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的花园在春天里万紫千红,开着各种余慧心认识或不认识的花。
园子里聚集了许多贵妇千金,全都打扮得雍容华贵、明艳夺目。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聊天的、玩游戏的、逗狗的、钓鱼喂鱼的……
安阳一出现,大家都停下手上的事,齐齐过来拜见。
安阳道:“你们莫管我。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倒是我不该来了。”然后和近前的两名中年妇人说着话。
裴骊珠没上前去,见裴三嫂和裴四嫂在,就拉着余慧心去找姑娘们玩。
今日来的千金小姐,有几个是余慧心在赵国公府见过的,她们还记得她,却没想会在这里碰到她,见她和裴骊珠颇为亲热,惊讶之余,也表现出一丝亲切。那些不认识余慧心的见了,便也装得神色自然,大家攀谈几句,就都热络起来。
裴骊珠对众人道:“我今日得了两件玩具,等我学会了教给你们。”
“不如现在就教?”一个圆脸姑娘问。
她是鸿胪寺卿的孙女赵静贞,余慧心在赵国公府玩飞花令时就是她做的令官,对她印象颇好。
裴骊珠略一思索,道:“好吧。虽然今日时间不多,不一定学得会,但可以先让你们见识见识!”说罢吩咐丫头,“去将我们刚刚玩的骨牌和叶子戏拿来。”
“我道是什么呢?”有人面露失望。
“这不一样!这是慧心姐姐新想出来的,和我们以前玩的差了许多。”
大家一听是余慧心弄的,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免得拂了裴骊珠的面子。
闲嗑瓜子等了片刻,去取东西的丫鬟两手空空地回来,急急地道:“寿安公主和广德公主来了!”
裴骊珠一愣,咬着瓜子问:“她们怎么来了?”
自然无人回答她,大家都放下瓜子起身,拍着裙子往四周看去。
余慧心也看了看,发现安阳不在花园里了。
裴骊珠道:“我们玩我们的,她们不一定过来。”
刚说完,就有一个太监来通知:“贵人来了,诸位迎驾吧。”
众人便起身,屏气凝神地等着。
很快,安阳领着两个小姑娘过来。二人均作男装打扮,看起来精神十足,年纪和裴骊珠相仿,一个比裴骊珠高点,一个比裴骊珠矮点。
众人迎驾,大一点的寿安道:“平身吧。我们游春归来,听说姑母这里办赏花宴,就顺路过来看一看。”
裴骊珠小声对余慧心道:“我过去一下。”又对赵赵静贞道,“阿贞,你帮我照看一下。”
听起来是要赵静贞帮她照看此处的客人,赵静贞却知重点是余慧心,毕竟余慧心的身份在这里极易吃亏。
因寿安和广德的到来,现场气氛有些降温。别说余慧心身边这些小姑娘,就连那些贵妇都不敢大声,全都无聊地欣赏身边的花儿。
赵静贞对余慧心道:“寿安公主和广德公主的生母是何贵妃。”
余慧心点头。何贵妃她有所耳闻,好像是名副其实的宠妃,大约风头都压过了皇后吧。
赵静贞抓了把瓜子,默默地嗑起来。其他人见状,也开始嗑瓜子,毕竟别的活动不好展开了。
还好,寿安和广德没在花园呆多久,裴骊珠就领着她们离开了。
余慧心感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安阳身边的侍女过来:“慧心姑娘,长公主请您过去。”
余慧心赶紧去了。
安阳准备回房了,她年纪大了,没有精神全程陪同大家,对余慧心道:“骊珠要招待公主,你先送我回房吧。”
“是。”
……
裴骊珠带寿安和广德到花园别处逛了逛,走进一水榭,广德坐下来,抱怨道:“我腿酸,先歇歇。”
“那便坐会儿。”裴骊珠笑道。
身后有丫鬟端着茶水点心随行,她使了个眼色,丫鬟过来将点心摆好、茶水斟上。
寿安喝了口水,对裴骊珠道:“一直想叫你去踏青,你都不去。”
“我想去啊!”裴骊珠委屈,“只是六哥没空,没人陪我。”
广德马上问:“义淳表哥最近忙什么?”
“我哪里知道。”裴骊珠噘嘴,转身端起鱼食往水里撒,一大群锦鲤游了过来。
“他在家吗?”广德走过去,“我们去找他玩?”
“不在,一早就出去了。”
广德顿时失望,扭头看着寿安。
寿安走过来:“今日这么多人来,是要给他相看妻子么?”
“没有吧?”裴骊珠震惊,“现在谁还敢嫁他?”
寿安和广德一窒,都觉得没劲,也抓着鱼食撒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无话。
过了一阵,鱼快撑死了,终于有丫鬟来禀告裴骊珠:“赵小姐她们走了。”
寿安看了看天色,对广德说:“我们也回宫吧。”
裴骊珠便送她们出去,完了去安阳那里,余慧心正在教安阳打麻将。
安阳问:“她们走了?”
