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番话一出来,别说是秦瑟了,就连叶维清都不由得愣了下。
他是头次听爷爷说起来,母亲遗嘱的具体内容。
不过……
订婚?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爷爷,您在说什么。”叶维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开始的心跳加快过后,他仔细想了想:“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纵然他有意,瑟瑟却不见得答应。
对于女孩子来说,这种事情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能马虎。
“我知道。”老爷子垂下眼眸语气沉沉:“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妈的财产早点收回来为好。”
说到这儿,叶震城闭上双眼,收了平时脊背挺直的军人做派,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爷爷老了,没办法一直护着你。就想着,早点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免得我不在了,你孤身一人被他们欺负。”
说到最后,已然哽咽。
他是真的怕,怕自己在世的时候没办法把儿媳的财产好好尽数交到乖孙手里。
有时候他很后悔年轻时没有早点结婚生子。
现在乖孙还小,他却已经老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人世间了,留下这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早就让人打探过秦家的底子。瑟瑟家世清白,秦国富和柳悦两口子都是心善之辈,两家的老人也都很好。
最关键的是乖孙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现在这孩子有了个伴儿,他好歹安心些了。又怕这姑娘心里没乖孙,总想着让他们俩多在一起些时候,让她好好发现,乖孙是个好孩子,值得她托付终身。
如今,就当他倚老卖老,任性一回吧。
“瑟瑟啊,”叶震城手撑在扶手上,慢慢坐正,凝视着眼前的娇俏少女,“爷爷也是不得已,想拜托你帮个忙。你不如考虑一下?”
秦瑟张了张口。
她很想说,为什么要找她?
叶维清身边一起长大的女孩子那么多,比如她现在穿着的这件衣服的原主人赵世妍,也是大院儿里的女孩。
叶老先生随便找谁不好?偏是找了她来?
但是,她一转眸望向叶维清的时候,四目相对的刹那,这个问题突然就有些问不出口了。
叶维清曾经说过,他熟识的女孩子不多。平时很少和女生一起玩,唯独与她一块儿的时候轻松自在。
他都这么说了,老爷子自然也要考虑这点。
就算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假订婚,做样子也得找个和他能谈得来的。
秦瑟沉吟着犹豫着,终是没有反驳着把问题问出口。而是轻声道:“您让我考虑一下。”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考虑’两个字,却让叶维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没想到她居然没有直接拒绝。
这个发现让他暗自欣喜若狂,忙狠狠地握紧了双拳才不至于暴露内心的想法。
“爷爷,您这样光问瑟瑟恐怕不太好。”叶维清语调平静地说:“总得看看她爸妈答应不答应。”
叶震城原本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难以释怀,听到他的话后瞬间气血上涌差点破口大骂。
这臭小子!
说那些话是想叫老头子出面帮忙劝服亲家公亲家母吧?
居然敢挖坑让爷爷跳!
……爷爷还就偏不跳坑里去了。
瞥一眼自家乖孙,叶震城悠悠然说:“是得让秦家人同意才行。不如你找他们商量商量?”
“爷爷说的是。”叶维清莞尔:“我一会儿就去打电话。”
看到他的微笑,叶老爷子突然心里升起了一股子不太好的预感。
老爷子深深怀疑,臭小子说不定就在等他这句话。有了他的叮嘱,臭小子就可以冠冕堂皇打着他的旗号去给秦家人打电话了。
难道自个儿还是没逃过臭小子挖的坑?
叶震城心情沉重地抹了一把脸。
没想到他风里来雨里去革命几十年,竟然最后还要和自家乖孙斗智斗勇。
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爷孙俩在这边眼神暗斗暗藏机锋,那边秦瑟却是另有主意。
“这事儿还是我来说吧。”她道。
光亮的屋内,她语气轻松的话语声转瞬即逝。偏又留在了人的心里,无法挥散。
叶维清身体僵了一瞬,慢慢侧身朝向她,不敢置信地问:“你这是——”
答应帮忙了?
“是啊。”秦瑟浅笑着偏头看他:“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只是订婚而已,又不需要走法律程序,这样做的话能够帮助叶维清尽快拿到母亲遗产的继承权,非常好。
最关键的是,可以帮助叶维清赶在陆媛住进去之前,提前把房子拿到手。那样陆媛就没办法靠近房子半步。
叶维清对她怎么样,秦瑟再清楚不过。
从她第一天到这个世界开始,叶维清一如既往地待她好,恐怕在这里最用心照顾她的就是他了。
为了帮他一个大忙,她很乐意做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
再者,秦瑟是真的非常非常讨厌陆媛。
能够让陆媛气得跳脚,那就再好不过了。
思来想去,她好像也没有非拒绝不可的理由?
或许是太过开心了,叶维清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深吸口气,轻声提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叶家是什么身份?一旦决定要订婚,大院儿里的人是瞒不住的。这些人知道了,岍市甚至于华国高层基本上也都会知晓。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打电话给秦家爸妈,努力劝说二老同意,再让两位长辈和瑟瑟商议。
不料瑟瑟已经在短短时间内拿定了主意,决定帮他。
一时间,欢喜,感激,心动,感恩,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不可自已地把视线凝在了她的身上,半点也无法挪开。
“我明白不是开玩笑。”秦瑟很信任叶维清,也很信任叶老先生,认真道:“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略一顿,又道:“先把财产的事情解决了,如果有变数,我们再另做打算。”
叶震城突然插嘴:“什么变数?”
