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文缠绵病榻已经有些时日了,她昏昏沉沉的这段日子里,总觉得自己身处梦境里。
梦里嘈嘈切切,四面八方也涌来了争吵的声音——
“哥,你就离婚吧,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私下骂得有多难听,她都把咱们沈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少女的声音夹着愤然和哭腔,“总之,我现在是没脸再出去了……”
她说完便‘啪’的一声响,有瓷器落地的声音。
一个妇人的声音又很快响起:“喂她喝什么喝,丢我沈家的脸,让顾家人把她拖了回去……”
“沈尧青,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要气死我……”
“这婚你必须给我离了,要不然你就是想看我死……”
“瞧这白眼狼,值得你戳你娘的心窝子吗……”
“是啊,三弟,娘说得有几分道理,你仔细想想吧……”
这些声音安静了一会后,有男人醇厚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现在还病着,我不离。”
顾锦文努力的想要睁眼,眼皮却似被胶水粘住一般,怎么睁都睁不开。
很快,又听到妇人刺耳的声音传来,“让她死了算了,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把人家当心肝宝贝,人家就想着攀高枝,你对得起自己吗?”
“脸都被她臊没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
“哥,我再也不理你了……”连少女也生气了。
顾锦文的耳边涌动着这些七嘴八舌的争论,她努力地要想破口大骂让这些人闭嘴时,有一股苦涩的药水便灌入了她嘴里。
她迷迷糊糊将药水喝了下去,很快就凭味道喝出了分成来——
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等,这些都是治疗外感风寒的中草药。
顾锦文学中医已经有些日子了,她对这些常用的药材非常的了解,只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给她喝中药?
她不喜欢喝中药,因为这些中药太苦了,就像现在,她忍不住将药从嘴里吐了出来。
药汁从她嘴角流涎至颈项然后没入了她的胸口和后颈。
顾锦文想抬手擦掉这些药汁,但是她头太疼了,浑浑噩噩的,似被恶鬼压住了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很快男人替做了这些事情,顾锦文能感觉到这人指腹粗粝,掌心滚烫布满了老茧,他的指尖滑过她的嘴角,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然后他拿着毛巾往下一一擦过被药浸湿的肌肤。
他的动作很轻,却引起她身子一阵颤栗。
顾锦文被他这一擦拭撩得有些心神荡漾,她浑身发软,朦胧的视线里看到男人直接扔了手中的东西,然后指尖一动就扯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顾锦文心里微惊,立刻伸手撑住了他的动作,忐忑不安地拒绝:“不要……”
男人仿若未闻,他伸手掐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吻着她的耳尖,还在耳边说一些让人羞于启齿的情话。
他的唇温润,动作温柔,掌心摩挲过的肌肤带着燥热,顾锦文感觉自己沉沦了,她努力地再睁眼,想透过眼缝里去看这个男人。
可眼还没睁开,男人却突然撕开了她身上最后的一层遮掩。
顾锦文突然觉得浑身一冷,然后梦醒了。
刚醒的那一瞬间,顾锦文脑袋一片空白,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衣衫全都湿透了,就连脑子都通透了。
原来还真的是个梦。
还是个春梦!!!
顾锦文微眨了朦胧的眼,随着视线的聚焦,她发现房间有些不对劲。
入目所见,顶上是旧木随意拼搭的横梁,黄泥垒成的墙面,墙面有个小窗户,挂的是崭新的草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香味,以及……男人的味道。
顾锦文微怔,倏地想起来刚才梦里那个羞耻的画面,这么一想她便转头看着自己床边。
男人的五官当即映入眼帘,他浓眉高鼻,漆黑的眼似鹰一样锐利,五官坚毅硬朗,身上穿着有些泛黄的白色衬衣,一截袖子微卷微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来。
大概是生病久了,顾锦文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她抬着手揉了揉眼,衣袖微微滑落,她看到了自己一截细白的玉臂。
她看着眼前细白的手臂狐疑,眨了一下眼,听闻一阵动静,转头就看到床边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
男人身姿挺拔健硕,下身一件绿军裤,秀出修长的腿有型又有劲,他手里的毛巾还在滴水。
四目相对,男人眸光微闪,他轻轻垂眼看着床上的女人,声音低沉问道:“你醒了?”
他这么一站,似一堵墙挡在了面前,顾锦文面前的光都暗了下来,这种具有侵略性的压迫感让她很快清醒了过来。
她双手撑着身上直接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本想张口问一句‘你是谁’,可说出口竟然是叫了一声:“沈尧青。”
她声音喘得厉害,还软软绵绵的,一副要死的感觉。
那男人沉沉的嗯了一声,然后端着药碗又重新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花纹底的汤勺,将黑乎乎的药汁送到了顾锦文唇边,“把喝药了。”
他的声音不容置喙,顾锦文不自觉的将勺子里的药都喝了下去,一瞬间,所有的苦涩都充满了味蕾。
男人将一颗糖递了过来,顾锦文一怔。
“三弟,娘叫你……哎哟,锦文醒了啊?”
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顾锦文闻声抬眸,来人身宽体胖,一身粗布衣裳还打着补丁,一张脸微圆,看上去让人感觉很面善的样子。
“来来……我来喂。”女人说完眼尖手快地从男人手里夺了药碗过去,“三弟,娘叫你现在过去堂屋有事呢。”
男人直接起身,朝来人道:“那就麻烦二嫂了。”
“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女人眉目浅笑,“锦文这边就交给我了。”
男人点头,瞥了一眼顾锦文后直接走了出来。
顾锦文看着他身姿挺直,脚步稳健有劲,再看看他那一件绿军裤,心想,这莫不是军人吧?
待男人出去后,女人左右看了几下后忙坐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孙美花现在找沈尧青说离婚的事呢,我看着他应该很快就能松口了。”
“你再坚持坚持啊,要是他不离婚,咱们找个下雨夜再跪一次。”
顾锦文听着‘孙美花’‘沈尧青’这两个名字,脑子轰隆几声,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沈尧青这名字,够熟悉啊!
这不是她之前看过一本年代文里的男配的名字吗?
男配沈尧青本是军人,后来因伤退伍,人设非常不错,但作者却给他配了个重生女配的cp,这个重生女配不仅渣还非常娇弱。
女配重生后,仗着自己有重生这根金手指,第一时间就是要求离婚跟着某知青去城里,但沈尧青不同意离婚,于是女配在一个漆黑的下雨夜拖着孱弱的身子,如枯草一般跪在了院子里,哭得惨戚戚地求他离婚。
结婚的一年多里,沈尧青尽了丈夫的所有职责,夫妻俩淡不上相敬如宾,但也没有什么大争吵,原主却因为重生就要弃夫攀高枝?
当时顾锦文看得起劲,对沈尧青心疼得不行,然后就在文下‘恬不知耻’地扔下一句‘我想穿书和沈尧青打一炮’的留言来。
妈呀,这……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她是穿书了吗?
穿到七十年代?
等等——
她该不会穿成那个渣渣的女配了吧?
女人见她不语,就再道:“对了,周知青说你醒了后想见你一面,有事想跟你说,我想着就今晚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