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太极殿上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帝两人。

不知沉默了多久, 赵玹先开口,“她说的可是真的?”

他现在, 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叫卫氏为母后,明明他从小到大护着的女人, 对她百般孝敬, 到头来却当着千万人的面,口口声声指责他是孽种, 想起来都觉得刺耳难听,痛心疾首。

她明明说话有理有据, 逻辑清晰,不可能是疯言疯语。

能说出这种话,完全不顾他这么多年的母子之情,既然没有疯, 还装疯了十几年, 从未对他有半年母爱,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生母?

太皇太后自然是不认的,“她只不过是个疯子, 她逼急了说的话你怎能相信,你长这么大,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么……”

赵玹打断她的话, 怒吼道:“朕只想知道真相!”他那个梦里可没有这一出。

太皇太后想了想,只得回答,“有一半是真的。”

赵玹合上眼, 心下汹涌翻腾。

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声,走到龙椅下方的台阶,席地而坐,失魂落魄的说道:“真相就是,哀家确实跟卫征鸿生过一个孩子,不过这个人不是你,是卫泱,要不然,你以为卫泱哪里来的?卫征鸿一生未娶,就抱着卫泱回去,说是外室生的,你信了?”

卫征鸿一生未娶,是为了她才一生不娶的。

当初太皇太后嫁给了太.祖皇帝,可是与卫征鸿才是真爱,一直埋藏心里多年,那次酒后的露水情缘,两人时候都觉得羞愧,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因此有了身孕,还没堕掉,可是太.祖早就不能生育了,就如卫氏所说得那样,太皇太后高龄产下了孩子。

太皇太后强调,“那个人是卫泱,不是你!”

赵玹微微一愣,疑惑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道:“哀家从来都对卫泱不好,便是因为觉得他是哀家的耻辱!真相就是如此。”

赵玹皱眉,“那朕的生母是谁?”

太皇太后瞄他一眼,解释道:“你是卫氏生的,她自己精神错乱,分不清楚了,总以为有人要害她,因为知道我和卫征鸿的秘密,所以自己幻想了这么一出……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赵玹又问,“可是,刚刚不是说她不是朕生母?”

太皇太后叹息,“哀家只是不想让一个傻子影响了你的判断,就像哀家所说的,她是你的弱点,你若是仁慈,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没有外人,哀家所说句句属实,皇帝莫不是宁可相信一个傻子,也不愿意相信哀家的话了吧?”

一个卫氏是疯子,疯了十多年,可太皇太后是清醒的,赵玹自然是想相信太皇太后的。

“这当真就是真相?”赵玹却不能接受。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真相,看你想相信哪个真相了。”

可是……赵玹沉声道:“这么说,卫太后真是朕的生母,所以,昌平侯射杀了朕的生母?”

有这么一瞬间,皇帝颇为怀疑人生。

若他真是卫氏生的,楚河对他有杀母之仇,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射.出的那箭,始终是杀母之仇。

试问,就这样他还怎么能娶阿月?可是阿月……阿月……

一想到阿月,赵玹就脑子里一团浆糊,面目阴沉,心下仿佛波涛汹涌,洪流翻滚,胸口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

太皇太后听他说的那句“昌平侯射杀了朕的生母”,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当时冷笑了一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昌平侯射杀的了?反正哀家是没看到。”

赵玹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不追究昌平侯的责任。

可是,若卫氏当真是他生母,怎么可能不追究昌平侯,他心里如何过得去那个砍?即使是,卫氏从小就没有对他有过任何养育之恩,可若是有那层血脉关联……

“朕只想知道,朕的生母到底是谁?”

