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场看房的骗局之后,黎语初现在是再也不敢相信网上的租房信息了,她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再碰到周则沂了。
有了吃亏的经验,这次她是直接找的中介,又是一年的毕业季,西江苑的房子刚好在前两周全部都租出去完了。
她又看了几套,最后选定的是,离西江苑最近的一个小区,步行也就几分钟,那样上班不远,离周则沂家还近。
上午她看过房,两室一厅的,装修有点老气,但家具什么的都还挺新的。
这户的房东是个六十多岁老太太,这套和隔壁的房子都是她的,家里子女多,都在外地上班,想着空了一套,就让人给挂网上租一段时间出去。
时间紧,黎语初也不想再多看了,匆匆忙忙的就定下来了,老人没有微信支付宝什么的只收现金,她没带多少现钱,把身上仅有的八百块钱付了定金。
下午,她在寝室收拾东西。
赵晓菁守在她旁边,吃着手里的冰淇淋感慨道:“一转眼都大四了,我总有种我们昨天才入学的感觉,现在你这一搬走,寝室里就剩我和宁宁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黎语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们不都在一个城市嘛。”
她的思绪一下被当回入学那天,可以说是永生难忘,毕竟差点和死亡擦肩而过,以至于后来她每节游泳课都学得格外认真。
回想起来,那时的感受仿佛像昨天才经历过一般,从桥上掉下去那一刻,她甚至都想好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样了。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救了她。
苏宁在旁边问:“晓菁不是说周则沂今天也要搬出去么,你们......”
赵晓菁插了一嘴,“差点都忘问你了,你昨天不是去他们小区看房子么,怎么样啊?”
黎语初目光闪烁,含糊其词:“那个......他们小区.....房租太贵了,我租不起。”
好像只有找个理由合适了,这事也怪自己着急,早知道她就该听她们的建议去找正经的中介租房的。
昨天发生的事,怕她们担心,黎语初就没说,毕竟也过去了,她现在也好好的没事。
苏宁不解的看向她,“啊?那你现在住哪儿?”
“就在他们小区附近,也没多远。”她答。
赵晓菁纳闷了,“就在附近,那房价差距有那么大吗?”
黎语初说:“我现在租那套面积要小点儿,当然就没那么贵了。”
赵晓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还是有点没想明白,她之前铁了心要和周则沂住一个小区的时候,也没嫌贵啊。
女生的行李收拾起来,就跟搬家似的,黎语初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她只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换洗衣服,剩下的她打算等实习期过了,工作稳定下来再搬。
苏宁和赵晓菁把她送上的车,三个女孩在车站依依不舍的说了好多话。
都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那也是相处了四年的室友,黎语初心里还是十分不舍,窗外的景物飞快在眼前划过,她看着后视镜里的倒影,心里涌上各种情绪,一瞬间百感交集,对过往大学生活的眷恋,对未来前途的迷茫。
夜幕低垂,公交车里响起机械的报站声,黎语初活动了一下四肢,拖着箱子从车上下来。
路边摊飘来阵阵阵香味,她现在饿极了,光忙着收拾东西,早知道就该把饭吃了再上车的。
黎语初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机,两秒之后,她浑身一僵,皮包内,她的指尖触到一个缺口。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焦急的情绪涌上来,心跳止不住的加快,尽管已经预料到发生什么事了,她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手忙脚乱的将包里的东西全翻了出来。
数据线、充电宝、纸巾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洒了一地,唯独少了她刚取的几千块现金和手机。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沌,周围的热闹喧嚣与她此刻的孤立无援形成鲜明的对比。
回想起一路过来的的场景,在最后一趟公交上,上来一个杵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当时车上没座位,她顺手拿起了放在里侧座位的包,自己挪了过去,给他让了个座,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不见的。
她咬着牙尽量想强忍着眼泪,却还是没忍住,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眼泪越掉越多。
接二连三遇到这样不好的事,都是她从来没经历过的,她不过和大多数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天真又单纯,她完全是被迫去认识社会上最丑恶的嘴脸,复杂的人心。
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形象,坐在马路边抱着膝盖一抽一抽的哭。
看她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像个学生,哭得凄凄惨惨的,有过路的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也不敢搭理别人了。
