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富到底是没能拗得过秦瑟。
怕女儿怕老婆的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那个坏小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宝贝女儿跟着坏小子扬长而去。
只因女儿说,还没吃完饭。要回去和朋友们继续聚餐。
“明天再一较高下!”秦国富边下楼边恶狠狠地说。
只不过手里拎着的满满的购物袋,让他的气势瞬间弱了一大半。活脱脱一个老婆奴的形象。
周日。
秦瑟起床后,难得地用手机翻了一下‘万年历’。看到今天的详细说明后,视线定格在那四个字上面,久久没有挪开。
诸事不宜。
说白了就是做什么都不太好不太顺……
谁选的今天这么个神仙日子啊?!
秦瑟叹了口气,收拾停当,下楼去找叶维清。
原本秦国富不同意女儿跟着叶家的车子走。
后来叶老爷子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订酒席的地方不好找,得叶家人引路他才能找到。秦国富这才放弃了自己接了女儿一起去的打算,同意秦瑟跟着叶维清坐叶家车子先走。
叶维清早就做好了早餐温着,等秦瑟来后把食物拿下炉灶,笑问她:“怎么看你好像很紧张?”
“能不紧张么。”秦瑟喝着牛奶叹着气,把那‘诸事不宜’讲给他听。
叶维清给她把黄油抹在烤好的面包片上,夹上培根煎蛋还有生菜,递给她:“你可以这样想,其他人可能诸事不宜。到了我们这件事,就一定顺顺利利。”
顺手又在她跟前的碟子上放了两个小蒸包。
三明治味道很好,秦瑟饿了连吃了半个才回答他:“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不信那些。可这不是你的事情么,我担心帮不好这个忙。”
如果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从来都胸有成竹,不会这样提心吊胆的。
因为事关叶维清,而且极其重要,所以她才更加患得患失,愈发紧张。
有了叶立柏的支持,陆媛越来越得寸进尺。
她是真的希望婚事可以尽快定下来。
“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能够这样尽心尽力。”叶维清唇边笑意更深:“不过,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万事不用担心。”
他的话,莫名地有种让人安心的力度。
秦瑟轻舒口气,紧张的心也渐渐归于平静。
孙叔一早就来了宁清木华。两人上车后,他开车远离闹市区,朝着偏僻的近郊处走。行至一条主干道旁边时,他略停靠了会儿。
等秦瑟打电话给秦国富,后者开车跟了过来汇合后,孙叔才继续往前行。
孙叔在前面引路,秦国富开车跟着七绕八绕。路越走越偏,不知怎么地,忽然转入了一片住宅区内。
说是住宅区,纯粹因为这里看着不像是商业街。其实并不是平时随处可见一栋栋的商品房,而是许多个独立成院的屋落。
孙叔把车子开进某个小胡同里,停在了小路尽头的院子前。
宋记私房菜。
院子门口挂着的匾额上,用行草简单写了这么五个大字。字旁还画有一支莲花。
看着这字和独莲,秦国富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又不敢确定,只亦步亦趋地进了大门往里走。
院子里干净整洁。入门就是影壁,绕过影壁,赫然是一汪池水。水中有鱼,条条粗大,正欢快地游着。
再往里是拱门,门内小院子有五六间房,每个上面都有个小的匾额,上面写着屋名。
大致看看那些屋名后,秦国富登时震惊了。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叶家人请吃饭居然是在这个地方。
难怪之前他觉得这个地方隐约有点熟悉,原来是听人说起过的。
但,只限于听过,压根找不到地方也根本进不来。
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曾经是华国国宴主厨,年纪大了退下来后开了这么个菜馆。
这家店没什么制度。可是想要在这里吃菜,必须是老板认识的人才能订桌。也就是说,店老板只让有私交的故人来店里用餐。
叶家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够在这里订上桌子!
秦国富心里波澜起伏。
“这里的名字我好像哪里听过?”秦瑟频频回头望着大门方向。
叶维清道:“还记得之前去机场接叔叔阿姨的时候吗?你饿了,我打电话让人打包了饭菜准备送去,就是订的这家的东西。”
秦瑟点点头:“难怪我觉得耳熟。”
当时叶维清和她提过一句这家店的名字。只不过她没记清楚。
秦国富脚步骤然停住。
他猛地侧头去问叶维清:“你究竟是什么人?”
nb s叶维清正想回答,被秦瑟抬手制止了。
“他是什么人,爸你不是清楚得很吗?”秦瑟悠悠然说:“他自然是,我未、婚、夫啊!”
