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寒风萧萧，呜咽似的声音婉转周边，沈尧青听得清楚，但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锦文盯着他，咬唇道：“我说，咱们一起洗澡。”
沈尧青眉间带笑，眸子里带着炙热的光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原来你刚才在想这个？”
“什么啊？”顾锦文眼眸微转，“我想什么？”
沈尧青浅笑拉着她的手，仔细揉了揉，决定不揭穿她，“我给帮你搓背吧，咱们现在做不合适。”
沈尧青觉得这一年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自从她怀了孕，他就当了和尚，夫妻亲热没有了，后来她生了孩子，家里又一堆人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本来这时候是两人的私人空间，想做点什么也方便，可是孙美花才下葬，虽然忍得辛苦，但还是不宜做一些过分的事。
“什么不合适？就洗个澡不合适啦？”顾锦文眨了眨眼，解释道：“我看时间这么晚了，今天又这么累，这里也没什么烧水的东西，就想两人一起洗能早点睡觉，你想哪里去了？”
顾锦文明白男人的意思，她虽然没有参加过什么葬礼，不过这个时候两人亲热多少还是觉得不合适的。
而且今天真的很累，披麻戴孝地爬山，又跪又哭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下午的时候又跟沈晓霞折腾了一番，现在身子酸得不成样。
沈尧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嘴里抽了抽，“好好，是我误会了，是我多想了。”
“好了，你快去烧水。”顾锦文催着他，“我都快要累死了。”
今天孩子不在，她胸口涨得厉害，男人又帮不上她的忙，她得先挤一挤才能去洗澡。
看着她略微疲惫的眼，沈尧青点点头就进了厨房。
家里的柴是没有了，大锅倒是还在，当初去城里之前，他们并没有把这里的全部东西送出去，为的就是以后若是有一天回来的时候方便使用，所以大件物的东西也还有不少放在这。
他随意从外面拆了一些猪圈的栏杆将就着烧好了水。
沈尧青没有跟女人一起洗，等她洗好后随便擦了擦身就上塌了。
两人洗好躺在塌上，累了一天的顾锦文竟然失眠了，她这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孩子。
孩子四个月了，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天时间，现在她跟沈尧青都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晚上跟吴秀敏睡觉会不会闹？
而且他们要在这里呆到后天才回去，这几天希望韩峰和吴秀敏要看好孩子才行。
想到这些，她一点想睡觉的欲.望都没有，于是戳了戳男人，“沈尧青，我想你闺女了。”
从关灯后女人就一直翻来覆去的，沈尧青就知道她在想孩子，他也睡不着，平时睡前他都要跟孩子玩一会，现在孩子不在身边感觉省了这个步骤好像就少了点什么？
“我也睡不着。”他望着黑夜心里有些惆怅了，现在才离开一天就这样了，以后去羊城了怎么办？
这里的市场不大，他要去羊城，最少都是几个月才能加来。
“也不知道现在她睡了没有？”他缓道。
“只能明天一早去打电话了。”顾锦文这时候就特别想念后世的科技时代，如果在以后，随便打个电话发个视频过去就能了解情况，而现在却只能干瞪眼失眼。
“嗯。”沈尧青转身伸手掖着被角将女人紧裹，“睡吧，明天还要早点起来。”
冬天的白天来得晚，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两人就起床了，洗漱过后他们就去了老家那边。
这边的沈家几人也早就起来了，一起过来的还几个村里的人，现在一群人在堂屋里在安慰沈晓霞。
沈晓霞神色非常的不好，她的眼神比昨天更红，可能是睡不好的原因，整个脸有点浮肿，在见到他们进来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顾锦文倒是想她一直这么无视自己，可偏偏她不肯，要不然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芙早已经准备好去祭拜孙美花的饭，徐艳婷也是要跟着沈晓得霞一起去的，所以吃过早饭后，一行人就抬着东西上路了。
