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裴义淳对余慧心说:“吃过早饭,我们出去玩?”
余慧心无语。能去哪里玩啊?这里又没有游乐场、KTV、购物广场……而且,她一个刚进门的媳妇,哪能只顾着玩?
她想了想道:“家中无事就去。”等下看安阳会不会给她安排事情吧。
裴义淳马上点了头。
梳洗好,两人手牵手出门。下人看见他们亲密的样子,都红着脸偷笑。
半路碰到裴骊珠,余慧心马上甩开了裴义淳,“七妹——”
“六嫂~”裴骊珠笑眯眯地,快步走过来拉着她,对裴义淳道,“我将六嫂带走了啊?”
裴义淳轻哼一声,状似不满。
余慧心对他笑了笑,和裴骊珠走在前头。
裴义淳百无聊赖地从扇袋里抽出扇子,打开胡乱扇着。过了一会,见太阳斜斜地照在余慧心脸上,虽是早晨的太阳,并不烫人,他还是走过去拿扇子给她挡着。
余慧心感觉阴影罩过来,回头看他。
裴骊珠嗤笑一声,酸溜溜地说:“六哥眼里就只有六嫂了。我也被晒了,你不顾着我?”
余慧心顿时不好意思,暗暗地推了推裴义淳。
裴义淳不为所动,对裴骊珠说:“你那边又晒不到。”
“现在不热。”余慧心将他举着的手拉下来,“就是你会做样子,真热的时候,你怕记不住我了。”
裴义淳可怜巴巴:“我肯定记着你的……”
“哎哟——”裴骊珠捧着两腮道,“你们酸死了!”然后赶紧往前头跑了。
余慧心瞪裴义淳:“你少胡闹!”在自己房里闹就算了,出来还闹,让人怎么想?
裴义淳点头,一脸聆听教训的样子:“好,我们走吧。”
余慧心对他实在无法,只能摇头。
到安阳那里请了安,等着开饭。
安阳问:“三郎、四郎成婚后,就在自己小院里单独开火了,你们呢?”
余慧心愣了愣,看向裴义淳。
裴义淳沉吟片刻,一时没有主意。他记得三哥、四哥也不是刚成亲就单独开火的,但那时候没有先例,自然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有例子在,似乎马上执行也可以……
余慧心道:“哥哥、嫂嫂不在家,家中本就冷清许多,我和六郎还是先和爹娘一处吧。”
安阳满意地点头:“也好。我和你们爹年纪大了,也想多看看你们,你们也好顺便照看阿谨、阿学。”
阿谨、阿学赶紧挺了挺身子,十分听话的样子。
余慧心点头。
安阳又扫了眼裴义淳:“而且三郎、四郎自己开火,是因为他们要去衙门,自己开火方便。六郎整天闲着,没那么多事,合该来我这里点卯。”
裴义淳:“……”
一直安静的裴老爷道:“成家了,也该立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再像从前一样……哼!”
“吃饭吃饭!”裴义淳赶紧岔开话题,“爹你不是要上朝吗?别迟到了!”
“沾你的光,我有好几天假。”
“……”
余慧心实在忍不住了,捂嘴偷笑。
吃过饭,裴老爷叫上阿谨、阿学去书房检验功课。
余慧心伺候安阳漱口、洗手,完了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她吩咐。
安阳的确有许多事要教给她,但也不急,笑道:“我这里没事,你先回去理你的事吧。”
“好。”
裴义淳马上道:“阿娘,那我们先回房了。”
“去吧。明日回门,别只让你娘子操心。”
“嗯。”裴义淳认真答应,出门就牵住了余慧心的手。
余慧心无奈,怕他多想,也只能让他牵着。
回到院里,余慧心说要绣花,他才肯放开她。绣花他不懂,只得去看书。
两人各自忙着,余慧心绣了半个钟头,感觉眼睛有些疲惫,决定剩下的下午再绣。
她只刷熟练度,逢年过节好向家人表达心意,并不打算成为专业人士,所以每天只练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还要分成两次完成。
放下东西,她趴在桌上做眼保健操。
“少夫人,殿下那边来人了。”
余慧心放下手,就见安阳身边一个二等丫头走了进来。
那丫头白着脸,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少夫人……五小姐回来了,正闹呢。”
余慧心愣了愣,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丫鬟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余慧心决定告诉裴义淳一声。她不了解裴家内里的事儿,裴五有些不好相处,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正想去书房,裴义淳已经过来了。安阳的丫鬟一出现,捧砚就看见了,自然会告诉他。
“怎么了?”他问。
“五姐回来了。”余慧心道,又补充,“说在闹。”
裴义淳微一沉默:“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赶到安阳那里,见裴老爷和安阳坐在上座,裴骊珠站在一旁,裴五坐在下首。
“爹、娘……五姐。”二人打招呼。
裴五一听,抬头瞪着余慧心:“来看我笑话啊?”