“比如,叶维清有了喜欢的女孩儿啊,或者是我有想嫁的人啊……”
“我这边不会有什么变数。”叶维清急急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秦瑟没多想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深意。
她以为他这是在向她做出一种保证,就笑:“嗯,我不担心。反正有事的话以后再商量就行了。”
“好!”叶震城突然激动起来,拍案而起:“瑟瑟是个有主意的,爷爷喜欢。”
老爷子是真的喜欢这姑娘的独立果决。
他在战场上奋战那么多年,最不喜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性子。
这姑娘落落大方又有自己的主意,是他最欣赏的品性。
也难怪乖孙会喜欢上她。
`
两人从叶震城的书房出来后,遇到了焦急而来的叶立杨。
“怎么样?”叶立杨拉住了秦瑟的手,不住打量着两个孩子:“爷爷没有为难你们吧?”
她知道叶维清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没有去拉他的手。
秦瑟明白叶立杨的担忧。
刚才陆媛那出事儿,虽然叶维清做得大快人心,却难保老爷子会不会生气。
她宽慰道:“叶阿姨您放心,爷爷找我们过去是有点事情商量,没有责怪叶维清。”
“那就好,那就好。”叶立杨大大地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又愉悦:“刚才医院那边来消息,说那女人伤得不轻,怕是要毁容。”
末了提及‘毁容’两个字的时候,叶立杨直接高兴得笑了出来。
她口中说的,自然就是陆媛。
叶维清轻哼了声。
“哎呀。”秦瑟也很开心:“我们要不要开香槟庆祝庆祝呢?”
“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叶立杨拊掌赞同。
赵岳华看出来俩孩子还有事儿要解决,走上前来扶住妻子的肩:“我们俩去选酒,晚上加餐。”又朝妻子使了个眼色。
叶立杨会意,知道丈夫的意思是多留点时间给俩孩子独处,忙说:“是了,选酒他们俩不行,还是我们在行。晚饭时候见!”
和两个孩子简短道别后,夫妻俩商议着离开。
秦瑟就往叶维清的房间那边走。
“还‘叶阿姨’呢?”叶维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喃:“直接叫姑姑不就得了。”
这是在说她刚刚说话时对叶立杨的称呼。
秦瑟没好气地横了叶维清一眼。
这家伙还真是蹬鼻子上眼了。
不就是个假订婚吗?
他还跟当真了似的。
面对着秦瑟的阵阵冷笑,叶维清也不辩驳什么,依然保持着微微俯身的样子,在她耳旁低低地笑。
虽然刚才撂下了狠话,说下了豪言壮语,但是真的要给爸妈打电话了,秦瑟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她把叶维清赶出了房间,独自缩在他的卧房里,锁上房门,拨通妈妈电话。
大洋彼岸。
柳悦正在做指甲,听到电话铃响了,本来不想接。后来一琢磨不对啊,那是宝贝女儿打来的啊,赶紧朝手机努了努嘴,示意秦国富把它拿过来。
“妈,我吧,打算最近订个婚。”秦瑟不打算转弯抹角,直接了当地抛出了重磅炸弹。
柳悦看着美甲师辛勤劳作着,眼瞅着自己的指甲越来越漂亮,心情大好:“订婚?好啊,那就订吧!”
秦瑟愣了愣。
柳悦这才琢磨出点味道来,把脸颊朝着手机侧了侧,让耳朵更加贴近它:“你说的是什么?订婚?和谁!”
“就是叶维清。之前去我那里吃过早饭的,爸和王婶都见过。”
“原来是他啊。”柳悦轻轻吁了口气。印象里那是个漂亮干净文雅的男孩子,又很有礼貌:“好的没问题。办酒席缺钱和妈说啊!”
秦国富看不过去了,拿过手机气势汹汹:“那小子什么人?见都没见过,我不同意!”
“嘁。”柳悦嘟了嘟嘴:“说得跟真的似的。当初我嫁给你,不也没经过我家里人同意么。瑟瑟问我们一句已经不错了。”
说到自家的那点子破事儿,秦国富老脸有点挂不住,捂住电话悄悄和自家老婆商量:“我们俩是我们俩。瑟瑟这么单纯,可不能被心思阴暗的臭小子拐走了。”
“小叶你不是见过?”柳悦奇道:“我记得你还夸那孩子有礼貌懂事来着。”
秦国富绷着脸:“夸他好的时候,瑟瑟没说要嫁给他。”
“谁说嫁了?订婚而已。”
柳悦抬起刚刚做好指甲的一只手,放到眼前看了看,越瞧越满意。顺手从秦国富那里劈手夺下了自个儿的手机。
她对着手机喊道:“瑟瑟啊,妈同意了!勇敢追求真爱去吧!”
秦国富听得脑壳儿生疼。
他在家里真的是一点发言权都没的。
生怕媳妇儿的话被女儿直接听了去,他赶紧在柳悦挂断电话前朝着手机吼了一嗓子:“先让他和他家里人和我们吃顿饭!我再——”
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只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媳妇儿用手背给推一边儿去了。
柳悦想着也不能总是不给老秦面子啊,老秦话都撂那儿了,她索性点点头赞同他刚刚的话:“先吃饭,再……嗯,再订婚。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还做指甲呢有空再说。”
直接按了挂断把手机丢一边。
秦国富急得太阳穴突突突地生疼,却还得赔着笑:“老婆大人,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从什么长计什么议啊?”柳悦嘀咕着:“不过是个订婚而已。孩子喜欢,就订呗,大不了以后不和的话不结婚。哎呀,你走远一点,别碰到我,不然指甲花了就不好看了。”
秦国富默默地退到了三米开外。
看了吧,在老秦家,男人远远不如女人有地位。
如今,男人的地位连指甲都不如了。
不知道想娶瑟瑟的那个坏小子,晓得不晓得秦家的这个习惯?
如果能用这事儿把那坏小子给吓跑,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