一路上沈晓霞也没有说话，村里的几人对徐艳婷很好奇，因为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他们也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有几人私下里问，周芙只好说是赵家那边的亲戚。
这次沈家几人没有直接把饭送到墓地，只送到了半路就回来了，回来后那村里的几个人饭都不吃就走了。
顾锦文抽空拉着男人去大队支部打了个电话问孩子的情况。
“宝宝昨晚好像不太乐意跟我睡，后面是跟团长睡的，她没有哭。”吴秀敏的声音在电话里道，“夜里就醒了两次，喝完奶就睡了。”
顾锦文很惊讶，平时韩峰也不怎么带小孩，就是无聊的时候逗孩子几下，没想到他竟然愿意跟孩子睡？也不怕吵到自己？
挂完电话后，她把情况说给男人，男人就道：“一月份的这段时间白天爹都在带的，你在学校不知道而已。”
“孩子也很喜欢他。”
“你闺女好像谁都乐意跟。”顾锦文笑道，“以后要好好教她分好人坏人才行，要不然就怕人家拿颗糖就被人家骗了。”
沈尧青想想好像也有这么一回事，这孩子到了谁手里，几乎没有闹的时候，除非是真的不舒服了才会哭两下。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是孩子的爹才会有这个待遇，没想到她倒是‘一视同仁’啊？他想想有点不开心了。
“是，以后是得好好教育。”他义正辞严地道，“绝不能让别人拿一颗糖就给骗走了。”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家，一会沈晓霞还得跟徐艳婷回去，所以周芙跟杨秀秀在弄着饭菜。
顾锦文看了一眼堂屋，没有看到沈晓霞的身影，周芙就指着沈老头的房间，轻声道：“跟你大哥他们在屋里问话呢。”
“他们说什么？”顾锦文随意问。
周芙就道：“你去听听看？”
“算了，还不如帮你一起做饭。”顾锦文觉得只要不让他们放弃追究责任，他们几个在里面说什么她都不感兴趣。
*
沈老头房间里，沈晓霞低头坐在三人面前，她想说什么为自己辩解，可是沈尧欢却不给她机会。
“我问过徐同志了，只要你态度认真，勇敢承认错误，并配合公安局，他们会适当的考虑你的态度的。”沈尧欢道。
“我认什么错？”沈晓霞咬唇，现在娘一死他们几人全都偏向了顾锦文，甚至对自己已经厌烦了，只要她一开口他们就能堵住她，“孩子……”
“好了！”沈尧永的耐心没有沈大哥强，“你也别解释什么只是想看孩子才抱走的话了，你化名把孩子带走，连说都不说一声，大家又不是傻子，谁信你的那些话？”
“也只有你，还活在自己的谎言里，你现在出去问一声，谁信你？”
“是啊，晓霞。”沈尧欢应道，“其实我们也不是不信你，主要是你这个说话太扯了，再加上那吴秀敏说的那些，我们也没办法信你啊。”
他心里是真的觉得这个妹妹不会做事，哪怕是偷完孩子被抓到了，好好认错也比现在死鸭子嘴硬强。
“尧青是你哥，如果一开始你好好认错的话，估计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他又道。
沈晓霞神色木讷，微转着眼看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亲爹，“爹也是这样想的吗？”
沈老头闻言，微抬着发痛的眼看着孩子，心里更怨自己，若不是他们从小这么溺爱孩子，也不至于她今天是这个样子。
他沉吟好久，将嘴里的烟抽完之后才道：“不是爹不疼你，这次的事我们都已经跟韩家了解过了。”
“你也别怨你哥，他结婚两年多了才有孩子，你却背着他们把孩子偷走，他能不急吗？”
沈晓霞不语，漠然看着他。
沈老头继续道：“我也问过徐同志了，如果你认错好一点，再说现在孩子也平安回来了，公安那边肯定不会让你关太久的。”
闻言，沈晓霞无光的眼微微一转，“什么意思？”
“徐艳婷同志说，如果你一开始态度好的话，最多关个一年就能出来了。”沈尧永没好气道，“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已经把一个娘折腾了死了，难道还想折腾一个爹？”
“尧永……”沈尧欢觉得他的话说重了，“你说话别这么重，都是一家人。”
“我是实话实说。”沈尧永道，“秀秀话是不好听，可是她说得也没错，从晓霞结婚那时候起，咱们家发生的事哪件事跟她没关系？”
沈晓霞冷笑看着他，“若不是杨秀秀那个贱人推了娘一把，娘能出血吗？后面能出这样的事吗？”
沈尧永听着她说话这么难听也很恼怒，明明是上学过的人，怎么就跟这些乡下的泼妇一样，说话这么难听。
“若不是你推了天奇一把害得他手被夹伤，你嫂子也不会生气。”他直接接着她道，“别一出事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就你最无辜？”
“别吵了。”沈老头一巴掌直接打在桌子上，“晓霞，你好好跟公安同志认错，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也帮不了你。”
