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义淳和太医一起离开,路上自然问了余慧心的情况。
太医说:“此种情况,可大可小,等她醒了再说吧。”
裴义淳的心顿时吊起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家里人还在湖边放河灯和孔明灯。
裴骊珠问:“不是说了今晚陪我出去看灯吗?你跑哪里去了?晚饭都不回来吃!”
裴义淳挥挥手:“明日陪你去。”然后直接回房,搞得家里人面面相觑。大过节的,他又抽哪门子疯呢?
裴三叫住捧砚:“你主子又丢钱了?”
捧砚点头,一脸沉重地跟着裴义淳走了。
可不是丢钱了吗?他就去请了一趟太医,回来少爷头上的玉冠就没了。看少爷的模样,不知是为了余三娘还是为了玉冠,若是为了余三娘,等他想起玉冠的时候还得难受一回呢。
次日清晨,裴义淳梳头时想起玉冠了,将桌子一拍,急对捧砚道:“昨夜那马车还在吗?”
“在,交给马厩的人了。”
“你赶紧弄清楚是谁家的,给牵回去,看能不能把我的玉冠和簪子换回来!”
“……”我的个乖乖,原来玉冠和簪子是这么没见的。少爷昨夜是撞邪了吧,竟然舍得?
捧砚不敢耽搁,赶紧去了,过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将玉冠、玉簪还给裴义淳。
裴义淳松口气,检查了一下,的确是他的,但经了别人的手,谁知道那人拿来做了什么,他不愿意再用了。
“拿去换钱吧。”他说。
捧砚就知道会如此,一边将东西包好,一边说:“少爷,其实我给了那老头半吊钱。”
裴义淳心口一窒,过了会儿道:“无事。我原本说要换的,既然又拿回来,只给半吊钱已经是欺人了……”
说完又觉得心口疼,但想想当时是为了救余慧心,便不觉得亏了。
救人是应该的,为救人花再多钱也都是应该的。
……
余慧心迷迷糊糊躺了三天,时常感觉床边有人,却连睁眼看对方的力气都没有。等终于有了意识,整个人仍然虚弱无比。
裴义淳请的太医每天都来,见她醒了,重重地松口气:“醒了便好,慢慢调养就是。”再不醒怕要准备后事了,他也不好向裴义淳交代。
之后他就不打算来了,对段氏道:“若有事,派人去府里叫我。”
“多谢太医!”段氏又紧张又感激,余家可从来没想过能请到太医来看病。
太医将先前的药方改了改,说:“先吃着,七日后我再来。”
“好。”段氏收了方子,送他出去。到了外面,由余天瑞继续送出府。
段氏回到床前,余慧心想坐起来,红梅、紫兰急忙上前扶她。
余慧心问:“是太医?”
“嗯,裴公子帮忙请的。”段氏帮她掖了掖被子,“你昏睡好几天,幸好有太医,不然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余慧心脑子昏昏沉沉,忘了此时的医疗水平有多低下,觉得她夸大其词。不就是落水吗?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裴义淳有这份心,倒值得表扬。
她感觉身上黏答答的,说:“我想洗澡。”
“洗什么澡?这么冷的天,在河里还没洗够吗?你别作妖了!”段氏急得有了后娘的样子。
余慧心顿了顿,终于想起这是古代,取暖设施约等于零,只好说:“好吧,不洗了。”
不过她还是让丫头拧了热毛巾来擦身子,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完了后,有人端着刚熬好的药来了。
余慧心叹气:“感觉这辈子都要泡在药罐子里了。”
“呸呸呸!”段氏急道,“别说不吉利的话!”
余慧心顿了顿,也呸了呸,端起药就要喝。
“小姐,你慢点!”紫兰道。
余慧心摇头:“这么苦的药,慢慢喝多受罪?”
她刚穿来的时候,也想像电视里一样,躺在床上让人拿个小勺子一口一口喂她。结果喂了一口她就受不了了,赶紧端起来一口闷。电视里的人,喝的肯定是可乐!
接下来,余慧心静养了两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如此浪费生命,她心中着急,非常想码字,最好是一天码个万儿八千那种。
她上辈子就这样,闲得发慌的时候沉迷于小说、微博、游戏……一旦琐事缠身,就开始想码字了;要是生了病,那必须得立刻马上打开文档写几千字。
虽然身体还虚着,但她脑子能动了,便穿上衣服去书房,铺开稿子写《金玉传》。
红梅道:“小姐,你现在生着病呢,就不能好好躺在床上吗?”
