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沈晓霞神色大惊，立刻伸着手到她鼻下试探气息。
鼻下还有气，她松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她跟坐在床边的兰花娘道：“婶子，你快按醒她，不要让她睡！”
沈晓霞上过学，也学了一些东西，知道这肯定是刚才摔了脑袋出了问题，她蹭一下地站起身，转头吩咐秀珠：“你帮我去叫顾锦文过来给我娘看看，我去找杨秀秀算账！”
“今天是你结婚，有事好好说。”张婶子就立刻道，“外面赵家的人都在，你们是想所有人看你们笑话吗？”
“就是，先把人按醒再说……”有人应和着张婶子。
“就结个婚，你们还想闹翻天来，明明都是一家人。”张婶子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个好日子，正办着喜事着，一早开始就出现各种问题，没想到竟然还打了起来。
“秀珠，你快去那边叫尧青和他媳妇过来。”她又吩咐道，“顺便把他们家里其他人全都叫过来。”
秀珠闻言立刻跑出了房间，兰花娘使劲的按着孙美花的人中，很快孙美花微微睁着眼，兰花娘松手，低头就问：“她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孙美花觉得头疼，又晕，还想吐，她张了张嘴，感觉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喘了半天才道出两个字，“难……受。”
“娘。”沈晓霞看着她，心里焦急，她大喜的日子不仅见了血，要是她娘还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一辈子的阴影啊。
“你别有事啊，我现在结婚着呢。”她叮嘱道。
张婶子白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自己，真是服气了。
“大嫂，你别急啊。”张婶子伸手摸了一会摸出了点血，出血量不算多，床边的兰花娘也一直按着伤处，基本上都不怎么出血了，“是有点肿了，可能是脑震荡了。”
“应该不怎么严重。”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脑震荡这个词大家都知道，一时间屋内的有点惊慌，几人看着门口压着声音讨论几下——
“怎么办，要不要紧……”
“这应该不严重吧，以前那山旺不也是摔过脑袋，后来没事的吗……”
“那应该没事……”
沈晓霞知道脑震荡，若是轻的还好，要是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一想到这，她气咻咻道：“我一定不会放过杨秀秀。”
“你少说两句！”张婶子瞪着她，这会儿才有心情问一下旁边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人大概说了一下经过，她只觉得头疼！
就这么一点小事，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子了？
真的无语了，几个人一点事都不懂。
很快沈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沈大哥夫妻两人和沈二哥，一进门后，他急急燎燎地跑到床边问孙美花：“老婆子，啥样了？”
孙美花心里有一万句话要骂杨秀秀，可是现在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还觉得头晕想睡，她想说什么又觉得开不了口。
张婶子看着她的样子，也跟大家大概说了一下事发经过，“大嫂我看着可能震荡了，我已经让秀珠去叫尧青媳妇过来看看了。”
沈晓霞一看到沈老头，就哭道：“爹，你看看我……”
沈老头回头，看着沈晓霞一身乱七八红糟的样子，他已经了解了刚才的情况，有些生气了，“你还有脸哭？这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做点高兴的事吗？”
“你看看现在弄成这样你就开心了？”侄子拿你两颗糖，就算不想给，也不要去推一个小孩，弄得老二家的突然大怒造成现在这副样子。
沈晓霞被杨秀秀打了好几下，脸都出红印子，头皮都要被那个女人扯掉了，现在她什么都还没说，竟然还要被她爹骂？
她气鼓鼓的一张脸，咬着唇看着沈二哥，立刻指责，“都是你媳妇干的好事，她打我的头，扯我的头发，还推了娘，你们现在看看我的头发，再看看娘的样子，全都是她弄的！”
“好好的大喜日子全让她给毁了。”
沈二哥刚才在外面已经听了杨秀秀哭诉了，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现在沈晓霞把所有的问题都压在杨秀秀身上，他有点不高兴，“你要是不推你侄子，什么事都没有。”
“他偷喜糖！”沈晓霞咬唇辩驳，“谁让你们教成那样的？”