太皇太后含着眼泪道:“你若是想要这个皇位,只能承认卫氏是你的生母,明白么!赵氏三代已经断子绝孙了,卫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当时内忧外患,一直没有皇子稳定人心……哀家也是逼不得已,出此等下策。”

太皇太后这话的意思,算是松口承认了。

想起从小到大太皇太后对他所做的,再对比一下卫氏对他所做的,皇帝心下已经了然了。

呵呵,他从小出生尊贵,金躯玉体,没想到果然是孽种,是大周最大的丑闻,他的祖母才是他真正的生母,简直是何其可笑。

赵玹冷笑了一声,外头梁安突然敲响大殿的门,惊慌的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和昌平侯逃走了!”

赵玹心下一沉……

定是因为昌平侯射杀太后,怕被诛杀,所以逃了?

那一瞬间,赵玹头疼欲裂,便是想起了梦里,阿月跪在地上,用刀指着自己的脖子,用生命威胁他,将他父兄给放了。

他想起,梦里昌平侯也是带着人逃走了。

然而现实不同,这次,昌平侯带着阿月一起走了。

梦里他至少留住了阿月,将阿月囚禁在身边,可是现实之中,他竟然没有留住?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楚河还真是老实,若是我,肯定趁着现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接冲进殿内杀了你和我,就此谋朝篡位,轻而易举,他竟然逃了?呵……这么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他竟然逃了?可有想过,若是当真追究起来,即使是逃了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这意思,楚河并不想谋反,梦里的那些都是被赵玹给逼反的?就像这次他逼孟常和清河大长公主被他逼反一样。

赵玹知道卫氏不是他生母,且自己也不是赵氏血脉,心下一瞬间释然了,一把就将身上的冕服给脱了,就这么扔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这个皇帝谁爱做谁做去!我不做了!”反正他是孽种,本就不应该做这个皇帝。

看着赵玹突然脱了龙袍,就这么冲出殿外去了,只留下一个毫不犹豫的背影,大步流星的离开。

太皇太后惊恐,赶忙跌跌撞撞追了上去,喊了一声,“阿玹,回来!你走了,这天下怎么办?哀家辛辛苦苦维系了十几年的天下……”

赵玹却没有理会,已经径直出了太极殿,直奔天闲苑,骑着他的飞天,就此飞奔离开皇宫。

仿佛御风神行,疾如一道闪电,穿梭猎猎风中。

赵玹从小背负着储君的身份长大,身上流着的是真龙血脉,自小到大身上就扛着无数的担子,任何事情都要做得完美无缺,接受的教育也都是为了皇室,为了国家和百姓。

现在回想起来,活了这十七年,加上梦里的二十多年,全都是在为了皇位,为了争权夺利,为了身上流着的血,从来也没有为过自己一回。

谁知到头来,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根本在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还有那个卫氏,好像十多年,只不过是他在对她单方面自作多情罢了,就算养一只狗,养十年也该有感情了吧?卫氏却根本没理会过他的感受。

他根本就不欠她什么,她却让他如此心凉,完全不值得留恋,更不值得为了她,就这么失去阿月,他的阿月。

若是没了阿月,他定会像梦里阿月过世之后那般痛不欲生的。

突然觉得,一辈子最逍遥自在的,还是去陇西找阿月的那一个多月。

说起来可能有些可笑,赵玹此番脱下了龙袍,骑马追去,是真的打算去做上门女婿了。

*

阿月跟着父兄逃出了汴京,一路向西,头也不回。

这是第二次离开京城,也是跟上回离开是同样似曾相识的场景。

阿月哭得撕心裂肺的缩在马车里,仿佛离得京城越远,越发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为什么成亲之日,变成了他们分别之日。

总是有一些东西,要到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重要,现在她明白了,她不想跟他分开,她想跟他成亲,过一直幻想的那种幸福美好,夫妻恩爱的生活,她想跟他白头偕老……

可是,才刚刚出城不久,马车突然停下。

阿月还在车里哭,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见熟悉的一个身影,猛的钻进了车里。

阿月眼前都水雾雾的,还没看清楚,就见面前的男人,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来,将她压制在了车里的坐榻上,扑上来便吻了上来,撕咬着她的嘴唇,凶猛而剧烈,带着强势的进宫,丝毫由不得挣扎。

直到阿月口中被抽干了空气,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浑身僵硬,呆愣愣的不知情况。

赵玹才将她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阿月的腮帮子,恶狠狠的道:“今日成亲之日,我们还没洞房你又想跑?”