余慧心一窒。
裴义淳顿时怒了:“你吃爆竹了?!”
他刚结婚,她就回来哭哭啼啼,他没说什么,她倒撒起泼来了。
裴义淳气得不行,但一看屋里的情况,父母老了,现今两个哥哥不在家,真有事还得他顶着。他也只能压住脾气,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抬头问裴老爷和安阳:“怎么了?”
安阳微微叹气,没说话,裴老爷似乎也不愿意说。
裴义淳将余慧心推到旁边坐着,对裴五道:“你自己说!”
裴五又哭起来,抬头骂他:“你还问我?你肯定早知道了,却不告诉我!我可是你亲姐姐!”
“什么事我就早知道了?”
“呜呜……”
安阳不耐烦地道:“韩少章有了外室。”
裴义淳一呆。
余慧心也震惊了。那韩少章,不是说家里没人了吗?一切全仰仗裴家,他也敢?
裴五对裴义淳道:“你成天和他混在一起,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血口喷人!”裴义淳急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养户外室才行,不然对不起和他从小到大的情分!”
余慧心:“……”胡说八道什么呀?从小到大多让人乱想,都不是外室的事了……
“他人呢?!”裴义淳问。
裴五擦了擦泪,这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在那女人那里,我让人看着呢,尚未打草惊蛇!”
“那你还哭什么?耽误时间!”裴义淳对安阳、裴老爷道,“我这就去捉他回来!”
安阳一阵头疼,裴老爷点了点头。
裴义淳转身往外走,余慧心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道:“我去去就回,你照看着阿娘和五姐。”
余慧心点头,转过身,见安阳满脸疲惫,不由担心:“阿娘,你没事吧?”
裴骊珠一看,对汀兰道:“先扶阿娘回房。沅芷,叫太医来。”
裴五也有些担心,跟着大家一起送安阳回房。
安阳真被气着了,有些不好。太医开了药,余慧心刚来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跟着沅芷去煎药了。
……
裴义淳骑着马,跟着裴五的陪房到了西市旁边一座坊内,这里住的大多是穷苦人家。
走进一条小巷,领路的小厮指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裴义淳怒而下马,一脚踹开,看见一间狭窄的院落。
房里有人声,裴义淳快步跑过去,一脚踹开门,就见韩少章坐在床上。同在床上的,还有一名捂着脸往被窝里钻的女子。
“韩少章!”裴义淳大怒,一鞭子甩在地上,将他拖下了床,“你对得起我五姐?!”
“清虚——”韩少章十分尴尬,从他手中扯回自己的衣服,“你先让我穿衣服……”
“你还穿衣服!”裴义淳气得发抖。
换做从前,他面对眼前的情景也不会这么气。有些事儿,知道是一回事,自己经历过是另一回事!他现在算知道男欢女爱是怎么回事了,这韩少章,都有外室了,指不定和多少女人做过那事,想想就恶心!
“你这个混账!”裴义淳举起鞭子往韩少章身上抽。
韩少章往旁边躲,剩下的人趁机将床上的女人拽了下来。
“啊——”那女人大叫,“韩郎——”
裴义淳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衣衫不整,对拉扯她的人道:“都住手!像什么样子?让她穿好衣服,等五姐发落!”
“不要——”女人突然抬头,露出清丽的脸,很有几分姿色,“六公子,你饶了我吧!夫人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裴义淳一愣,她认识自己?他也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她衣服还没穿好,他赶紧扭回头,推着韩少章往外走:“走!你跟我回去!你就算不和五姐过了,也不该这样折辱她!养个女人在外头算怎么回事?”
韩少章抿着唇,自己往前走。
“韩郎——”地上的女人大声哭喊。
韩少章看她一眼,倒是想帮她,但眼前都是裴家的人,他哪里敢?
裴义淳带他回到裴家,问:“那女人你怎么勾搭上的?”
韩少章嚅动唇瓣:“是我从前的丫头。”
难怪眼熟,裴义淳想,接着抓住重点:“从前?”
韩少章看他一眼,叹气:“前些年被你五姐卖了。”
“哦……”裴义淳就懒得问为什么了。看如今这情形,再想想他五姐那脾气,不难猜了。
他让韩少章在偏厅等,自己去内堂找裴老爷和安阳。
进了门,闻见一股药味,堂内的丫鬟往卧室的方向指了指。
他走进去,见余慧心坐在床边喂安阳吃药,其他人也站在床前。
“阿娘怎么了?”他急问。
裴老爷转过身来:“动了肝火,歇歇就好了。韩少章人呢?”
“我让他在偏厅等着。”
“那让他等着,吃过饭再去问他!”裴老爷语带愤怒,掷地有声。
裴五双手绞着帔帛,欲言又止。
待安阳吃完药,除了裴骊珠守在床边,其他人都出去了。
回到内堂,裴五小声问裴义淳:“那个女人呢?”