周芙听着几人争执，于是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娘还躺床上呢，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说完看着孙美花，问：“娘，你感觉怎么样？”
孙美花也还记得今天是自己闺女出嫁的日子，她坚持撑住，哆嗦着唇指着沈晓霞，可说出来的话却含糊不清。
沈大哥面色慌了，当机立断，“我们马上去医院，我现在去叫尧青借车过来。”
“秀珠已经去叫了你就别过去了。”张婶子道，她看着沈晓霞一头鸡窝的样子，犹豫了一会才道：“这……这还嫁吗？”
沈晓霞气得火冒三丈，现在她娘这样子，她怎么出嫁！
赵家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呢，太让人生气了。
周芙看着沈大哥，然后又看着沈老头，“我看还是嫁吧。”
虽然这时候出嫁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可赵家的人都来了，总不能黄了这门亲事，如果不嫁，一想到后面还要跟这个小姑子打交道，周芙觉得自己要疯。
所以必须要嫁！
沈大哥挠头，想了想，“赵家的人来都来了，反正有什么事我们几兄弟先挺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沈老头也没办法，再说跟老大说的那样，人家都在外面了，老婆子看着还好，于是就道：“肯定要嫁的，张婶子，你现在给晓霞弄头发吧。”
他说完又对沈大哥道：“你去给你妹妹送嫁，我跟尧青和尧永去医院。”
他的话刚落，赵家的小姑子就过来了，她本来早就应该过来了，只是她太讨厌这个嫂子了，害得她哥直接退学了。
“沈大哥，你们还没好吗？”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问，待视线触及那一身红色衣裳的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时，瞬间一愣，突然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不想嫁了？”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赵兰真的有这个想法，最好能把她气饱了，直接不嫁了最好，省得到她到赵家来祸害他哥。
沈晓霞闻言顿时觉得难堪，她看着门口那人，语气不悦道：“谁说我不嫁了，我马上好，你出去等我。”
赵兰心里哼了两声，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喜，“吉时到了啊，我在外面等，你们好了叫我。”
她说完直接就出去了。
沈晓霞被她这么对待，心里又气又委屈，今天大好的日子，都让杨秀秀给毁了，她跟这个女人以后梁子结下了。
张婶子也不废话，又给沈晓霞弄了头发，才刚准备补妆，顾锦文跟沈尧青就从门外进来。
“尧青，你去跟大队借车过来，一会把娘送医院吧。”沈大哥见他进来就直接开口。
“让锦文先看看。”沈尧青看了沈大哥一眼后道。
“三哥。”沈晓霞眼眶微红，她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让人给她补妆，“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这几天一直没见到沈尧青，若是刚才沈尧青和团长在，赵兰不可能敢这么对她。
沈尧青瞥了她一眼，“团长这两天身体不适，没办法过来。”
沈晓霞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但现在这一群人都在，她也不可能撒泼，于是改口道：“娘她脑袋被杨秀秀推出血了。”
她现在心里生着气，又直呼着杨秀秀的名字。
吉时要到了，顾锦文刚才回了一趟家把沈尧青和韩峰都叫来，两人在家说了一会话，然后秀珠就赶到了，在过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秀珠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现在心里只有无语两个字。
顾锦文上前看着孙美花，察觉得她意识似乎并不是很清醒，于是给她把了脉，并道：“娘，你要是觉得头疼，头晕想吐想睡的话，就眨眼。”
过了一会，孙美花微睁着的眼微微一闪。
顾锦文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再看着她头部的外伤，心里大概有几分底了，“娘，你保持清醒，我们送你去医院检查。”
她说完起身对尧青道：“让她休息一下，然后你们去找车吧，一会休息后得送大医院。”
孙美花脑袋撞到了砖头，虽然砖头小，但冲击力大的，她不排除有颅内出血，如果颅内出血量多，那后果不敢想。
孙美花听这声音，又瞠着眼看了几人，努力不让自己睡。
“送大医？”沈二哥大惊，“很严重吗？”
这年头大家身体都没什么毛病，而平时的发烧感冒随便扛一下就过去了，现在一听说要送去大医院，沈老头腿颤了一下，“这么严重吗？”
“现在我还不知道，但公社医院没有检查头部的医疗设备。”顾锦文在公社医院呆了几个月，里面根本就没有那些大型的医疗检查器材，只能把人送到县医院去。
