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字怎样都无所谓了……”裴义淳一叹,认认真真地读起来。
余慧心磨牙。还真敢说!本宝宝生气了!
好半天,裴义淳将诗看到了结尾,差点石化。这这这……这诗是余三娘拿来的,她还在吧?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回过头,见她还站在门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呵!”余慧心冷冷一笑,突然走进房间,将身后的红梅、紫兰吓了一跳。二人想拉她,已经来不及了。她冲到书桌前,抓住《将进酒》:“还给我!”
“不!”裴义淳下意识按住。
余慧心将他一瞪,他便自觉松开了。
余慧心拿起诗,走出房间,对红梅、紫兰说:“我们走!”
裴义淳急道:“我已经背下来了!”
余慧心回头:“那你也不许传出去!”
裴义淳顿时懵了,比刚刚更急:“如此大作,怎能不让世人知道?不让大家为它疯狂、为它着迷?”
余慧心充耳不闻,快步离开。
“这这这……”裴义淳追出去,大喊一声,“那字挺好看的!”
“噗——”余慧心停住脚步,忍笑转身,走回去将诗递给他,“好吧,我也知道自己的字丑,正练着呢。”
“我……”裴义淳先将诗接了,呐呐地道,“我之前不知道是你写的……”
是他傻了,只顾着读诗,没注意墨迹。这墨迹明显很新,除非那个李白在这里,否则必然是别人写的。而此时余慧心身边,会写字的应该只有她自己了。
余慧心:“所以我说,聪明人不当面说人啊。养成了这个习惯,你自然三思而后言,又怎么会得罪我呢?”
裴义淳:“……”
他赶紧拱手求饶,心里默默地想:居然翻旧账,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他还有许多话要问她,但不敢请她进屋,怕毁她清誉,就问:“你站在风里冷不冷?捧砚,拿手炉给三娘,给三娘搬凳子,垫上褥子。”
余慧心被他吓了一跳,他是不是有点太殷勤啦?
她脸一红:“不、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我有事请教!”裴义淳认真地说,“还请三娘稍等!”
余慧心只好站住了。
裴义淳就带着捧砚进进出出、忙上忙下,余慧心看着,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捧砚搬了一张小桌、两只小凳摆在走廊上,又拿出皮褥子。裴义淳抢过去,认认真真地将其中一只凳子铺好,转身请余慧心坐。
余慧心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紧张地坐了下去,挺暖和的。
裴义淳还想拿手炉给她,但紫兰在他忙碌的时候回了一趟东厢房,将余慧心自己的手炉拿来了。
他只好自己捧着,看着余慧心嘿嘿一笑,又叫捧砚拿茶具出来,对余慧心解释:“你上次说的煮茶方法,我试过了,的确比从前的煮法好吃。我这次带了茶具来,正好煮两碗,请你喝。”
余慧心礼节上想要答应,就见捧砚将茶具搬了出来,可不是茶壶和茶碗那么简单,还有锅子、炉灶等,是要现场煮的。
她急忙说:“不必了。我现在病着,不喝茶。”
“呃……”裴义淳赶紧叫捧砚又搬回去。
余慧心忍不住一笑,也不管心跳为什么那么厉害了,顺其自然吧。她道:“裴公子自己想喝就煮吧,我正好向你讨杯水泡我的茶。”
“你的茶?”
“嗯,我有养生茶。”
余慧心向丫鬟使个眼色,红梅福身离开,不一会儿捧了两个瓷罐来,看起来像茶叶罐。
裴义淳好奇地看着。
余慧心揭开盖子让他看,里面是红枣和枸杞,“这个喝起来味道好,对身体也好。”
“原来如此!”裴义淳恍然大悟,叫捧砚去取了水来,开始烧水。水开后,他先给余慧心泡红枣枸杞,再给自己煮茶。
一边煮茶,他一边问正事:“这诗是李白赠予你的?”
“对!他爱喝酒,我当时给他买了两斤酒,他没钱,就说用这个换,不过我看不太懂。”
裴义淳心口一窒,看不懂?真是暴殄天物!幸好她没当做不要紧的东西扔了!
他愣了一下,好奇:“你不是会写字吗?”
余慧心幽幽地道:“会写字就一定看得懂诗吗?况且我的字那么丑……”
裴义淳赶紧求饶:“三娘我错了!谁也不是天生就字好看的,是我蠢笨,不知三思而后言。”
余慧心一窒,想不到他会拿她的话噎她,不过看在他态度端正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裴义淳松口气,问:“李老去哪里了?可否得之一见。”
“呃?”余慧心差点没反应过来李老是谁,“他说要游遍盛朝大好河山,早就走了!”