“又不是坐月子,躺什么躺?”余慧心咳了两声,将毛笔蘸了蘸墨,写的时候感觉有些无力。
紫兰道:“小姐过几天再写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怎么不急?练字必须持之以恒,三日不练,之前几个月的功夫都白费……”
“我去叫少夫人来!”红梅转身就走。
“你站住!”余慧心叫道。
她叫夫人来,余慧心不怕,段氏又不识字;叫少夫人来,余慧心就怕了,万一陈氏想看自己写了什么,那不乱套了吗?
余慧心道:“我写一刻钟总行吧?什么都不做,知道我多无聊吗?”
红梅犹豫了一下,点头:“好,一刻钟就一刻钟!”然后真去盯着计时用的铜壶,余慧心怕了她了。
……
余慧心养病养得悠闲自在,看书、写字、逗猫、发呆……
但生病的时候,思考情节不够利索,她花在写小说上的时间有限;想多匀点时间练字,体力又跟不上,干脆就拿着笔慢悠悠地画麻将和扑克牌,这个不废脑子,权当玩耍了。
紫兰和红梅好奇:“小姐,你这画的什么呀?”
“玩具。等做出来了教你们。”
她这里悠闲,段氏却发愁。
余慧心落水后就没出过院子,红梅等人房间都不让她出,生怕她吹了风,她自然也不去上房吃饭了。
上房那边,晚饭后余天瑞带着陈氏、圆圆去请安,一家人的话题自然是余慧心,先是关心她的病情,后又提到外头的流言。
流言自然是余慧心为了王腾宗投河。
这流言会传开也不奇怪。当时河边那么多人,难免有认识的,或者出事之后余家自己暴露了身份。
王家那边也知道了。
他们很恼火。断了的关系他们就想干干净净地断了,恨不得从来没扯上过,毕竟和商户结亲是很丢脸的事。
李菱华刚过门,还没回门呢,听说王腾宗前头的妻子为了他投河了。要是她没见过余慧心,肯定会在心里耻笑对方。但上次在赵国公府,她被余慧心噎得没脸,还因此惹了裴骊珠,她心里就十分怨恨,还很警惕——余慧心长得那般漂亮,王腾宗怎么可能放得下?
她冷着脸对王腾宗说:“你前头的娘子对你如此情深义重,要不我们将她接回来?让她做个小,好歹能当你的解语花。”
王腾宗连说不敢,搂着她奉承了一番,终于将她逗笑。
但是回门时,李菱华向自己母亲告了状,王腾宗便被李御史敲打了一番。
余老爷怀疑,他们还对自己使坏了。最近几天生意上总有问题,明显是被人刁难。不过他不怕,顶多就是损失点钱财,现在圆圆找了个好师父,余家也算是有靠山的,倒不怕出什么大事。
但他是不愿意承认余慧心为王腾宗投河的,愤愤不平地道:“都在胡说!肯定是王家想要我们没脸,在背后捣鬼!”
段氏看他一眼,绞着帔帛说:“王家有多阴险,你我是最清楚的。”
余老爷深以为然。
段氏叹气:“只是七巧天天练字,出嫁前可不这样,还放不下那书肆……”
陈氏道:“兴许是她自己喜欢呢?我看她平常开开心心,并没有为什么事难过的样子。”
“她那么懂事,怎会露出来给我们看呢?”
陈氏一噎,觉得她想太多了,但又未尝没有道理,便道:“那得开导开导她才行……”
大家便望着她,眼神殷切。这个家里,也就她能和余慧心谈心事了,不靠她靠谁?
但陈氏平常根本没觉得余慧心有心事,烦恼地道:“我怕是不行。她平常既然装作无事,我若提,反倒不好。要不这样,等她好了,带她去庙里上香,请大师开导她?”
这是时下流行的法子,而且可行性很高,毕竟大家都信神信命。
余老爷道:“那干脆让她去庙里静养,也免得让她听到外头的流言。”
“这个主意好!”段氏一喜,“贸然去上香就被开导了,她疑上了怎么办?倒不如住在那里,让大师寻个适当的时机说,不显得那么刻意。”
陈氏道:“既要静养,就不能去香火太旺盛的地方。我们先让人到几座清静的寺庙中打探打探,再做决定。”
余老爷连连点头,不几天联系上了城南外的隐陵寺,那里的住持会歧黄之术。余家给寺里捐了几十斤香油钱,又帮僧人添了衣物和粮食,请住持在讲经开导之外,再每日为余慧心号平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