“……”阿月咽了口唾沫,面对面前对着她剧烈喘气的男人,瞪大眼睛,喘着粗气,一时只能感觉到嘴唇上的疼痛,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突然想起来爹爹射杀了太后的事情,阿月泪如泉涌,既有委屈,也有害怕。怕是皇帝是捉她回去问罪。

“陛下不肯放我们走么?”阿月小心翼翼道。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赵玹又一次扑到了阿月脸上,将她摁在怀中,气势汹汹的咬住了她的唇瓣,什么也不想再去管,只有不尽的占有欲。

阿月本来想赶紧逃命的,现在可是她爹爹杀了他母亲啊,深仇大恨,不共戴天那种。

阿月哭红肿了的眼睛还带着泪痕,将皇帝往外推,咬着已经有些红肿的唇瓣,支支吾吾解释道:“陛下,我爹爹刚刚射杀了太后,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射宁国公救太后,然后不小心射歪了……”

赵玹一把将阿月揉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她说的是真的,我是孽种,没资格做皇帝。阿月,我跟你回陇西做上门女婿可好?我早都赢了比武招亲了,应该有资格进你们楚家的门吧?”

“……”阿月惊愕的瞪大眼,看着面前的赵玹,还是那般俊美的面孔,满目柔情蜜意,温和的目光看着阿月,瞳孔中映照出那绝世倾城的美人样貌。

两人对视许久,阿月张了张嘴,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迟疑询问,“太后说的是真的?陛下当真是太皇太后生的?”

赵玹苦笑,“太皇太后都承认了……阿月不会也觉得我是孽种吧……”

阿月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那岂不是,你是我爹爹的表弟,我不该唤表哥,是应该唤表叔啊?”

“……”赵玹脸色顿时难看,表叔?这个称呼,想了想,赵玹心下突然有点兴奋,不自觉兽血沸腾是怎么回事?

阿月道:“那我们不能成亲了啊!我们不是一个辈分的!”

赵玹不愿意了,抓着阿月圈在怀里不肯放手,“成都成了!你现在反悔都来不及!”

阿月原本伤心欲绝的,现在赵玹就在身边,就这么将他抱在怀中,还说出这样的话,表明了爹爹射杀的并非他的生母。

好像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成亲了。

却是暗暗激动,阿月眼泪都憋了回去,舒舒服服的靠在他肩上,好像完全忘记了父兄已经在马车外头围成了一团,随时准备解决了这赵玹。

赵玹还在阿月耳边悄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洞房啊,春宵一刻值千金!”

“……”阿月脸上蹭的一下就红了,“那,陛下当真要随我回陇西的话,就等回去再说啊!”

赵玹道:“不行,现在就把正事办了!”

“你该不会想在这里?”

赵玹严肃认真的点点头。不管在哪里,反正今日成亲,洞房是跑不了的。

阿月瘪嘴,“可是……”

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阿月都还心有余悸,暂且没理清楚头绪,突然就要让她原地洞房?

这……

阿月将赵玹推出去,“陛下,我爹还在外面呢!”

赵玹捏着阿月的腰,额头盯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都不做皇帝了,你还喊陛下?应该喊夫君!”

阿月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唤,“表叔……”

“……”赵玹用牙齿啃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怎么这么坏,小表侄女……”

天呐,阿月一听这个称呼,心里简直羞耻到了极致……痒痒的感觉直传到了小指头,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两人正在马车里腻歪的时候,外头的楚河看着车外站着的飞天,再看看马车,面色极度难看。

旁边楚昀询问,“爹,怎么办,我们还回陇西么?”

