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裴府,刚进大门就被安阳身边的婆子捉住:“六郎!你可回来了,快快换了衣服进宫去,圣上派了人来请呢!”
裴义淳一路朝安阳房中走去,请了安起身,安阳道:“你画了画也不说一声就直接送进宫去,自己还不去,你倒有本事让你舅舅等!还不快去谢恩?”
“给赏了?”裴义淳下意识问。
安阳顿了顿:“没呢,怕要你自己去领。”
“哦……”裴义淳满脑子兔子,转身去换了衣服,赶紧进宫去了。
到了御书房,发现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在。
永兴帝下午得了《龙门山九九登高图》,初时不以为意——裴义淳的画再好看他也看过不少了。只是当时正和几名臣子吵架,听说裴义淳献了画,就赶紧叫人呈上来,免得再吵,他也好换换心情。
谁知画卷展开,却和以往不同,更是将近三米的长卷。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围上去欣赏。
永兴帝很高兴,觉得裴义淳画出了他治下的国泰民安,拿起笔就题字。想叫裴大人也提,裴大人不肯,永兴帝生气,把在衙门当值的裴三、裴四叫来。
裴三、裴四倒是乖觉,老老实实地题了,内容十分直白:小弟献了一幅画,皇上十分喜欢,父亲在场却不好意思题字,只好我们来。
永兴帝又另外忽悠了几个大臣题字,那没题到字的就都知道自己刚才惹皇上不开心了。
题完字,大家静下来欣赏,有人发现了画中的奥秘:“裴公子真是奇才,这画中画了九十九位百姓,这九九登高图既是说九月九日登高,也是说九十九人登高,这是祝陛下的江山长长久久啊!”
裴大人挑眉,心说:你也是拍马屁的奇才。
“哦?”永兴帝极为高兴,问身边的人,“有九十九个人吗?”
“呃……”大太监刚刚有数,但没数清,不敢妄下定论,“老奴眼神不好,数不清楚。”
在场的人就都默默地数起来,完了有说九十九的,有说一百的,有说九十八的,还有人借此机会将话题拉回之前讨论的事情,又差点吵起来。
永兴帝不高兴了:“就知道吵吵,就没人给朕一个准话?”
裴三站出去:“圣上,是九十九。”
他说了九十九,那就是九十九了,只有那和裴氏一系不对付的人才阴阳怪气地道:“裴侍郎可数清楚了?我怎么看着是九十八呢?要不你当着圣上的面一个一个数出来?”
数就是数!裴义淳的哥哥岂是吃素的?只会比裴义淳更难缠!
裴三撩起袖子就开数,还叫永兴帝看着。从城里数到山顶,只有九十八……
这就尴尬了。
裴三淡定地道:“圣上莫急,这里还有。”说完走到画卷中央,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两边各立着一个丫头;两个丫头都面朝车内,一个打起帘子,一个伸着手。
“车里还有人呢。”裴三说。
永兴帝一看,车内伸出了一只手,手指纤巧柔美,指尖涂着蔻丹、腕上戴着玉镯,却不见人影。但手都出来了,敢说里面没人吗?而且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大美人呢!
“妙哉!妙哉!”永兴帝抚掌大笑,“我这外甥真是个奇才!”
下面有人想:前几天你胞妹濮阳长公主的儿子犯了事,你大骂朕怎么有这样的外甥,现在换了安阳长公主家的,就变成奇才了。
那和裴家不对付的还有话说:“要这么算,搞不好马车里不止一人,这画上就不止九十九人了啊。还有城中,谁知被城墙挡住多少,那些房子里又有多少?”
裴三还想再辩。
永兴帝抬手制止了他,沉下脸看着那说话的人:“就你有脑子?”
“……臣失言。”再不敢乱说了,九十九就九十九吧。
裴大人半眯着眼,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永兴帝去看画,看着看着又高兴了,笑道:“可惜六郎没来,看样子是不想要赏赐了。”
刚刚没机会表演的裴四跳出来,不甘寂寞地道:“六弟献画,是对陛下一片赤诚,又不是为了赏赐。”
听者:“…………”看来你这当哥哥的不太了解自己的弟弟啊。
裴大人:你快闭嘴吧!我这当爹的都觉得你在说鬼话!
……
裴义淳走进御书房,永兴帝还在看画。见到他,永兴帝问:“你从哪里来?倒要朕好等。”
裴义淳道:“在家作画月余,出去透了口气。”
永兴帝闻言,倒不好怪他了,哪怕本身也只是开玩笑。他柔下声音:“用膳了吗?”
