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双对,顾锦文心里咯噔的几下,下意识地闭眼转头,然后耳边听到衣袂摩擦的声音。
一瞬后她又睁眼,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崩原主重生之后的高冷人设,于是慢慢从床上起身神色自若地看过去。
男人上身赤裸,下身已经已经套上了裤子,肚脐下露出的腹毛看着性感又散着野性,让人有一种想抚摸想驯服的冲动。
她眼眸轻闪,压着跳得有点急速的心软声问:“你今天不上工吗?”
沈尧青被女人看得有些不自然,觉得昨天到现在她好像又不怎么抵触自己了,他很快拿着衣服就直接穿了起来,“要上的,那个……早饭我已经给你留了。”
“你今天的药我已经跟大嫂说好了,她会帮你熬的。”他说着拿着刚才换下的衣服要走出去。
“沈尧青。”顾锦文叫住他,然后将视线看向床对面的小凳子上,上面有个黄色的馒头和一碗很稀的粥。
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个早餐很不错了。
“怎么了?”沈尧青回头,虽然他们之前有过夫妻之实,但大家都没有真切看过对方的身体,一想到刚才被她看了个遍,他多年来处变不惊的心态好似有些站不住。
男人衬衣扣子扣错,从侧边抬眸看过去,顾锦文还能看到他的胸肌,她微微一咽,抬手指了指,“你扣子扣错了。”
她的话落,沈尧青立刻伸手去弄扣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扣子偏偏跟他作对似的,弄了半天都解不开。
他余光瞥过去,发现那女人还盯着自己,于是直接将衣服扔下两手并用才将扣子弄好。
在男人要将衣服捡起来时,顾锦文慢吞吞道:“你的衣服放那吧,晚点我帮你洗。”
沈尧青闻言一愣,半响后,他随意应道:“不用,你生着病,这个我随便洗两下就可以了。”
见他拒绝,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顾锦文直接从床上下来走过去接过他的衣服,“反正我现在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衣服到手,湿哒哒的一坨,像是被浸在了水里,她不禁问:“你衣服怎么都湿了?外面下雨了?”
她靠得有点近,沈尧青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味道,是香皂的清香夹着女人的体香,很好闻。
他从女人手里拿回自己的衣服,然后几不可见的后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没有下雨,我下水里去了。”
顾锦文微微看着他后退的动作,不禁皱眉,他现在好像不喜欢自己靠近?
可怎么办?
她脑海飞快地转,一瞬后伸手搭上男人手背,语气坚定,“沈尧青,我现在还是你媳妇,这事让我来。”
自她提要求离婚之后,两人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甚至本来应该有的夫妻生活也没有了,她软滑的手就这么突然搭了上来,沈尧青下腹倏地一紧,直接将衣服塞进她手里,“好。”
他扯了一下衣角,掩饰地咳了一声,“那个我赶着上工,先不跟你说了。”
顾锦文看着他,眨了眨眼,也不说话。
沈尧青受不住,直接就走出去了。
顾锦文看着他背影有些慌乱的样子,嘴里微微上扬,看样子这个男人心里应该并没有那么反感。
她将男人湿辘的衣服收好放在一边,收拾一番准备出房间,周芙就走了进来,问道:“三弟妹,你这里还有药吗?”
顾锦文打量着她问:“什么药?”
周芙扯着微乱的衣角,“安玉这两天一直也烧不好,婆婆说你已经好了,让我过来你这里拿点药。”
顾锦文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安玉发烧了,孙美花让她过来拿自己的药打算给安玉用。
“大嫂,药不能乱吃。”她道,“安玉看过医生了吗?”
周芙心有点急,“最近没看过,但她是发烧,你也是发烧,药应该是一样的吧。”
顾锦文皱眉,再拒绝:“怎么可能一样,药不能乱吃,还是带她去卫生院看看再拿药。”
周芙看着她不给,面露难色,踌躇一会还是出去了。
顾锦文拿着牙刷跟着出了房间。
现在是上午,沈家大部分人已经去上工,堂屋里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玩闹,看到她出来,两个男孩朝她伸着舌头‘略略略’了几声。
顾锦文盯着孩子想了好一会才记得他们的名字,而刚才周芙口中的安玉便是她的小女儿,今年三岁多。
在这沈家里,杨秀秀就很命好了,连生了两胎儿子,周芙连生三胎女儿,而原主就更惨了,连一个都没有,三个女人的地位可显而见。
平时孙美花不待见原主,两个男孩就有样学样,对原主也没有什么好感。
顾锦文自动无视了这两个小孩去打水刷牙,站在院中,还能听到孙美花有些刺耳的声音传来——
“没钱!这大半个月前才吃了一颗药,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都一样是发热的,吃什么药不是药……”
“去跟那个病怏子要,就说是我说……”
顾锦文蹙眉,跟着这样的人成为一家子,她突然就特别想她奶奶。
这种落差比,她心情一下子直接跌落谷底,顿了一会,她匆匆刷完就回了堂屋。
周芙红着眼从孙美花房间里走出来,她看了一眼顾锦文后直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孙美花也出来了,看到顾锦文就气道:“我说老三家的,你不能自己好了就不管你侄女儿,拿包药来给安玉你也不少肉吧?”
“你看你,吃着药还养得白白嫩嫩的,怎么安玉就不能吃了?”
