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慧心身为一个写手,胡思乱想如呼吸一样平常。
裴义淳的过往事迹,加上她今日经历,充分证明他是个吃喝嫖赌(出现在那家食肆印证“吃”,富贵闲人的名号因赌而来,而吃喝嫖赌不分家,没冤枉他)、游手好闲(不闲怎么会叫“富贵闲人”)、罔顾礼法(说退亲就退亲,要掀帽就掀帽,一点儿都不尊重小姐姐,相当不守礼法)之人!
这样的人,有个专有名词——纨绔!
纨绔身份一定,余慧心就给对方立起了人设:目无王法、草芥人命、无恶不作……
她慌死了,害怕余家明天就会家破人亡。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像裴义淳这种出身,打死人都不用偿命,花点银子就解决了。
只是明明是自己惹的祸,却要连累余家,她本身还不是余七巧,用了人家的身体没替人家做点事就算了,还要带人家全家去死,她怎么那么不待见自己呢?
而且她也不想死啊!
要说她对上一次人生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她没更完的小说了。当然,还有躺在电脑里的灵感、大纲、开篇……以及无数尚未成型的脑洞没写出来。所以这一次,就算身在古代,她也想抓紧时间写一写。要是又死了,穿回去就算了,没有另一条命了怎么办?
思及此,余慧心觉得需要抢救一下!
她问红梅:“我的书呢?”
红梅道:“小姐从前也没这么多书,还不知道你要怎么布置,都放在箱子里没拣出来呢。”
“打开!我要找东西!”
古代也有法律的,她得研究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姓裴的再纨绔,总怕家长吧?自己只要懂了法,对上了就念法条,再补一句“你敢胡来我就告诉你爸爸”,想想就觉得生命得到了保障~
红梅将装书的箱子打开,余慧心一本本拿出来,看一眼书名就放下。
红梅疑惑:“小姐,你找书吗?”
“嗯。”余慧心头也不抬,“你不必管我,去将刚刚买回来的东西分拣好。”
“好。”红梅出去了。
余慧心继续找书,翻捡了一半,基本都是经史子集,没见哪本封面有“律”或“令”的字样。
其实前几天收拾的时候她也瞟过书名,不记得有律令一类,看样子家里是找不到了。
她起身走到外间,红梅已经将买来的东西整理好,正指挥着阿春、阿夏搬东西。
余慧心说:“拿上夫人那份,我们去上房,完了去一趟西市。”
红梅惊讶:“小姐去西市做什么?”
“看铺子。”
余七巧在西市有家书肆。那铺子原先赁给了别人,前两年回到她手里。为了讨好王腾宗,她才开的书肆,还尽量将种类卖得齐全。
余慧心想去看看有没有律法方面的书,她现在急需法律武器来保命!
拿着礼物到段氏那里,段氏惊道:“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好了我去你那边吗?你现在身子虚,该好好留在屋里才对。”
余慧心柔柔地道:“哪能让我坐着,却让母亲奔波呢?”
她也是吃饭的时候才想起,以古代的规矩,不能真让人来叫段氏,应该自己走一趟。
段氏感动地握住她的手:“你真是个孝顺孩子,都是那王崔氏瞎了眼!”
提到崔氏,段氏就十分不忿。
她乃农户出身,像余七巧这样的商户小姐好歹还见过一点富贵,她是从来没见过,一家四五口要靠二十两银子过一年那种。崔氏看不上她的穷苦出身,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她也看不上崔氏眼高于顶,觉得崔氏假模假样。
两人曾当面挤兑过几句,后来段氏就很少到王家走动。反正她不是余七巧生母,去了也和余七巧说不上几句话,干脆就让陈氏去。
不过她心里还是一直耿耿于怀——想余美人在的时候,自己作为余美人的母亲,难道不算个贵妇吗?也不知道崔氏在比什么,好像谁没高贵过似的……
“好了,不说她!”段氏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怕惹余慧心伤心。
余慧心自然不在意,就是不知道余七巧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干脆低着头装哀愁。
红梅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明明这几日都想通了,和离是高高兴兴地,比出嫁还高兴。现在露出这表情,大概只是为了不和夫人多说吧?
原来的余七巧的确不爱和段氏说话。段氏有时候说话直,她受不了。
不过余慧心觉得还好。段氏是心眼实,做事却并不莽撞,说话也会掂量对方的感受,相处起来比面对崔氏好多了。
红梅不知自家小姐换了想法,自然上前解救:“夫人,这是小姐给您的。”
“咦?”段氏惊讶又不解。
余慧心说:“我逛街的时候,给母亲买了两件首饰。”
“怎么去破那个费?”穷苦出身的段氏,自然心疼。
“大家都有。”
崔氏便不再说什么了。她到余家已经数年,要是太小家子气,早就和离了。
她笑眯眯地点头:“七巧有心了。”
除了首饰,还有两匹布,余慧心解释:“这是自己店里的。快要入秋了,母亲拿着做两件衣裳。”
“你呀,真是个好孩子。”段氏说着快哭了,又在心里骂了崔氏和王家几句,怪他们不知珍惜。她想安慰余七巧,“定能找到更好的”,又觉得提这个反倒让人不舒服,便不说了。
她让丫头将东西收好,叫人去请牙婆。
牙婆一早就到了。上次给挑的绿柳这么能搞事,段氏自然不高兴。给自己挑的就算了,这是给闺女挑的,闺女还不是她生的,别人不定怎么想她呢。这次又是给余慧心买丫头,余慧心不得空,她自然不会先见牙婆,就一直将对方晾着。
很快,牙婆领着七八个小女孩走进院子。
小女孩个个弱不禁风,看身量顶多十二三岁。这些都是穷苦人家卖出来的,定然发育不全,搞不好十五六岁都有了。
余慧心一边好奇古代人口买卖的细节和流程,一边又有些不忍,怪不自在。
小女孩被留在院子中间,规规矩矩站成一排。
牙婆堆着笑走到门口,就站在门外朝段氏行礼:“夫人——”
她一抬眼,看见了余慧心,愣了一下道:“这就是小姐吧?小姐万福!听说您挑丫头,我给您带来了,都是好苗子,您掌掌眼。”
“你上次也这么说。”段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把绣花团扇,慢悠悠地摇着,“还说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我当时也糊涂,怎么被你的花言巧语弄昏了头?她若真是个好的,上任主家怎么偏偏不要她了?你二十两银子卖与我,怕是买来的时候还不足十两吧?”
“冤枉呀!”牙婆叫起来。
段氏瞪她:“你哪里冤枉?为了几个钱不说实话,那背主的将我儿害成什么样了?今日你将她领走,新丫头我也不要了,再不敢从你手里买了。”
“我是真不知道!”牙婆急道,“当时也是夫人说要买个那样的,我正巧有合适的,想着也是那丫头的福分,不然卖到别的地方,她下半辈子多半被作践了呀!谁知道她是犯了什么事被上个主家嫌弃的呢?”
余慧心突然插嘴:“你少废话,将她买回去就是,我们余家是不敢留了。”
牙婆没想到她没声没气的,会突然严厉起来,低下头呐呐地答:“是。”
段氏问余慧心:“三娘,丫头还挑吗?”
当着外人的面,段氏不直呼余慧心闺名,免得被传了出去。因余七巧排行第三,便叫三娘。
“看看吧。反正再有问题,就不止是退回去这么简单。”余慧心看着牙婆,“问题多,肯定是她欺瞒得多,倒不如直接扭送官府,好好地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