楚河已经知道,今日肯定走不了了,不过,赵玹单枪匹马一个人骑马追着来的,太皇太后肯定不会就此作罢,不管不顾,肯定还有后文,就是不知道,这到底会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再等等吧。”

于是,车里两个人抱着啃来啃去的时候,外头楚河等人还骑在马上,烈日灼烧,满头大汗。

楚河捏紧了拳头,心下有些恼怒,这个小子到底有完没完!

实在忍不住了,正下马,上去准备把那个臭小子拧出来的问问清楚,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

忽而,远处一匹马,带着满地尘土,飞快的追了过来。

下马一看,正是卫泱,拿着的是一道圣旨,圣旨当然是太皇太后帮皇帝直接下的。

楚河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把车上的赵玹和阿月拧下来,看着阿月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嘴巴都通红通红的破了皮,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楚河再次确定,要不然这臭小子是皇帝,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死了。

众人跪地接旨,当然,皇帝是没有跪的。

圣旨大概意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今日宫乱,卫太后、宁国公、清河大长公主、安国公等人联合谋逆,宁国公和卫太后被当场射杀,清河大长公主贬为庶人,其余参与头目,孟氏及谢氏人等,尽数斩首示众,牵连者抄家灭族,流放边疆,卫太后参与谋反贬为庶人,废除宗籍。太皇太后年迈患病,今后前去行宫修生养息,不再参与朝政,由皇帝亲政。

昌平侯楚河剿灭乱党,救驾有功,特册封为平国公,其余人等论功行赏,再十日后补办帝后大婚。

收到圣旨的众人面面相觑,世子楚昀和昌平侯正在商议,“爹,怎么办,其中会不会有诈?”

楚河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到了阿月和赵玹的身上。

旁边,阿月也在问赵玹,“陛下想跟阿月回陇西做上门女婿,还是想回去继续做皇帝啊?

太皇太后的意思已经写得很明确了,所有大权都能交给赵玹,就差没跪着求他回去继续做皇帝了。

赵玹低头垂目,宠溺的看着阿月,“这要看阿月想不想做皇后了。”

阿月担心的不是这个,她皱起眉头,“陛下若是不回去那谁来做皇帝啊?好不容易才刚刚天下大定,清除内忧外患,岂不是就此功亏一篑,搞不好要天下大乱了?”

重点不在于赵玹是不是真的先帝的儿子,重点在于,他已经是天下人认定的,无可代替的皇帝了,没有他,真的要天下大乱,百姓遭殃。

赵玹问阿月,“那阿月愿意随朕回去么?”

阿月羞涩的低下头,“都成亲了啊,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回去去哪里啊。”

“阿月想回去我们就回去。”阿月都知道的简单道理,赵玹自然也知道,这天底下,他若是不做皇帝,刚刚平定的局势又要乱作一团了。

既然阿月愿意跟他回去,赵玹自然也会同意回去,太皇太后叫人送来的圣旨,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而且是他无法拒绝的。

赵玹看向一边的楚河。

楚河立即抱拳跪地,试图解释,“今日事情也是情况危急,臣不得已才射杀太后……”

赵玹道:“没听圣旨说的么,太后伙同乱党造反,更何况,那一箭本就不是昌平侯射的……现在应该是平国公了。”

说着,赵玹将楚河从地上扶了起来,淡然一笑,唤了一声,“岳父。”

这句岳父,倒是喊得楚河浑身一抖?

而后回头,牵着阿月,抱着她一起上了飞天。

或许是因为坐惯了独角兽,阿月现在已经解开心结,早就没那么怕马了。

随意和赵玹,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这么相拥坐在马上。

阿月圈着赵玹的腰,紧紧靠在他怀里,心里还砰砰直跳,一股酥酥的暖意从内心缓缓流淌贯穿全身。

赵玹只留下一句,“平国公,京城见。”

而后便带着阿月,辗转回京城去了。

楚河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女儿给带走了,气不打一出来。

楚昀看出楚河面色沉重,在旁安慰,“爹爹不必担心,人家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闭嘴!”