顾锦文听着刚才孙美花那些话,想着跟她解释什么‘药不对症’之类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于是应了一声后就直接回了房间。
这个时候医疗水平非常贫瘠,乡下人生病大多数都是忍一忍熬一熬就过去了,再不济就找这村乡里的赤脚大夫随便开几副药。
顾锦文医术虽然谈不上什么特别精湛,治这些发烧脑热的病绝不在话下,但愁的是原主并没有医术,这样贸然出手,可能会让人疑惑。
她需要循序渐进。
于是回到房间,顾锦文想通方法后,她决定去周芙那边看看安玉的病。
房间里,空气中闻到一股酒味,安玉半睁着眼躺在床上,周芙拿着面巾在给她擦身子。
周芙看着她,没见她手里拿着药,轻轻蹙眉。
顾锦文走过去看了孩子一眼,转眸对周芙道:“大嫂,你听说过久病成医吗?”
周芙不解看着她,“怎么了?”
顾锦文转身在她边上坐下,自顾道:“我自小身子不好,我娘那时候就天天给我吃药。”
“我长这么大是什么药都吃了,现在都能摸出些门路来,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帮你看看安玉?”
周芙是听说过‘久病成医’,可也没见谁真的从病人变成医生。
看着她神色非常犹豫,顾锦文也知道她的顾虑,便也不急,再继续道:“那我试着给安玉看看?”
周芙想了想,反正她只是看看,自己也不一定要听,于是就点了点头。
顾锦文往前坐了坐看着孩子,她精神不好,面色发烫,在昏昏欲睡。
顾锦文拿了一颗糖出来,往孩子面前晃了晃,“安玉,张开嘴巴给婶娘看看喉咙好不好?”
沈安玉一看到糖,迷糊的眼睁开,直接拿了过去,软软应了一声,“好。”
顾锦文笑了笑,然后看了她的舌头和给她切了脉。
舌苔厚腻且黄,脉洪大而实。
安玉现在面色显露出来的是少阳症,而脉洪大而实是阳明症,这是两症合并。
看完之后,顾锦文心里就有底了,按原主的记忆,安玉先前有过胸闷低烧呕吐,但谁都没把它当回事,寒热往来,病邪慢慢从表证而热结于里,这时候沈家才让赤脚医生开了中药。
医生应该开的是小柴胡汤,但药不对主症没什么大用,中药吃好了两天后又发作,之后反反复复就一直这么折腾便到现在。
顾锦文直接对周芙道:“我是因为淋雨引起的外感风寒,用的是麻黄汤,麻黄汤主治外感风寒表实证,安玉是是因为上次的病拖着才成这样子,现在病情加重,所以我的药她更不能用。”
周芙看着她刚才的样子,倒是有模有样的,说出来的话也听着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于是道:“可是,娘说没钱。”
顾锦文知道她不信,就道:“那这样,我给你开个方子给你留着,或者可以找人看一看?”
周芙看着她好心也不忍心拒绝,于是就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老大又跟孙美花提了一次要钱给孩子看病的事,沈尧青也应和着,孙美花这才不太情愿的拿了五毛钱给周芙。
吃完饭后,顾锦文又去看了安玉,并让周芙拿自己开的方子去问问那些医生是否药对症。
周芙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也应下了。
现在已经恢复高考,顾锦文觉得相比去上学读书,她宁可想办法成为一名赤脚医生然后再去进行培训拿证,而成为一名赤脚医生,首先得让人知道她会看病,周芙就是她打出的第一步。
若干年后,她拿了证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还有个五官俊朗身材倍儿棒的男人,那简直人生赢家。
于是她高高兴兴打水去洗澡了,打算一会洗澡之后跟他说不离婚了。
孙美花看着她又要打水洗澡,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房间对沈尧青道:“你看看她,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洗澡都比谁都要勤快,就算是宫里的贵妃都没得她这样舒服!!!”
沈尧青一听说‘洗澡’二字,便想到昨晚女人香肩裸露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点燥热。
孙美花见他不语又道:“我看她今天好很多了,你必须给我离婚了。”
要不是昨晚看她生病才刚好,孙美花今天早就让顾家的人把她带回去了。
白眼狼,狐狸精,不要脸。
杨秀秀抿了抿唇,乐意压低了声音,“是啊三弟,你不离婚,她只会记恨你。”
“再说,她这样,你主动提离婚这是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周芙低头,没敢插话,生怕孙美花把自己手里的五毛钱拿回去。
看着另外几人还要插话,沈尧青随意地应了她们几句就出了堂屋。
他在院内一角吹着凉风,想着她刚才的样子,她眉眼间带着点神采奕奕,那双眼眸透亮,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高兴的事。
他心倏地一紧,她是不是已经考虑好了要离婚?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拖着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胡思乱想了一会,天色黑了之后他就回房打算找女人直接说离婚的事。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了,他进了房间,张口就道:“你……”
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
女人身量娇小,身上穿着他的白色衬衣,衬衣宽大,上面只扣了两颗扣子,衬衣长度刚过臀部,下面露出细长的腿。
她刚洗完头,头发批垂下来,有些蓬松,衬得她的脸儿更加娇小。
顾锦文将男人此时神色敛入眸中,便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沈尧青微微偏过头,压下心里的燥热,“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洗好了没有,我好把水拿去倒。”
他说着就要提着提着水出去,顾锦文便拉住他的手,“等会再倒,我有话跟你说。”
沈尧青一楞,在好像要知道答案之前,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忍不住斗了斗。
顾锦文站在男人面前,身高还差点才到他肩膀,这种身高的差距,让她颇为费劲的抬头看着他,“沈尧青,我考虑好了。”
沈尧青身子一僵,看着她一张小脸扬笑,突然觉得离婚好像也挺好的。
他微缓着气,想抽手从女人手中离开,但又觉得算了,“嗯,你说。”
“我不离婚了。”顾锦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