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和秦瑟到达冯家时候,刚好是傍晚。
冯家住在单元房里。楼里上上下下,都是政法大学老师们。
大家既是邻居,又是同事。这种情况下相处基本上都比较和睦。
出了电梯后,景恒侧头和秦瑟说:“我那时候上学,没少来老师家里蹭吃蹭喝。周围邻居大部分都认识我了。”
因为刚好是晚饭时间,楼道里飘着饭菜香味。
景恒吸了吸鼻子,奇道:“老师今天做了红烧肉!”
秦瑟忍俊不禁:“你这都闻得出来?”
“嗯。”景恒放松了身体,单手插在裤兜里,微笑道:“老师和冯老师手艺,我都吃了那么多年,光闻都能知道是什么菜了。”
景恒恩师姓闵。
闵老师老公,就是冯教授。
两人都是大学教授,只不过闵老师是政法大学教授,而冯老师,则是医科大学教授。
提到恩师,又来了恩师家门口,景恒很自然地放松了紧绷着身体,露出在家时候才有轻松姿态。
两人去按门铃。
开门是个中年女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量中等。很爱笑,开门时候眉眼弯弯,热情地招呼:“哎呀,小景你们来啦?快进快进。”
秦瑟知道,这位应该就是两位教授女儿,冯医生了。忙说:“冯医生好。”
刚才秦瑟和景恒在楼道里,冯娇没有看清楚。
如今进了屋,她愣了下叹道:“好漂亮小姑娘。”
又和景恒打趣:“怎么着?一直藏着掖着说没女朋友。今天终于良心发现带来了?”
景恒无奈地摊手;“冯姐你可饶了我吧。这位是雅明集团董事长太太。我之前一直和她炫耀老师和师公手艺好,比五星级酒店还棒。刚好今天我来蹭饭吃,就请了她一起来尝尝。”
冯娇一听暗自心惊。
雅明集团董事长?那可不得是国内数一数二富豪了?
这位小姑娘……
她正暗自琢磨着,景恒已然又道:“叶先生和叶太太都是A大高材生。两人是岍市老乡。”
三言两语把秦瑟和叶维清身份给挑明了。
不愧是政法大学教授,言简意赅。
冯娇暗松了口气。
他们这种书香门第,有时候和富豪们不太好沟通。
倒也不是谁瞧不起谁问题,而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现在知道叶太太也是喜欢读书人,冯娇就没那么紧张了。
爱读书人,大部分脾气都很随和。特别是读书非常好人,很多都礼貌谦和,很有风度。
冯娇热情地招呼着秦瑟落座。
这时候冯老师和闵老师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听说客人到了,两位老人过来和秦瑟打招呼。
“有水果,随便吃!”冯老师指着桌上几个果盘:“我们还没做好,辛苦孩子们等等啊。”
一句‘孩子们’,让人觉得莫名亲切和亲近。
秦瑟忙起身说:“您好。”
两位老教授朝她笑笑,打了招呼后,又钻回了厨房去。
因为父母都很开明,冯娇脾气也是直来直去非常爽利。
饭后,没事时候,景恒去和二老到书房聊天。
冯娇就和秦瑟在客厅里说话。
因为是做医生,冯娇话里话外说起大部分都和医院相关。
说了会儿话,家里保姆顾婶顺手打开了电视:“娇娇怎么没开电视给客人呢?有点动静,热闹。总比你们两个在这边干说强多了。”
顾婶是在冯家做了十几年保姆。和冯家人亲得跟亲人差不多了。
所以她说话做事都不会像其他保姆那样小心谨慎。甚至于,有点把冯娇当自家孩子似看待。
冯娇笑着说:“哪里就干说了?我这不还喝了水了?”
虽然她差不多四十岁年纪了。但是面对着和亲人差不多长辈,依然撒娇和年轻时候一样。
顾婶嗔了她一眼:“客人在,你也没个正形。”
冯娇吃着葡萄:“自己家里,怎么自在怎么来。”
说着她又把另一个果盘往秦瑟跟前推了推:“吃葡萄啊!橘子,桃子。嗯,看你喜欢什么了。”
秦瑟拿了橘子剥了皮慢慢吃着。
刚巧电视上在播放打拐新闻。
冯娇看后,剥着葡萄皮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怎么回事!”她指着电视非常气愤地说:“现在人贩子都那么猖狂了吗?居然敢当街抢孩子!”
“嗯。”秦瑟想到之前看到那个新闻,再想到叶枫,心情莫名地有些沉重:“那些人贩子破坏了很多家庭。但是为了钱,很多人还是宁愿放弃做人基本道德,去偷孩子抢孩子。一次次破坏其他家庭一辈子幸福。”
孩子是家里所有人希望,承载着所有长辈们期望。
一旦孩子丢了,家里人那种痛苦,是别人所无法理解。
冯娇狠狠地吃了几个葡萄。
然后她忽然脸色一沉,喃喃地说:“有些孩子是被拐走。有些却是家长自己不要了。”
说到这儿,她摇头一叹,语气非常沉重:“很多年前,可能七八年前时候吧。我那时候还是在妇产科里。有个女人生了孩子,不要,说要扔。大家都劝她留下孩子。结果,第二天她人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把孩子扔了后,自己溜了。住院费都没结。”
秦瑟听后心里莫名地难过:“她把孩子扔了?”
“我们都是那么猜测。”冯娇说:“看不到她人,也没结账,就这么走了。你也知道,那个年代技术落后得很。根本没什么监控。哪像现在,有个风吹草动,直接调监控,一查就找出来病人身份了。”
秦瑟理解地点点头。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忙着保姆顾婶突然开了口。
“不是吧。”顾婶在旁边收拾着桌子,顺口道:“我怎么记得这事儿有十多年了?”