“还未。”
“正好,与你父兄一起,陪朕吃。”
裴家父子赶紧谢恩。
永兴帝吩咐太监:“传膳吧。”然后问裴义淳,“这画中有九十九人,其中一人却若隐若现,只露了一只手,你是故意的么?”
裴义淳一笑,看向画中。有些景色,他自然不想旁人瞧见。所以这幅虽是临摹,却也与原先的有细微差别——在他自己保留的那幅里,这名隐在马车中的女子是露了脸的。
他对永兴帝道:“第九十九人或许在这马车之中,也或许在城中的宫殿内与民同乐呢。”
永兴帝愣了一下,拍着腿哈哈大笑:“好好好……”
永兴帝满意了,裴大人却不满意,一直憋到裴家大门口,终于憋不住了,斥了裴义淳一句:“不许进佞言!”
裴义淳撇嘴:“我又不在朝堂上,说句话哄舅舅开心而已,怎么就进佞言了?”
裴大人转身抓住侍卫腰间的刀拔了出来:“你说什么?!”
裴义淳撒腿就跑,裴三、裴四赶紧将爹按住:“爹啊!你是跟娘学坏了吗?好好地怎么就拔刀?”
裴大人这下转移目标了:“好哇你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说你们亲娘?!”
“……”
裴府这一夜,煞是热闹。
几日后,永兴帝去西苑围猎,裴家几兄妹都去作陪。
那日在宫中,永兴帝问裴义淳:“你刚刚完成一幅大作,接下来要做什么?”
裴义淳当时还惦记着兔子,又和李二约过围猎,就说:“不做什么,可能去围猎。”
“围猎好!大好男儿就该在马上驰骋!”
永兴帝本就有围猎的计划,只是时间还没定下来,当即就叫人安排。
到了这日,来了一群世家公子作陪,大家卯足了劲要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
唯有裴义淳,不慌不忙,不说豹子老虎,他连狐狸和鹿都不打,一直追着兔子跑,好像兔子欠了他钱似的。
半路遇到永兴帝,永兴帝问:“你怎么一直盯着兔子打?”
“……我想吃兔子。”
永兴帝笑:“那一会儿多赏你些兔子!你别和它较劲了,快助朕将那头老虎射下来!”
“好!”裴义淳对他笑道,“兔子的事就先谢过舅舅了!”
永兴帝无言:“忘不了你的!”
……
围猎结束,裴家兄妹得了不少赏赐,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回到家中。
安阳见猎物甚多,和两个儿媳商量要怎么处理,裴义淳叫道:“不许动!我要拿去孝敬师父!”
众人:“……”
安阳纳闷:“他这几个月是不是太孝敬师父了?”
裴大人摸摸胡子:“尊师重道是好事。他现在有了徒弟,更要以身作则。”
安阳闻言,叫裴义淳:“你别光记着师父,你徒弟就在他家隔壁,也给你徒弟家里送两样。”
裴义淳的脸在夜色下一红,低着头半天才哦了一声。
安阳顿时愁眉苦脸:“你看看他,对自己的徒弟还不情不愿地,可别把人家孩子教坏了!”
裴义淳闻言,轻轻地哼了一声,对两个哥哥道:“还要给徒弟,我得多拿两件!”
裴四盯着他:“我觉得你不对劲。”
裴义淳叫起来:“我哪里不对劲了?!”
裴三挑眉:“是不对劲。”
裴四点头:“居然舍得把东西往外搬了。”
裴义淳:“我是给师父的。”
裴三:“以前给你师父,也没大方成这样子。”
裴义淳:“……我懒得理你们!我现在不是还多了一个徒弟吗?”
裴三对裴四说:“别管他了,好歹知道师父徒弟,没抠得太彻底。”
……
余慧心吃完早饭回房,问:“今天是不是比昨天冷些?”
“是啊。”红梅道,“小姐是不是怕冷了?我等下把手炉拿出来。”
“现在就用手炉,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了。小姐今年不比往年,得当心些。”
“好吧……”这里没有空调、暖气、羽绒服,能用的就先用上吧,否则爪子冻僵了,创作都没法搞了。
“小姐。”紫兰道,“豆腐好像又跑出府了。”
“天都冷了它怎么还往外跑啊?”余慧心顿时急了,“应当跑不远,让人在坊中四处找找……”
正说着,上房的丫头跑了来:“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
余慧心走出去:“出什么事了?”
丫鬟喜滋滋地道:“圆少爷的师父陪皇上去围猎,得了好多赏赐,给我们家也送了一些!”
余慧心一听,却只想到……《鸾凤和鸣记》今日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