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秋这天,余大哥和陈氏也到上房用早饭。

吃过饭,余老爷对余大哥说:“今天过节,你给后面的郑老送点酒肉过去。”

余慧心想了想,余七巧的记忆里并没有这茬,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陈氏见她疑惑,解释道:“郑老刚刚致仕,之前是国子监祭酒,就住我们后面那条街上。他琴棋书画皆通,教人更是一把好手,我打算将圆圆送给他教几年。”

“哦~”余慧心恍然大悟,那的确该表示一下。况人家是国子监退下来的,遇到商户子弟不一定愿意收呢,那就更要好好表现了。

她还真没猜错,郑老就是不愿意收,能说上话还是看在陈氏娘家的面子上。所以余老爷才叫余大哥去送礼,今日过节,对方应该不会为难他们。

段氏和陈氏还有家务要处理,余慧心便在旁边帮忙看孩子。她对此实在没经验,虽然孩子可爱,但她能做的只有夸,让她带可苦了她了。

她盯着圆圆,不知所措;圆圆盯着她,跃跃欲试。

还好这时豆腐叼着逗猫棒来了,圆圆兴奋起来:“猫!猫猫!”

余慧心松口气,从豆腐嘴里接过逗猫棒,教他逗猫。

圆圆拿着逗猫棒一阵狂喜乱舞,将豆腐逗得筋疲力尽。

段氏和陈氏哈哈大笑。豆腐大约觉得是在笑话它,没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余大哥回来时,对余慧心说:“快去看看你的猫,又上了房顶了!”

余慧心赶紧去了。

豆腐这几天不管玩得多开心,闲下来总想往外跑,昨日就上了房顶,将瓦踢飞了几块。

她带着红梅、紫兰,在下人的指引下到了后院东厢房旁边的围墙下。豆腐端端正正地坐在墙头,一脸深沉地看着下面的丫鬟婆子。

这围墙后面就不是余家了,是外面过路的巷子,真出去了到哪里去找它?

余慧心气得不行,对它道:“你给我下来!”

“喵~”豆腐呲着牙叫了一声。

余慧心急忙对红梅说:“去把逗猫棒拿来!”

豆腐可能觉得自己承受不住逗猫棒的诱惑,喵呜一声,飞身就往围墙外面跳。

“啊——”余慧心惊了一跳,催促大家,“快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还有男人惊慌的叫骂:“××!什么玩意?!”

余慧心蓦地停下,丫鬟婆子们也惊魂甫定,都僵立着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男人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谁啊?谁!我的脸!快给我看看,是不是抓坏了?……什么野猫?明明是从墙上跳下来的,肯定是这家人!走!”

哒哒的马蹄声远去,像是朝后门去了。

余慧心急忙招呼众人:“去后门看看!”

这里离后门不远,一行人匆匆赶过去,将门一开,就见外面停着一匹骏马,一名小厮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他身后站着一位锦衣公子、拿手捂着眉骨。

余慧心一见,这特么不是裴聚宝?!

她转身就跑。

裴义淳大叫:“你给我站住!”

余慧心脚一晃,犹豫了一下站住了,转过身紧张地站着他。

裴义淳将手从眉骨上拿下来,露出额上的两道爪痕。他见指尖上有点血迹,顿时气炸,握紧了拳头就要往里冲。

捧砚急忙将他拦腰抱住:“少爷!少爷!这是别人家啊!”

裴义淳愣了一下,赶紧往外退了两步,隔着门槛对余慧心吼:“又是你!上次害我输了二两银子,现在还拿猫暗害我!”

余慧心心一沉:他果然记得二两银子的事……

“赔钱!”裴义淳大吼,伸手摸了下受伤的眉骨,“我要是破相了,我我我……我看你怎么赔得起!”

余慧心紧张地绞着手指,想了想决定当做不知道他的身份,佯装镇定地道:“公子,是我不对,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取钱,你看多少合适?”