“撞到了头要去医院看看的，免得引发什么不好的病症。”
沈晓青虽然现在对孙美花心里生存怨恨，但关键时刻也不墨迹，“那我去找车。”
“再叫会开车的人过来啊。”沈大哥对他道。
沈尧青点头直接出门了。
顾锦文看着沈晓霞，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虽然杨秀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不是沈晓霞先有那么一出，后面什么事都没有。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沈晓霞现在格外的敏感，那个女人对她什么眼神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顾锦文瞥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周芙夫妻两人道：“大哥，你先去跟赵家的人说等一下，让大嫂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去医院了。”
“二哥你或者二嫂也跟我们一起去。”
沈二哥微顿，想到自己儿子那一只手，就道：“我跟着去吧，天奇受了伤需要娘，这会儿肯定也离不开你二嫂。”
他说完又道：“你一会帮我去看看天奇？”
顾锦文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孙美花这边后就跟着去看了沈天奇，五岁的小孩，刚才被砸了手，哭得眼睛都红了。
杨秀秀在一边一脸的心疼，“你给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顾锦文看了一下，除了红肿，破皮，其他倒没什么，“没有伤到骨头，这两天肯定会有点疼的，你不用太担心。”
她让杨秀秀用水清洗了一手，“去拿点艾草捣碎了给他敷一下。”
顾锦文毕竟学过医的，杨秀秀虽然不喜欢她，但现在她说没事，她心里也放心一点了，“她怎样了？”
刚才她直接出来，也没有留意后面的情况，秀珠过来叫人的时候，她的心也有点虚。
顾锦文瞥上她一眼，“要去医院，去了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沈二哥心急，“弟妹，你就跟我们现在说说什么情况吧？让我们也有个底。”
顾锦文并不想说，怕引起恐慌，于是再道：“我不说了吗？具体什么情况要检查了才知道。”
沈二哥也知道，送去大医院肯定是不怎么好的事，于是一恼，想扬手给杨秀秀把一巴掌，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干的都是什么事！”他狠狠甩手，“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杨秀秀看着他要打人的样子气哭了，“忍什么忍，你怎么不骂你妹妹？你自己看看你儿子的手，再看看我这两天怎么忙活。”
“那你打晓霞不就好了？”沈二哥一方面气杨秀秀太鲁莽，一方面又不知道怎么说她的不是，“你推娘干什么？”
杨秀秀就气得骂他，“娘是自己跑来上来的，我怒火上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顾锦文看着夫妻两人吵架，立刻没了心情，“你们慢慢说，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她说完走了出去，门外来接嫁的赵兰看到她，就笑道：“嫂子，吉时过去了，你帮我看看她好了没有啊？”
“我们都已经装好东西了，鞭炮也摆好了，她怎么还不叫我呢？”
顾锦文看着赵兰，小姑娘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笑起来一边面颊还有一个酒窝，只是说话方式让人有点不喜欢。
门外跟房间不过就几步的距离，想知道沈晓霞为什么还不出来直接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还要叫别人过去问？
而且她还是个来接亲的人，这样做，分明是对沈晓霞的不喜。
顾锦文可以想像得到沈晓霞嫁过去后会跟这个小姑子能擦出什么火花，沈晓霞也应该要有人收拾了，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奇葩。
“好，我帮你催一下。”她说完就进了房间。
房间内，沈尧青还没有回来，张婶子还在给沈晓霞化着脸，顾锦文就直接问：“外面的人都等着，问问什么时候好？”
张婶子看着沈晓霞被打红了的脸，觉得杨秀秀下手也真是狠，这胭脂粉都不好擦了。“马上了，我给她脸上手印这里再擦点粉。”
顾锦文就道：“弄好了直接出去了，我们一会再把人抬出去。”
沈晓霞看着顾锦文全程不搭理自己，又觉得没面子，憋着气想发作又不敢发作，两分钟的补妆，觉得格外的长。
妆很快就弄好了，赵兰也从外面进来接人了，一般出嫁的人都会触景生情要跟家里人抱着痛哭一翻，可现在孙美花还闭眼躺着呢，沈晓霞就朝床上道：“娘，我嫁人了，等过两天再来看你。”
