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义淳想见余慧心一面。此事可不小,得当面告诉她。
第二天他就想办法给她送了信。
余慧心无语,昨天才说好不见,现在是想干嘛?
她是真的出不去。平常瞎跑就算了,现在余老爷叫了她不要出去,她还出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有问题吗?
她没理裴义淳。过了两天他又送信来,她琢磨着——这人也太不听话了!不过应该是想她……
噗!余慧心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一个月后,裴义淳已经送了四五次信来,前几次都是让郑家的丫鬟将红梅叫出去,再让捧砚现身传话,最近两次是直接递信来了。
头一封信,他没提见面的事,只是问好,说天气凉了、也不知寒梅几时会开,看着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余慧心知道,他是等不及想与自己见面了。
她疑惑起来,难道真有要事?
她不好回信,被抓住就麻烦了。不过她新近写了一本书,已经定稿,原打算让王掌柜来家里拿,现在决定自己送过去,好趁机约裴义淳见个面。
她正在犹豫是让红梅去找捧砚递口信,还是自己写一封,裴义淳的信又来了,这次直言有要事相商,近日会每天去茶肆听书,叫她有空就过去。
终于见上面,余慧心有些不好意思:“裴公子,我家近日实在是忙,先前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姑母快回京了,父亲叫我不要乱跑,我只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三娘不必自责。我家大姐也要回京了,母亲也叫我不要出门,所以我才急。”裴义淳将一本书推到她面前,“《慧娘传》的唱词改好了,我抄了一本给你,你拿着或许有用。”
余慧心马上翻开,笑道:“有用的,多谢裴公子替我着想。”
裴义淳脸一红,轻咳一声问:“三娘最近还写文章么?”
“写呀,刚写了两个志怪故事。”余慧心说着拿出一卷稿子,“我等下要送去书肆,既然公子问起,不如帮我看看?我书读得不多,怕有错漏。”
“呃……”裴义淳下意识觉得,不能去抓她的错漏,否则这妻怕是自己就不愿意嫁了!
不过他还是看起来,还好,虽然遣词造句仍受那富贵闲人的影响,但没有错误之处,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放下稿子:“三娘这两个故事不错。以后可多写些鬼神之事,避免涉及朝堂。”
“嗯?”余慧心发现他话里有话,把他盯着,等他下文。
他把《孙无畏复仇记》与事实雷同说了。
余慧心倒抽一口气:“我是瞎编的啊,可不知什么吕御史!”
“你笔下淳于家祖籍临淄,和吕大人一样。”
余慧心冤枉:“淳于缇萦祖籍临淄,我就借用一下!”
“还有淳于不韦的名字,居然和吕不韦一样,这不是明晃晃地隐射他本该姓吕么?”
余慧心:“……冤枉!我就觉得这两个字好听!”
“不过你不用担心,最近何家那边没什么动静了,应该是没从你家查出什么来,否则我早写信告诉你了。”
余慧心:“……”所以你根本目的还是想见我?
不,现在儿女私情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差点招致灭门之祸!
她顿时哭了:“我都是瞎想的啊,怎么会这么巧?呜……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怎么就这么难?!”
“别、别哭啊!”裴义淳急了,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泪,又不敢上手。
“小姐——”红梅、紫兰上前,两人一人一边,拿着手绢分别给余慧心擦一只眼。
余慧心抢过手绢,将她们推开,问裴义淳:“我以后不能写了是吗?”
“不——”裴义淳安慰,“你……你以后想写什么,可以先告诉我,我给你参谋,只要不再出这种事就行了。”
余慧心无言,心想:你是广电局与文化部的审核部门吗?
不过他这个主意不错,他一个土著,又是高干子弟,总比她懂吧?
她点点头,终于将泪止住:“何固抓了吗?他这是谋害忠臣吧?”
裴义淳摇头:“拿不住他证据,现今只是怀疑。要不是这一出,都怀疑不到他身上。况且吕大人遇害后,协查此案的官员并未查出疑点来。”
“这可真是……”余慧心叹气,无能为力。
“吕御史全家灭门,按理说何家不用如此杯弓蛇影。我在想,怕是有人逃出生天吧。”
余慧心一惊:“孙无畏?”