简短一句回答,把秦国富直接气得七窍生烟。
好好好。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护上了。等到真结了婚,还不知道要护到什么地步!
深觉自家漂亮小白菜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秦国富心里那个酸楚啊,一点都不想搭理叶维清了。
越看坏小子越像专薅漂亮小白菜的恶霸。
管他什么身份呢,反正不是好人就对了。
柳悦压根不知道这家私房菜有关的弯弯绕绕,所以看到这个小院儿后没什么太大感触,只是问孙叔:“叶老先生呢?”
她很喜欢叶维清这孩子,懂礼貌教养很好。
在她看来,这么好的孩子,一定是在很好的家庭教育下成长的。没有见面,她已经对叶家爷爷有了敬意。
院子里有几名身穿对襟褂子的服务生。年纪不算太小了,约莫三十多岁。行事沉稳,举止大方。
看到孙叔后,其中一个服务生过来打了个招呼,引了一行人到其中一个房间去。
秦瑟抬眼看了看这间屋的名字。
“悠然居”。
屋里燃着香。迈步而入,周身被檀香笼罩。屋中挂了山水画,另有两幅大字。仔细去品,居然是唐朝两位名家的真迹。
叶老先生早已等在里面。
看到秦国富和柳悦,老爷子哈哈大笑,起身过来迎接。他今天穿了传统式的中山装,满头银发,声如洪钟。
“亲家公,亲家母。一路过来,真是辛苦了。”
叶老爷子早就到了。是叶家其他司机送来的。
秦国富态度恭敬:“叶老先生您好。”
落座后,叶震城只字不提订婚的事情,只和秦国富、柳悦说着这里的饭菜好吃。又把自己点的菜大致讲了一遍。
一共八道凉菜八道热菜。一碗汤,一份甜点。
难为的是那么多菜式老爷子记得清清楚楚,和他们介绍起来如数家珍。
他不说来意,秦国富就没有多提。满桌人只说吃喝,倒也其乐融融。
吃饱喝足,酒过三巡,叶震城终是提到了订婚这件事上。
“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儿。”叶震城亲自倒了杯茶,端给秦国富:“我也有个女儿。你不知道,她是老来女。维清他爸出生的时候,我都四十多了。立杨出生时,又晚了几年。想想看,这女儿多宝贝。”
当爸的都偏心女儿。
就算秦国富没有儿子只一个独生女,依然能够深深体会这点。
“是。”秦国富应着声,起身恭敬地双手接过茶盏,又谢过叶老爷子。
他见叶老先生毫不遮掩地说出那番话,就也坦荡地说:“我是真不想瑟瑟那么早就定亲。您老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叶震城点头喟叹道:“当然理解。其实,我也不赞同孩子们那么早订婚,可我也有我的苦衷。”
“您是说……?”
“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叶震城抿着茶,声声叹息着:“我就想着提早看着孩子们定下来,心里好有个期盼有个底。”
老爷子指向叶维清:“他从小没了妈,爸爸太忙,是我这个老头子拉扯他长大。别的我不敢保证,这孩子的脾气和心性都绝对是很好的。”
稍一停顿,老爷子继续道:“其实照我说啊,孩子们直接结婚就好了,那样我也安心些。可是他们年龄小,结婚不合适。所以就想着,看他们订婚也好。起码让我不用再提心吊胆,生怕孩子以后没有了伴儿。我知道我这想法太自私。所以亲家公,你怎么驳斥我,都是你对。我绝不反驳。而且我知道,维清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好,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讲。”
秦国富现在已经隐约猜出来叶老先生的身份高到哪个地步了。
难怪之前派了人去查叶维清的底细,怎么都没办法查个清楚明白,始终在外头打转没办法落到实处去。
这样的人家,都把孩子们的身份护得好好的。哪里是他这样的寻常人可以知道的?
就算他嫌弃叶维清,就算他觉得那坏小子蔫儿坏蔫儿坏的。又哪里敢在老先生跟前说出来?
秦国富违心地拼命摇头:“不会。您老的想法哪里自私了?小叶这孩子,很懂事,非常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既然没什么不满意的,那这门亲事你是答应了吧?”叶震城一改刚才的伤感语气,面带期盼地说。
秦国富好歹也是商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改了主意?