“以后少去你三哥那边惹事，赵晨那边要跟你离婚也好，我们就顺其自然！”
沈晓霞闻言心头微动，现在自己这件事赵晨还不知道，如果她坐牢了，那这婚他肯定是离定了
而自己不在赵家的这个月，赵晨也是只有前几天的时候给沈家打过一次电话，他对自己的去向丝毫的不关心。
赵晨想离婚，所以现在用冷暴力冷着她，如果这次自己做了牢，那她就拖着他，离婚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她不说话，沈尧永就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沈老头想着徐艳婷之前说下午要马上走的话，他紧绷着下颌，再叮嘱：“一会要走的时候给你三哥道个歉。”
“你已经十九了，如果只关一年出来后也才二十岁，别这么犟！”
沈晓霞微握着手，蠕动着薄唇，看着她爹已经半白头发，本来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咽了下去，“我知道了，如果赵晨下次打电话过来，你们就直话直说。”
“如果他要离婚，就让他来公安局找我。”
沈老头之前有意隐瞒赵家这件事，但现在看着沈尧青不放弃追究责任，那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再说孩子已经出嫁，有些事赵家也需要出一份力了。
“你跟他也要好好谈，能不离最好。”他又叮嘱道，“别任性了。”
沈晓霞确实是想跟赵晨好好谈，可是人家一心铁定了要离婚，再加上现在要坐牢，所以可能要让他爹失望了。
现在还没有到中午，但因为徐艳婷跟沈晓霞要赶着回去，所以他们把午饭提前了。
吃完饭后，周芙就给沈晓霞收拾东西，沈晓霞已经结婚，她的衣服留在沈家的很少，他们现在当家是没什么闲钱给这个小姑子的，所以收拾好后她还从沈老头那里拿了十块钱给她。
收拾好后，几人准备送着她出门。
沈晓霞回头看着沈尧青跟顾锦文，夫妻两人站在几人后面，神色带着点惬意，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她微咬牙，虽然一点也甘心跟这个女人认错，但她爹说得对，只有好好认错，她才能早就放出来。
“我想跟我三哥说几句话。”沈晓霞面色无波跟徐艳婷道。
顾锦文听着她这话微愣，沈晓霞自从昨天进门后就没有单独找过他们，她还以为这个女人真的不搭理他们，现在看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们在院里等我。”沈尧青对顾锦文道，“我跟她说一会话。”
徐艳婷看了一眼沈尧青，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后就道：“你们别耽搁太久，一会赶不上车了。”
等那些人走远后，沈晓霞看着沈尧青、微咬着牙道：“沈尧青，我娘死了，我也要坐牢，你现在满意了？你开心了？”
她双眸带着血丝，说话的声音带着讨伐的意思，沈尧青眸光微沉，斜睨着她，“你做错了事却不知反省，现在还问我满意了吗？是我害得你坐牢？是我把你娘害死了？”
“没错，就是你害得我坐牢了。”沈晓霞紧绷着身子，“本来你一句话我可以避开这些，可是你们却非要咬定我！”
“沈尧青，我会恨你一辈子！”
沈尧青冷眼打量着这个妹妹，以前自己太瞎根本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所以现在突然特别的后悔对她的好，觉得自己以前给的钱全都喂了白眼狼。
“随便你恨不恨我。”他面无表情道，对于这个女人他现在除了后悔就没别的感情了，以后也不想往来，“你有什么话现在直说，不必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听了也觉得没意思。”
“反正以后我也不想跟你往来。”
他的声音深沉，透着一股无所谓的冷音，沈晓霞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要断了往来？
她嗤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一样，顿了一会，她打量着沈尧青，“我娘养了你这么久你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什么不能？”沈尧青嘴角噙着讥笑，“这些年我白吃白住了？你们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少？”
“沈晓霞，你以为你是谁？犯了错别人都无止境的原谅你？不原谅就是我们的错？”