裴义淳点头:“若真有人逃脱,看了你这故事,他们自然担心有人回去报仇。”
“这这这……这是疑上我了?”
裴义淳认真地看着她:“你当真只是瞎编?不是知道点什么?”
余慧心瞪大眼:“你怀疑我?!”
“我忧心你,总要问清楚。若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好歹能做点事,可以帮你防备着。”
“可我真是瞎编的啊!”余慧心又想哭了。一个套路文而已,怎么就这么倒霉?怪她自己,男主就不该叫淳于不韦,应该叫西门无恨,家住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
“巧合便好。”裴义淳松口气,“以后你再写涉及官员、朝廷的事,可以先问我,有巧合的地方我告诉你。”
余慧心点头。
“不过何家也是看你好欺负,竟敢入室杀人。若是我写的,我看他有几个胆子!”
“嗯?”余慧心看着他。
他脸一红:“我我我……我先回去了。大姐约莫这两天到,搞不好就在今日,我得回去了!”
余慧心原本没想多,只是觉得他话有些突兀,现在就:“……”你在暗示什么呀?!有本事去我家提亲啊!我看你自己也知道这事成不了吧?
余慧心想到这就忧郁了,拿起《慧娘传》的唱本,对紫兰道:“去叫余旺来!”
写书风险大,她打算停一停,专心收拾前夫!
让余旺去找几个民间伶人,将《慧娘传》排练出来,在茶肆登台演出——多开辟点娱乐项目,生意才好蒸蒸日上嘛~
很快,余旺来了,就在门外请安。他知道裴义淳也是茶肆的老板,倒没多想,虽然心里觉得哪里怪怪的。
余慧心把唱本给他、事情吩咐下去,就让他退下了。
等他一走,她突然想起——王腾宗和他岳父也是官员啊,自己这样搞不会又惹祸上身吧?
她马上问裴义淳:“我这样做,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秦慧娘的故事,更知道这书中的陈世美就是王腾宗,好叫王腾宗身败名裂!这……会不会又惹祸呀?”
她眨眨眼,可怜极了。
裴义淳浑身一酥,手中的茶杯差点摔了,忙放在案上:“不、不碍事,我原也有此意。”
“嗯?”此意是何意?
裴义淳哼道:“他那样欺负你,还想升官么?我不答应!”
“……”好……好帅!
“你不必多做,交给我就是。我已叫母亲看过这戏,她很是喜欢。待我大姐回来,家中宴会不断,夫人小姐们都会登门做客,来一次演一次,大家便都知道了。”
“……”好毒!她本想从民间入手,农村包围城市。可大家阶层不同,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给和谐了。但裴家不一样,人家就在城中心,这特么要不了几天宫里都知道了吧?
她料得没错。
裴大姐回京后,婆家、娘家都额外增加了许多宴会。她在娘家看了《慧娘传》,虽然有些不欢快的情节,但结局大快人心,也还好,加之这种娱乐方式又比较新颖,就给搬回了婆家。
她公公也是宰相,两位宰相家演同一出戏,简直就是流行风向标,别家很快学起来。
永兴帝在宫外设置了许多眼线,很快就知道了。据说,这戏还是裴义淳搞的。
他很久没见裴义淳了,马上将人召来询问。
裴义淳趁机告状。
永兴帝对余慧心印象深刻,立即重视起来:“王腾宗就是陈世美?这王家竟然如此苛待余三娘?”
“是呀!可怜三娘一女子,遭遇如此坎坷。没看《慧娘传》之前,我无法想王家为了攀附李御史谋害亲骨肉!先前三娘的书肆,不是因为出了那种书,被人参了么?参她的就是李御史啊,简直是以权谋私!若非我恰好与余家有几分关系,及时帮了忙,怕是三娘已经死在狱中了……舅舅你说,这王家何其歹毒!”
砰!永兴帝抓着镇纸狠狠地砸了一下书桌:“岂有此理!来人,去把那王家和李御史查一查,看是不是有这些事!”
裴义淳一听,紧紧地闭上了嘴,不再说了。
皇帝一出手,有的自然能查出来。万一自己说了没有的,到时候反背个欺君的罪名,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