裴义淳皱眉,面露失望。
余慧心铁石心肠、恍若未见,决定之后再将故事编圆一点,以防他再问。不过故事的重点当然是放在与李白的结识、得诗的细节上,至于李白人在哪里?抱歉,就是走了,去旅游了。
古代通讯、交通都不方便,一个人走了,不再回来、找不到他、联系不到他,都很正常。就假装李白真的来过这世界,留下了一首《将进酒》吧。
余慧心倒想过把李白其他的诗,甚至其他诗人的诗都写出来。但一个李白可以来无影、去无踪,唐宋元明清的大家组团来,她就扯不了这么大的谎了。甚至李白一个人的诗,她都不敢再拿出来……顶多再来一两首,反正不能太多。太多的话,谁不问他在哪里?谁不想见他?谁不怀疑她怎么和他联系的?
呃,她好像也没背住几首,真特么想太多了,擦汗!
……
裴义淳怕自己总出现在余慧心面前,会惹人怀疑或招来闲话,傍晚她出门散步时,他就没出现,第二天也只在讲经的后半程出现。等了绝法师讲完经,余慧心告辞,他还故意留下来请教问题,又与她错开。
余慧心有点失落。
大约是因为心跳频率失常的原因,她现在想多见见他。那么好看的脸,看着也让人开心不是?结果一整天就见这么一会儿,有外人在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真叫人忧郁。
她却不知道,裴义淳每天都会出门赏梅,早晚各一次。
她锻炼身体,往山下走。裴义淳则从寺院后门走,那里有小路通向旁边的山,到了山上,正好能看到她散步的小道。
当然,他也不止是看她,这里的视野本身就极好,他从前来过几次,能看到山、看到路、看到树,看到对面山上露出一角的庙宇。
他想以此作画,只是一直在等花开,等雪下。这几日,他看着她在山间行走的背影,又有了别的想法。
想好了该怎么画,他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轻松不少,飘然下山,与返程的余慧心碰上。
余慧心惊讶不已,又有些欣喜:“裴公子?你从哪里来?”
此刻的裴义淳,着一身靛蓝深衣,身上沾着几片梅花瓣,面冠如玉,恍若仙人下凡、隐士出山,想不叫人心动都不行。
“山上,赏梅。”
余慧心往他身后看去,竟然无法从山坡上找出路来,而那山峰肉眼可见的陡峭,忍不住道:“这座山,我是不敢去的,裴公子可真勇敢。”
“你别去,山路不好走。”
余慧心脸一红,转身继续往山上走,忍不住怀疑——我觉得他好看,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好看呀?哎呀!当自己心里有点小九九的时候,就怀疑别人的举止别有居心,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余慧心还是很开心。就像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看他第一眼就想好学区房在哪里买了,她也忍不住想一些不切实际的画面,而那些画面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散发甜蜜。
走着走着,她感觉他没跟上来,驻足回身,见他离自己几十米远、走得慢悠悠地,似乎并不急着回去。
她继续走,半路又回头一次,见他还坠在后面,心里一气:果然是自己不要脸,竟然想那么多!学区房快别买了,应该用不上!
裴义淳却突然追上来:“三娘!”
“嗯?”余慧心停下。
天色已暗,红梅趁机将灯笼点上。
火光在余慧心背后放大,裴义淳看着她,心砰砰地跳起来,整个人神思恍惚。
余慧心被他看得脸红,正想继续走,裴义淳道:“三娘,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余慧心想:要是在现代有人这么和我说,我一定先捶爆他狗头!
但这是在古代,她温柔地道:“裴公子请讲。”
“呃……”裴义淳又犹豫了,斟酌了一番道,“三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自己也说应该洒脱一点,所以,莫在为过去耿耿于怀了。”
“……”他在说啥?
“那王家眼高于顶,不认真待你,不知自己失了怎样的瑰宝,有他们后悔的!”
“……”emmm……王家?为何会提到王家?
裴义淳看她一眼,生怕说得太直白了会伤到她,却又怕不说清楚她会逃避,一狠心道:“你为了他寻短见,他知道吗?就算知道了,你又指望他怎样呢?他已经另外娶妻,顶多将你接回去做个妾,到时候肯定惹他新妻子不快,你在那家能过什么好日子?不若忘了他,指不定能嫁个人中龙凤……”
“等等!等等!”余慧心打断他,“我为王腾宗寻短见?谁说的?”
裴义淳一愣,顿时有点惊喜:“难道不是?元宵那夜,你不是为了他投河?”
“我呸!”余慧心大吼一声,惊起林间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