理说这么远的距离,小姑娘应该是看不清这人的长相的,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的话小姑娘绝对是认不出对方的。
那么这个人事谁呢?
裂缝渐渐扩大到章含微的头顶上,无数的砖块哗啦啦的落下来,塌陷的轰隆声中夹杂了女子们的哭喊声,远方的山脉在金粉一样的尘埃中显现出一道道蜿蜒的轮廓来。
地毯被撕扯开来,露出下面狼藉的地面,眼前的这座宫殿岌岌可危。
“出去。”看着小姑娘还在发呆,薛长明叫道。
可章含微动不了,她的眼前只剩下了这个白衣人。
白衣胜雪,剑气如霜。
耳边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天地茫茫,寥寥落落。
唯有他长身挺立,一眼万年。。
她仰着头,恍惚间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个早上,他就是这样来到自己的身边,向她伸出手,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章含微喃喃叫道:“师父……”
薛既尧仰着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人,他一边擦着嘴角刚刚与紫衣人打斗时吐出来的血,一边问薛长明:“薛长明,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啊?”
薛既尧上一回觉得眼熟的还是李力那头猪,于是薛长明一点不客气地反驳道:“不眼熟,本尊从来不吃人。”
“……”
薛长明的这句话将章含微刚才蓄出来的泪水生生给憋了回去。
“我们先出去,”薛既尧唤出长剑,将章含微拎到上面去,他御剑带着章含微从神遥殿的裂口中化作一道白光冲了出去。
出去之后,薛既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们是要留在沉水宫,还是离开这里,他御剑的速度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白衣人,问章含微:“外面的那人你认识是吧?”
章含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又听薛既尧问自己:“对了,你刚才叫他什么?”
还不等章含微开口,薛既尧便自问自答了,他说:“你刚才叫他师父了是吧?”
章含微又点点头。
这回薛既尧放心了,飞剑落地,他和章含微跳了下来,看着四周惊慌逃窜的白衣女子,他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人,挠了挠头,觉得章含微之前好像跟他们说起过她的师父,只不过她说的跟他现在见的有点不太一样。
谨慎起见,薛既尧向章含微打听:“小姑娘,你之前说你师父是什么修为的啊?”
章含微不太确定地开口回答薛既尧说:“他们都说他是元婴后期的。”
薛既尧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判断修为的方式可能……跟你师父不太一样。”
一剑直接把神遥殿都劈成了两半,这还元婴期呢?这破坏力简直跟薛长明当年有一拼啦。
薛长明在识海中骂道:“屁个元婴后期!”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也没有说出上元真人如今的修为。
只见神遥殿从他们逃出来的那层拦腰断裂,黄衣人等四人狼狈的从神遥殿中冲了出来,黄衣人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想要瞧瞧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却看到上元真人的一瞬间,下意识的转身想要逃跑。
可惜没跑成,修为的压制太强大了,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上元真人收起长剑,从半空落到平地,向着章含微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他的四周还有很多穿着白衣的女子抱着行李逃窜尖叫着,她们虽然通过与灰衣人双修获得了灵力,但丝毫不知道该怎么运用这些灵力,平日里只靠着灵力来保持青春。
身后的神遥殿正在一点点的倒塌,云层蒙上了一层浅灰色,红日初升,又在那云层之上抹了一层金粉,金色的光芒照耀着覃山上面的每一寸土地,万物欣然醒来。
上元真人就在这样的清晨中向着章含微走来,朝霞的万丈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走到章含微的面前,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额头怎么了?”
这是之前兔门的时候章含微没注意撞到的,现在已经成了一块乌青,之前在神遥殿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
章含微摸了摸有些发疼的额角,对上元真人道:“之前不小心碰到的。”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咧着嘴对上元真人笑了起来。
薛长明第一次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感受到了差别对待。
上元真人抬手将刚才落在她头上的木头碎摘了下来,“这段时间受苦了。”
章含微摇摇头。
上元真人问:“你怎么来这个地方了?”
“……”章含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起这件事来。
要她怎么跟她的师父说呢?
不远处的四个人暗搓搓地计划着想要逃跑,真他娘的倒霉,好不容易有机会从神遥殿里逃出来了,没想到又被这个人抓住了。
上元真人轻轻地抬眼,转头看向正要逃跑的四个人,他们察觉到上元真人的视线,回过头与上元真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干笑了两声,瞬间老实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薛既尧再次肯定,这位上元真人的元婴后期跟他们普遍说的不太一样,有壁,有沟,有天堑!
上元真人回过头来,看章含微似乎不太想开口,他也没有难为她,“算了,回奚华山再说吧,你来这儿是要找什么?”
章含微指了指黄衣人,她本来想说将黄衣人身上的玉佩,哪知她的师父直接从袖口扔了一捆绳子到黄衣人的面前,然后什么话也没说。
章含微:“……”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只见黄衣人与灰衣人十分默契地向绳子扯开,然后主动动手将他们四个人绑在了一起,接着看向了上元真人,脸上带着类似讨好的表情,还有点求奖赏的意思。
就见刚才在不可一世的炼虚期的大能,竟然被她师父压制成这个熊样。
她师父……逍遥派的上元真人……传闻中元婴后期的修士……
为什么炼虚期的大能在他的面前混得跟个孙子似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而薛长明在上元真人走到章含微面前以后,也再也没有出过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