“我说让你发落,你的人应该会把她安顿好。”
“还安顿什么?”裴五气。
“难道我要替你做主处置她?”裴义淳烦躁。
裴老爷突然问裴五:“你自己想好怎么办了吗?”
裴五睁大眼,呆呆地看着他,显然没想过。
裴老爷一叹,很是无力。他不由看了眼余慧心,觉得裴五还不如她。这个女儿就剩下脾气了,旁的什么也不会,也不知怎么养成了这样!都是债……
“是姐夫从前的丫头。”裴义淳对裴五道,“说是被你卖掉的。”
裴五一愣,疑惑道:“难道是那个……”
她过门后卖过几个韩家的丫头,印象最深的是伺候韩少章笔墨的,瞬间就想到了对方。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裴义淳一笑:“你见着她了吗?”
裴义淳莫名警惕:“有事?”
裴五扫了眼余慧心,对他道:“我记得她和你也有一些首尾,你不该忘了才是。”
裴义淳急得跳脚:“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认识她!”
余慧心惊得张大了嘴。
啪!裴老爷猛地拍桌,问裴五:“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裴五一阵心虚,怯怯地道:“公爹在世时,六郎在那边小住。有一次,被我抓住那丫头对六郎不轨……”
裴义淳师从韩父,时常住在韩家。韩父去世之后,他才没去了。
听闻裴五的话,他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他在书房作画,天气热,那丫头端了酸梅汤来,突然往他怀里撞,汤都泼在了画上。他正生气,裴五来了,问是怎么回事儿。他想着是韩家的丫头,不好追究,就说没事。裴五却误会了,要将那丫头给他。他当然不要,忙与她说清楚,赶紧逃回了家。
裴五道:“我看六郎对她无意,显然是那丫头想攀高枝儿!她那么不规矩,勾搭自己主子就算了,连我娘家人都勾搭,我要是不处置,就没脸回来见你们了,只好将她发卖了!谁知……少章竟将她养在了外面!”
“那你冤枉我做什么?”裴义淳叫道,“我哪里和她——”
“谁知道你呢?”裴五抬起下巴,“你天天和少章一块儿,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再说了,少章要是喜欢,跟我说一声,我自然将她纳在房里,何苦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谁知是不是你们一起养、一起玩的!”
“混账!”裴老爷跳了起来。
余慧心倒吸一口气,觉得裴五疯了。
“阿娘——”裴骊珠的声音从内室传了来。
紧跟着,安阳冲出来,裴骊珠和汀兰等人在后面根本拉不住她。
“孽女!”安阳一巴掌扇在裴五脸上,捂着胸口道,“你小弟刚成婚,你是不是见不得他好?当着她娘子胡说八道,你是要气死我!”
“阿娘别气!”余慧心赶紧走过去,“我……我知道六郎不会的。”
“阿娘……”裴五被打清醒了,哭着跪在地上,“我错了。”
“你现今知道错了……”安阳流着泪,“你小弟大喜的时日,你闹这样的事儿!他帮你出头,你还……”
“好了,阿瑶。”裴老爷过来扶着她,“你先去歇着,我来管她。”
“我怎地生了这么个东西!”安阳哭得更厉害,靠在裴老爷怀里,由裴老爷扶着回屋了。
裴义淳看了裴五一眼,突然牵起余慧心往外走。
余慧心疾步跟上他,“你做什么?”
“回房!不管她!”
“可是爹娘那里——”
“没事,过会儿再去。我现在好气,我就不该替她走这一趟!我本该在家陪你,我为她撂下了你,得不着她一句谢,她还污我清白!”裴义淳简直快气哭了,一路数落裴五,回到房间,才想起要事,握着余慧心的手说,“我可没碰过那丫头,别的丫头也没碰过,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余慧心点头,给他顺气儿。
“你哄我,你肯定生气了。”
余慧心无奈,总不能说你新婚之夜太快了被我看穿了吧?这话说出来就该轮到她解释了,她凭什么懂得那么多啊?
裴义淳蓦地起身:“我去找那绿柳来与你对质!”
余慧心一怔:“谁?”
“就是今儿闹事的丫头,我记得好像是叫绿柳,从前伺候了少章好多年……”他说着就往外跑。
余慧心回过神,赶紧拉住他:“你别闹了!五姐胡闹,刚挨了阿娘的打,你也想挨打是不是?什么绿柳,与我们何干?你赶紧给我忘记!那是五姐的家事,你不许掺和!”
“绿柳?”红梅惊疑地从门外看过来。
余慧心赶紧对她使了个眼色,她马上缩了回去。
裴义淳倒没发现哪里不对,觉得余慧心字字在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我就是气五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