更何况他现在担心的问题又偏向了另一边——女儿高嫁到这样贵气的人家,会不会受委屈。
秦国富缓缓摇头:“这件事我觉得需要慢慢合算,不能急于一时。”
话刚说完,他的脚背骤然剧烈疼了下。
是老婆大人的细高跟踩在了他的脚上。
“这事儿我答应了!”柳悦抢在他呼痛之前赶紧说道。
她和自家爸妈通过信儿。
也不知道爸妈是从哪里听说过‘叶震城’这个名字,反正两位老人说,叶家的孩子绝对没问题。
只不过二老强调了一点:一定是叶家名字三个字儿的那个男孩子才行。两个字的不行。
柳悦不清楚这两个字和三个字的名字还能有什么区别。
她只知道,爸妈绝对不会坑她和瑟瑟就对了。
不过她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问二老有关叶家背景的时候,两位长辈讳莫如深。还说怕她有心理压力,以后再谈。
见柳悦松了口,不等秦国富说话,叶震城赶紧抢先问柳悦:“亲家母做得了主?”
“当然。”柳悦点点头说:“我家老秦听我的。是吧,老秦?”又低声警告老公:“我爸妈可是答应的。”
她说着这话,美目一飘,斜斜地看向了秦国富。
秦国富完全没料到老婆大人和叶老先生这一唱一和地说到了这个份上。
更没想到,自个儿的岳父岳母也同意。
他想否认吧,就怕老婆大人一气之下不理他了。他想承认吧,可是真让老婆大人做了主,女儿这件事怎么办?
总不能真让瑟瑟那么小年纪就订婚啊。
左思右想,左右衡量。
最终怕媳妇儿生气的心情占据了上风。
秦国富猛地闷了一口酒,朝柳悦谄媚一笑:“是是是。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主。”
叶震城拍案道:“好!亲家母做事果断,快人快语,果然是女中豪杰。”
柳悦立马洋洋得意起来。
叶维清见机行事,立刻倒了杯酒敬柳悦:“岳母,请。”
柳悦爽快地喝了他这杯酒,还不忘叮嘱:“小叶我告诉你,娶到我们瑟瑟是你的福气。好好待她。”
叶维清认真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抿抿唇,补充:“自始至终,一心一意。”
秦国富欲哭无泪。
不是说好了只订婚不结婚的吗?怎么老婆大人这是嫁女儿的架势了?
他生怕柳悦一高兴就连婚事都答应下来,赶紧说:“订婚而已,小叶你也不用紧张。又不是结婚,没那么正式。”
“怎么不紧张?不紧张做不成大事,拖拖拉拉最要不得。”老爷子说着,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本老黄历,哗啦啦翻阅着:“事不宜迟,早点定下来好。”
秦瑟适时地接话:“我看下周六应该不错?”
陆媛不是还有半个月开始行动吗?一周后应该来得及。
秦国富瞬间变了脸色。要不要赶这么急啊?
“我不同意!”他说:“这也太仓促了!”
秦瑟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因为她悄悄看过黄历,下周日的时候宜嫁娶,所以转了个弯儿继续说。
“爸你说的没错。”她一脸认真谨慎:“周六是有点早了,不如改成下周日吧!”
叶维清忍俊不禁:“下下周也来得及。”
叶震城沉吟道:“最好下周。”这样时间宽松点,不至于留给陆媛空子可钻。
柳悦看看女儿,又看看准女婿,斩钉截铁道:“那就下周日吧!”
然后四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商量起来,那天需要定几桌酒席,请哪些客人。
被晾在一旁的秦国富目瞪口呆。
……敢情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拽拽柳悦衣袖:“需要我做什么吗。”
其实叶家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包揽下来了,什么都不用秦家人操心。柳悦仔细想了想:“要不,你帮忙搬酒水?”
那天应该需要不少酒水。老秦力气大,兴许帮得上忙。
秦国富一改之前在叶维清跟前摆架子时的威武模样,小心翼翼地和自家媳妇儿讨论着他能不能做些别的。
叶维清含笑看着他们两人。
“是不是发现我爸跟受气包似的。”秦瑟悄悄和他说:“其实我爸挺厉害的。就在我妈面前,秒怂。”
叶维清颔首微笑:“我知道。”
岳父大人的做事风格,他看得明明白白。
不就是外头拽得万儿八百,回到家把媳妇儿宠上天去么?
他也行。
而且,他能做得比岳父大人更好。
……就看瑟瑟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