“我——”裴义淳愣了愣,他虽然整天舍不得往外掏银子,但实在对物价没谱,只好扭头小声问捧砚,“多少合适?”

捧砚一阵无语,随口道:“二两吧。”

“二两”可不是美妙的字眼,裴义淳难免想起那输的二两,顿时心塞得不得了。

得一次性补回来!

二两加二两就是四两,勉强够个本,所以至少得五两!

他朝门内伸出手亮出五根手指:“我看就……五十两!”

呼——果然五两还是让人不爽啊,说出五十两就舒服多了。

余慧心咬牙:尼玛以现在的物价来算,五十两相当于后世的五万块了,你不就一点小擦伤?五万块是想买纱布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吗?

要不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她肯定请官府裁决,给两百文不能再多了!

但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啊!据说皇帝还很喜欢他来着……

余慧心只好对紫兰说:“你去取五十两银子来。”然后又对裴义淳说,“你等会儿啊~”

裴义淳倒不好意思了,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马,回头时不敢再往她脸上看:“别以为我坑你啊!我的马受惊了,你知道这马多贵吗?”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余慧心在心里翻白眼。

裴义淳一窒,突然拱手行礼,像个翩翩佳公子:“上次无意冒犯小娘子,你……你就少给二两吧。”

余慧心一阵无语,摆摆手说:“我不便在这里久待,先告辞了。你放心,一会儿会有人把银两送来。”

裴义淳理解,两人这样面对面有些不妥。幸好她成过亲,又有大批下人在,倒没那么大的忌讳。

眼角余光瞥见她走远了,他才看过去,看到一道纤腰楚楚、行走如风的背影。

倒是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端庄中不乏干练。他暗暗地想。

……

余慧心回到上房,段氏和陈氏迎了出来。也不知道谁嘴快,后门的事已经叫她们知道了。

段氏急道:“你怎么往门口去了?叫下人去不就好了吗?”

“我心急豆腐,一时糊涂,忘了。”余慧心叹气,这古代的男女大防真叫人头疼。

“没事了。”陈氏淡淡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段氏也只好作罢,只能勒令下人不准说出去,不然传走了样,说她家闺女在后门见外男,多难听?

余慧心喝了口水,对陈氏抱怨:“谁会想到是裴聚宝呢?他一个高门公子,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地方?还敲了我五十两银子!新仇旧怨,我怕他记恨,只能给了。”

段氏听得心里一跳:五十两银子?能敲回来吗?

陈氏倒是毫无异色,用平常的口吻说:“传言那位郑老教过他,若是真的,三节两寿他都该携礼探望,会来这里就不稀奇了。”

“携礼?”余慧心哼道,“他会舍得?”

陈氏笑道:“都说了人家是才子,只不过那一个小怪癖而已。品行不好,如何担得起才子之名?他再吝啬钱财,也懂尊师重道。大约在他眼里,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一个子也不能花吧。”

余慧心想了想道:“若是这样,倒没什么可置喙的……不对!他今日这礼,算我送的吧?五十两呢,就他那个性,够送十回了!”

……

裴义淳牵着马到了郑家。郑老是他的伯乐,在他很小的时候发现了他在画作上有天分。郑老什么都通,但什么都不精,也就教人这点强过很多当先生的,教了他几年后感觉教不了他了,就给他介绍了一位真正的画家做师父。

他如今能靠画画挣钱,自然感念郑老的恩情,每年至少来个五六次,下人都认得他,不必通传,直接将他迎了进去。

郑老七十岁,须发雪白,躺在后院桂花树下打瞌睡,桂花落了他满身。

裴义淳走过去行礼:“老师,学生义淳来看你来了。”

郑老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便,他倒有意说得大声。

郑老从竹椅上睁眼,眼睛倒尖:“你这是被哪家小娘子抓伤了脸?”

裴义淳黑线,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师父还有不正经的时候?

他闷闷地道:“是猫。我好好地走着,天上突然降下一只大猫!也幸亏我没打算娶妻,不然谁看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