冯娇惊了下:“那么久了吗。我怎么觉得才七八年似。”
“有十几年了。”顾婶头也不抬,认真地抹着桌子,说:“我记得那年你还是第一次被评为医院里优秀科室医生,回来后高兴得不行。没多久就发生了那件事情。嗯,有个十几年了。”
冯娇认真想了想。实在是记不清楚了,只能作罢。
“你看我这记性。”冯娇自嘲地向秦瑟笑道:“还不如顾婶一把年纪记得清楚。”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想起来了,七八年前好像医院里开始装了监控。
那么说,发生那件事时候,确实是要比七八年多一些时候。想来有个十几年了。
毕竟那天,他们妇产科医生护士们到处去找产妇,到处去找那个婴孩。结果母子俩都不见了。
刚开始生产时候,不见女人娘家人,又不见她婆家人,大家都都担心着。
生孩子是很危险事情。
没有哪个孕妇,是没有人陪着,独自来到医院生产。
原本大家还要佩服这个女人一下。
结果她就不结账走人了。
有护士就猜测,会不会这个孩子来历不正。不然一个年轻女人,怎么会有这样意志力非要自己生下他来?
大家担心那个孩子,好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他妈妈处境太过艰难时候,会抛弃了他。
那段时间里,但凡听到哪里有发现死婴了,他们都会去看一眼。瞧瞧是不是那天他们接生那个可怜孩子。
“其实也是我们医院条件不好。”冯娇感叹道:“如果我们医院是个设施很好先进单位,可能找起来还容易点。”
那个年代,如果是在首都A市顶级医院内。一切都会方便许多。
可那时候冯娇爸妈,也就是冯教授和闵教授,觉得孩子刚工作需要历练。没有找任何关系。任由冯娇去了个偏僻周围县里做了妇产科医生。
那里是二老故乡。
冯娇在那里,一做就很多年。
直到五六年前,冯娇人到中年了,实在是不想在一个落后地方继续待着,这才说动了二老把她调来了A市大医院。
仔细想想,冯娇多少还是有点怨父母。
做老师久了很多都这样。
对学生比对自己孩子还亲还好。
冯娇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之所以她和顾婶亲一些,就是因为顾婶经常去她工作城市照顾她。
这其实也是父母对她一片心意了。
他们没时间过去,就让顾婶过去。
但是心里头拿点怨气还是没办法纾解。
冯娇正打算换一个台。
顾婶把抹布放进盆里,端着往卫生间去,边走边说:“你那是平时工作太忙了,所以顾
不上记清楚这些。像我,平时只管着你们吃住什么,这些琐事就记得清楚一点。”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她能记清楚那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
眼看着顾婶已经进了卫生间,冯娇高声说:“顾婶,洗完抹布歇歇。忙完了一起吃水果啊!”
顾婶笑着在卫生间应了一声。
秦瑟觉得冯家气氛真很不错。
也难怪景恒一心想要给恩师一份好寿辰贺礼了。
这样老师,这样师公,对学生跟自家亲人似,真很好很贴心。
回去后秦瑟认真地考虑着为闵老师做设计每一个细节。力求设计出最好最适合她礼服来。
不过,这次去了一趟冯家,让秦瑟意识到一个问题。
家里保姆,特别是做得久,年纪大一些保姆,会知道和记住很多家里琐事。
特别是和家里人健康有关,可能保姆会记得更为准一些。
秦瑟就想到了郭妈。
这天秦瑟趁着叶维清有课而她没课时候,打了电话给郭妈。
她算过了,这个时候郭妈刚好已经收拾完家里略作休息。
而叶老爷子,应当是出去遛弯了。老人家生活很规律。
这种情况下,郭妈接电话方便一些。
秦瑟捏着手机时候心里莫名地有点紧张。
电话很快接通。
秦瑟这时候反而心情放松下来。
她先和郭妈寒暄了几句,这才状似随意地问道:“郭妈,维清以前吸烟大概是几岁时候?”
不等郭妈回答,她紧接着说:“前段时间他有点咳嗽。医生问我他是几岁开始抽烟,我也不知道。问他,他也只说是几年前,记不清了没个确切数字。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她知道,郭妈在叶宅做事几十年了。
叶维清母亲谢明琳在世时候,生病也由郭妈照顾过。
想必叶维清少时事情,郭妈都经历过。或许郭妈可以想起来。
“什么时候啊……我想想。”郭妈犹豫着说。
秦瑟心里一紧。
叶维清果然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抽烟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郭妈恍然道:“当时太太刚过世不久吧,我看见少爷偷偷一个人在窗户前面吸烟。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继续闷头吸。他不让我告诉叶老,我就没说。”
他母亲去世后开始?
那么早?!
秦瑟心下暗惊,生怕郭妈察觉出来异样,赶紧道:“谢谢郭妈。这件事我和医生说就好了,您不用和叶老提起来。我怕他担心。另外维清那边……”
“我知道,我不会和他们提。”郭妈笑道:“叶老年纪大了,少爷咳嗽事情如果告诉了他,老爷子又要担心。至于少爷那边,你劝他好了。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秦瑟谢过郭妈就要挂断电话。
郭妈突然加了句:“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少爷抽烟最凶时候,好像见过一个姓庞医生。后来他和庞医生吵了一架,说庞医生多管闲事。然后我就没再见过庞医生了。不知道当时庞医生是不是劝他少抽点,反正后来他就渐渐地吸烟少了。”
“那位医生是哪个医院?”秦瑟忙问。
“不记得了。”郭妈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挂断电话后,秦瑟抽出一张纸。写了个大大P字。
庞。
此人或许知道维清一些难言之隐。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到这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