“嗯。”裴骊珠不悦,“阿娘怎么先学了?我岂不是要落后于你?”
“我是你娘,你不落后于我落后于谁?”
余慧心退后道:“长公主殿下,妾身也该回去了。”
“不急,你先教完这把。”安阳道,“外头车马还挤,你出去也要等。”
余慧心便继续教。
安阳是拉了三个丫鬟凑成一桌的,余慧心四面都要看,争取将丫鬟教会了,好让她们陪安阳玩。
裴骊珠凑到她身后,跟着她转圈。她见了,便说得仔细些。
但裴骊珠刚刚没跟上教学进度,有些迷糊,就坐到安阳身后,问:“阿娘,你今天叫大家来,是不是要给六哥相看亲事?”
余慧心:???
安阳看着裴骊珠:“你怎么不说是给你相看呢?”
“阿娘!”裴骊珠顿时脸红。
余慧心偷偷地笑了下。
安阳问:“是不是寿安和广德问你的?”
裴骊珠点头。
安阳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余慧心察觉出问题来——她的男神,被公主惦记了?
可惜自己太废物,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惦记。她现在对裴义淳的感觉像追星,被他的颜值和才华折服,看到他虽然心动,但足够理智,知道爱豆和粉丝之间隔着次元壁;有别的女星想和他搞CP,她最多在心里和嘴上拒绝,自己是不敢上的。
……
翌日,裴义淳回家时,门上转告他:“长公主请你过去。”
裴义淳还想回房看猫呢。豆腐前几日生了,总共三只,两只花的,一只黄的。他第一次见,挺稀奇,头两日特地告了假,一只呆在家里盯着。
安阳那里他不想去,不是耽误他看猫么?但那是亲娘,他连犹豫都不敢,只能去了。
走进屋中,见安阳坐在榻上擦刀,他顿时绷紧了皮,走过去请安。
安阳看他一眼,将刀给丫鬟。
丫鬟捧着刀去了里屋,裴义淳顿时松口气。
“你们退下。”安阳吩咐众人,给裴义淳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裴义淳坐过去,背挺得笔直:“阿娘有要事?”
“皇后今日找我,有意将长乐许你为妻,你可愿意?”
裴义淳一怔,懵逼了。长乐是皇后的女儿,今年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是该出嫁了。
他急道:“不要!谁都别想花我的钱!”
他的钱该花在哪里,已经做好打算了,可从没想过要花到长乐身上。
安阳想过他会拒绝,却没想到又是因为钱,顿时怒拍桌子,朝外吼道:“来人!给我拿刀来!”
裴义淳蹭地站起来:“小受大走!你非要拔刀,就别说我不孝!”
“你……”安阳一窒,又拍桌子,“给我坐下!”
裴义淳犹豫。
安阳瞪他:“不坐就自己去拿刀!”
裴义淳赶紧坐了。
安阳气呼呼地喘了几口气,咬牙切齿地道:“昨日寿安和广德来家里晃了一圈,皇后怕是以为我们要与何贵妃为伍了!”
裴义淳闻言,顿时严肃。他虽未入朝为官,但前朝后宫的争斗都看得明白。
何贵妃得宠了十几年,其父是辅国大将军、手握重兵。只是她运气不太好,直到前年才生下一子,这小皇子还体弱多病,否则皇后和太子怕早就失势了。
裴义淳道:“裴家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是后妃的臣子。”
虽然一直以来,安阳都和皇后比较好,但那并非私情,只是因为皇后是皇上的正妻、太子是皇上的嫡子。她和皇后好,站的是皇上的立场。
皇上为什么要宠一个何贵妃起来?他当然喜欢美人,但后宫美女如云,不缺何贵妃,也不是非何贵妃不可,只是何家恰好能制衡皇后母家而已。
他会让何贵妃取而代之吗?不会。
安阳和皇后好,能让何贵妃受到掣肘。十几年来,何贵妃一直想拉拢安阳,裴义淳的大姐议亲时她没赶上,裴义淳的二姐议亲时她便想给何家做媒。结果安阳把裴二娘嫁进了怀化将军府,怀化将军和何将军一直是对头。
何贵妃呕血,换个角度又觉得不是坏事。只要能和安阳成功结亲,那怀化将军也是她的后盾了,于是又打裴三、裴四、裴五的主意,当然都没成功。最后退而求其次,让何家和永兴帝的亲妹妹濮阳结了亲。
她当时怨恨地想:你安阳瞧不起我,总有你后悔的一天!濮阳可是圣上的亲妹妹,难道不比你强?
结果濮阳全家烂泥扶不上墙,安阳养个死抠门还能名满京城!
永兴帝对安阳这个异母姐姐真的是满意死了,桩桩件件都做得符合他心意;对濮阳那个亲妹妹就嫌弃死了,脑子里装了豆渣才尽做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