“你上学几年老师都这么教你的？”
他一连串的问话，让沈晓霞无从插.嘴，待男人说完后，她咬牙讽刺道：“我老师教我养育之恩不能忘，不然跟禽兽没什么两样，沈尧青，你现在就是这种人。”
“就算现在别人不知道沈家的情况，总有一天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将会被别人的知道。”
沈尧青觉得她能说得出这话很稀奇，不过也能理解，现在孙美花死了，她估计还想着沈家每个人都迁就她，无止境的帮她，不帮就是禽兽。
“我不介意你们想，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他说完直接不搭理她，阔步出了堂屋。
院子就这么大，两人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着声音，所以站在当中等候的几个都能听个几分。
看着沈尧青脸色发青，沈尧欢无话可说，早上的时候已经叮嘱了沈晓霞要好好跟沈尧青道歉，谁知道一转身她又吵了起来？
“可以走了吗？”徐艳婷问。
“沈尧青原本还想送沈晓霞一程，但想着刚才的她的话，他便直接拉着女人从院中回到屋内。
那几人看着他的动作，也不敢说什么，然后跟着出了院子。
顾锦文看着男人不高兴，就问：“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生气？”
“还不都是那些话？”沈尧青道，“一直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还骂我禽兽？”
顾锦文震惊了，她抬头瞪着男人，“那你怎么不骂回去？”
沈尧青微勾着唇，“和她对骂没意思，我没必要浪费感情。”
“三叔，姑姑是不是要坐牢了？”安玉抬头，奶声奶气地问。
顾锦文微怔，这件事他们瞒得好好的，安玉竟然知道？她低头问孩子：“谁说的？”
“二婶娘跟我说的呀。”安玉指着杨秀秀的房间道。
顾锦文皱眉，安玉才五岁，她不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果有人突然问到这事，孩子万一说漏嘴把事情说了出去，那沈老头肯定也不高兴的。
她往院子几人方向看了一眼，杨秀秀可真厉害，孙美花死了也不忘了折腾沈晓霞，现在竟然借安玉的嘴想要把沈晓霞坐牢的事说出去，真行！
“别听你婶娘乱说。”沈尧青沉声道，“她这人爱说谎，你别信她的话，姑姑没坐牢。”
“真的？”安玉圆溜溜地眼眨了眨，“她说还那个姨姨是公安的人，专门抓姑姑的呢。”
顾锦文：“……”
“不是。”顾锦文道，“那是她朋友，过来看奶奶的，你以后不要对外人说这些谎话哦，免得爷爷会生气呢。”
安玉似懂非懂地点头了。
过了一会，沈家一行人回来了，顾锦文就看到沈尧永面色铁青走在前面朝堂屋里走过来。
沈尧永进门看看了顾锦文和沈尧青一眼，然后疾步匆匆的走进房间，火药的气息十足。
杨秀秀也一脸怒火地跟了进去，顾锦文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周芙进来后就问：“怎么了？吵架了？”
周芙点点头，“回来的时候还不忘说你们的坏话，让爹听到了让她别乱说话，所以就这样了。”
顾锦文听着她这话心里的怒火一下就蹭了上来，她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沈尧永，你别动我的东西……”杨秀秀捡起被男人扔在地上的藤箱，“你摔坏了我跟你急。”
这箱子是她的陪嫁，她都舍不得碰一下，这个男人就像扔垃圾一下就从衣柜上方拿下来狠狠地扔了下来。
沈尧永打开衣柜，把她的衣服全都拉了出来一边甩在地上一边回头看着她，“你要跟我急？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跟我急？”
“你把我衣服拉出来干什么？”杨秀秀看着他的动作大怒，“你疯了吗，大冬天的衣服脏了你给我洗？”
沈尧永冷哼，停下手中的东西抬脚就把地上的衣服踩了几个，叉着腰指着她面红耳赤道：“我告诉你杨秀秀，从今天起，老子不伺候你了。”
“我就跟我两个儿子过，你爱死哪就死哪！”
他以前顾虑着孩子还小所以对这个女人一直忍让，但他发现自己越是忍让就这个女人越是瞪鼻子上眼。
她因为自己的纵容变面目全非了，家里每次都能被她闹得家宅不宁，他是没办法再教她了，这样的媳妇让老杨家他们自己教。
杨秀秀看着他手一抓直接将散乱在地上的衣服塞进了藤箱里，不由得一颤，“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尧永抬头，眉间带着满满的不耐烦，“我让你滚回老杨家，以后都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