摆在面前的现实,让她一时接受不过来,脑袋空空的,完全手足无措,不敢再相信任何陌生人。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周围的行人是越来越少了,许多小贩也开始收摊了,街道开始变的寂寥。
只有周围通宵营业的大排档时不时传来酒瓶碰撞响声,夹杂着男人的哄笑声。
昏黄的路灯下,几只飞蛾扑闪着翅膀,她娇小的身形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街对面的商场,周则沂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大号塑料袋从里面走出来。
他这会儿搬完家,刚把东西收拾好,也没顾得上吃饭,家里还要添一些生活用品,索性一次添置齐全。
正准备离开,他余光无意间瞥到对面马上的女生,有些诧异,现在已经十点多,这么晚了,黎语初怎么在那儿?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盯着街道对面的看了两秒,又继续往前走了。
周则沂出神之际,视线里突然冒出两个醉汉,步调摇晃,口无遮拦说着令人恶心的诨话。
他不放心的再次看过去,黎语初还在原地,昏黄的笼住她单薄的身形,她埋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周则沂皱了下眉,转了道,径直走过斑马线。
他走近,站在她面前,地上的人没反应,只有她还轻颤着的肩膀看得出,她好像是在哭。
“黎语初。”他淡声喊出她的名字。
坐在地上的女生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愣愣的抬起头。
路灯下,橘色的光影勾勒出他的身形,他整个人浸在光里,虚幻得好不真实。
黎语初定定地望着他,确定这是真实的周则沂,她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滑出,顺着脸颊在下颌处汇集,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她满面的梨花带雨,眸子里的不安与惶恐,让人心生怜爱。
周则沂声音放轻了一些问她,“你怎么了?”
“我钱包还有租房的钱被偷了......”
她一开口,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又软又娇。
周则沂垂眸看着她,薄唇微抿,“怎么不打电话,你手机呢?”
她抽抽嗒嗒地说:“也被偷了......”
他脸上神情依旧冷峻,唇角微微下压,眼眸里流转着异样的情绪。
黎语初现在身无分文,连联系别人的手机都没有,在他无波无澜的二十二年里也是头一次遇到像她这么倒霉的人。
“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他问。
现在这个时间,地铁和公交车都停了,学校寝室也关门了。
她摇摇头。
她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坐在这儿哭了。
在原地停滞了两分钟,周则沂问她:“跟不跟我走?”
黎语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仰着脑袋问,“去哪儿?”
“我家。”
这话说完,他自己也有些后悔,他疯了才回带一个女生的回家,而且黎语初动了两下,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周则沂压着不耐的情绪冷声催促,“你走不走?”
“不是......”她脸颊发烫,小声说:“我脚有点麻,你等我一下......”
周则沂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到底在这儿坐了多久,看她磨磨蹭蹭半天,他终是看不过去了,伸出手臂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她被迫站起,双腿还有些酸麻,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勉强扶着周则沂才站好。
等到恢复了一些知觉,她才拉过旁边的行李箱跟着他走。
两人的身形稍稍错开,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斜斜拉长。
跟在她身后的女生哑着嗓子轻声道:“周则沂,谢谢你.....”
“嗯。”
距离不远,安安静静的十几分钟过去,周则沂领着她回了家,推开门,他换了鞋,又从鞋柜里拎出一双男士拖鞋扔到她面前。
黎语初低头看了眼那大了好几个size的拖鞋,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穿自己的吗?”
哭了太久,她这一开口,嗓音还哑得厉害。
周则沂把手里的袋子搁在桌上,回过头看她,才想起她还带着行李,“随你。”
黎语初先将就穿着门口他给的拖鞋进了屋后,她才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鞋子换上,粉嫩嫩的颜色,上面还有个小黄鸭的图案,和整个房间的布局都格格不入。
他家的客厅整体是简约风,色调单一,更没有什么装饰物,整体看下来的感觉,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厨房是开放式的,黎语初侧目看过去,周则沂好像在烧水。
“你没吃饭吗?”
她边问边伸长脖子想看他在做什么。
周则沂专注手里的动作,没回头的回答她:“我才搬完家。”
“那个......”
黎语初难为情的说:“我也还没吃饭。”
说完,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蹭吃蹭喝蹭住的,但现在快十一点了,她也是真的很饿。
周则沂一顿,回头看她一眼,声音平平,“我煮的面,吃不吃?”
她迅速点点头,“我不挑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