孙美花能听得到，她嘴里哼唧几下，算是应了。
赵兰扶着沈晓霞出了房间，刚出去后鞭炮也跟着响了起来，沈老头这会儿心全在孙美花身子，没有时间去看她。
顾锦文看着沈尧青还没有回来，所以也跟着出门。
门外，周芙已经拿着袋子装了一些清洗的衣服，看着沈晓霞出堂屋后，深深松了一口气，侧头对顾锦文道：“总算把她给嫁了，出嫁前还闹这么一个事，我真的要气饱了。”
“希望她幸福美满，可别到时候三天两头回家哭闹。”
周芙声音有点大，顾锦文忙扯了她两下，“注意点。”
周芙忙捂着自己的嘴，心里一时高兴就忘了场合，她余光一瞥，就看到了杨秀秀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于是又叹道：“也不知道这老太太醒来，会不会跟他二嫂打起来？”
“到时候再说。”看着沈晓霞一行人走远后，顾锦文就出门去找沈尧青。
沈尧青车子早就找好了，因为要等着沈晓霞出门，所以将车子停在一边，看到顾锦文走过来后忙朝她打了个手势，“我让人马上把车开过来，你让他们把人抬出来。”
顾锦文颔首，看着跟过来的韩峰，“团长，你要也回去了吗？”
韩峰颔首，沈尧青跟顾锦文因为孙美花的病全去了县城，他自己是不可能呆在这边的，所以索性就跟他们一起城算了，“你们都不在，我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说不定我去那边还能帮上什么忙。”
顾锦文本来不太想去的，但她是个医生，路上怕发生一些状况，所以必须得去，听着韩峰说完她转身进屋，让屋内几个妇人一起帮忙将孙美花抬上了拖拉机。
院内还有一些人看着情况不明所以，沈老头就随意跟大家解释了一下然后上了车。
这次事情突然，已经没有人有空去指责杨秀秀了，跟着一起上车的有沈二哥和沈老头另外加他们三个和司机。
拖拉机比较小一点，小路刚好够过，路况不好，车子开得很慢也很平稳，孙美花躺拖拉机后方，身子底下是棉被垫着，顾锦文将她的头部稍稍抬高，避免有其他的意外再发生。
车子走了十来分钟就赶上了赵家一行人，车子赶路不停，赵兰看着拖拉机后座的那人，问沈大哥，“沈大哥，那是你娘不？”
“发生什么事了？”
家丑不外扬，沈大哥有意隐瞒，于是道：“我娘摔了一下，去医院看看。”
“要不要紧？”赵家大哥就道，“要不我跟过去看看？”
大喜的日子，也不好麻烦赵家的人，沈尧欢轻笑，“没事的，我两个弟弟都去了，就看一下可能就回来了。”
赵家的人就不再说什么，赵兰看着车子离去，压低着声音问沈晓霞，“刚才你们屋里又吵又闹的是在打架吧？”
赵兰刚才一直在门外等着，一开始她以为沈晓霞在哭嫁呢，现在想想刚才她披头散发的情况，又看着沈家一行人赶去医院，就明白了几分。
“你还跟你娘打架，太不孝了吧？”
沈晓霞紧咬着唇，赵家只有一辆自行车，都拿来推嫁妆了，现在他们一行人是两条腿走回去的，赵兰跟她并行，才走了一点路就逮着刚才过了吉时说个不停，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个小姑子，嘴巴怎么这么啰嗦，好想缝起来！
气人。
“我没有跟我娘吵架。”她咬着牙回道，“你别乱说。”
赵兰哼唧了两下，心里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你在家是什么样的，到了我们赵家，你就得听我娘的。”
沈晓霞现在还没有进赵家的门就被她警告，心里百般不爽，但碍着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就懒得搭理她。
*
拖拉机走得慢，到了下午五点多才到了县城，拖拉机不进医院，所以停在了医院附近，然后几人抬着孙美花进了医院。
挂的是急诊，又是外伤，所以医生很快接了诊问了情况就将人送进诊室。
一行人坐在医院廊道里等候，沈尧青看着韩峰，“团长，你身子不好就先回去休息，等有情况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韩峰已经很久没有坐拖拉机了，路上有点颠簸，他也觉得有点不舒服，所以也不客气，跟几人打招呼后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所有的医院都是一个样子，满廊道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一股冷风伴着吹过来，阴森森的感觉。
“爹，要不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沈二哥看着沈老头道。
沈老头摇头，“等你娘出来了再说。”
几人等了的一个小时，急诊室的门才打开，有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朝廊道里的几人问了一声，“孙美花的家属？”
沈老头忙走了上去，“在这，在这，医生我婆娘怎么样了？”
医生低头看着手里拿着报告，“有颅内出血，要马上住院观察，你们现在就去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