*

赵玹骑马带着阿月,一路回京城,又来到了他们第一次接吻的那个山顶上。

赵玹牵着阿月的手,两人又坐在了山巅之上,看着天边被晚霞染红了像是烧起的大火一般,放眼望去,是整个汴京的皇城,被暮色笼罩出昏黄的颜色。

回想起今日的一切,盛大的帝后婚礼,被血染得猩红的应天门外广场,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和呐喊,又或是楚河射出去的那一箭,阿月逃出了京城又被捉了回来。

如此漫长的一天,竟然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不过还好十日之后,他们还要补办一次。

阿月把赵玹放在她腰上企图不轨的手给拍了下去,噘着嘴有些不满道:“表叔,三天后才成亲呢,今日的不算数!还不能洞房!”

“……”以前叫表哥的时候从来也没这么痛快过,阿月改叫表叔,竟然张口就来?气得赵玹都哭笑不得了。

他将她压在草坪上,捏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澄澈见底的瞳孔,道:“你倒是挺喜欢这个称呼?是不是想随时提醒朕的身世,提醒朕是孽种?”

阿月一愣,天呐,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连忙摇头晃脑,皱着眉头,试图解释,“没有,阿月不是这个意思,陛下要是不喜欢,阿月再也不叫了。”

可怕的正是这个,赵玹不但没有觉得不喜欢,反而觉得一听阿月这么唤就莫名兴奋?这也太禽兽了吧。

明明,赵玹还接受不了这个身世的……听阿月这么唤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回想起来,卫征鸿从小待赵玹的好,也不是空穴来风,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可是,既然他是太皇太后生的,那卫泱又是哪来的?卫泱和赵玹是同一年的,虽然生辰不同,但是生辰完全可以作假。

赵玹在上,阿月在下。

少女两条细小的胳膊挂在赵玹的脖子上,柔声劝说道:“陛下才不是孽种呢,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若是陛下介意的话,完全可以改国号,改国姓,改朝换代,随心所欲……以前多少次的朝代交替更换,还不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就是天下之主,哪会去管到底姓什么?”

赵玹轻笑道:“阿月说什么都有道理。”

他将脑袋埋在了阿月的颈间:“阿月答应朕,再也不许离开朕,一步都不许,每回都动不动就要回你的陇西,也不跟朕说说清楚。”

“嗯。”阿月轻笑一声,两人就在这草地上,紧紧拥抱着滚在了一起。

一直翻滚到天都黑了,不知亲吻了几遍,不知说了多少悄悄话。

*

因为宫乱打扰了帝后大婚,十日后又补办了一场。

同样的流程,完完全全再来了一次,繁琐却又隆重。

文武百官不但是在庆贺帝后的婚礼,更是在庆贺十日前的那场宫变的胜利,欢呼雀跃,荼毒大周十五年之久的孟氏,今日终于倒台了,英明神武的年轻皇帝重新手握大权。

阿月倒是颇有感慨。

实在是斗转星移,世事难料。

之前,她还不想让孟菀青嫁给大哥呢,现在可好,孟家被抄,孟菀青被变卖为官妓,已经退婚了。

至于孟三,倒是无辜的被家族牵连,论罪砍头了,所以苏泠也不用嫁给他。

并且,卫泱因为宫变时候救驾有功,论功行赏的时候,他没有要赏赐,要了一份赐婚的圣旨,求了皇帝把苏泠赐婚给他。

阿月后来才知道,原来卫泱就是苏泠口中的那个爱慕者。

补办的婚礼,阿月再见到赵玹,已经是在甘露殿的新房之内。

红艳艳金线丝绣凤凰盖头被撩开的时候,就见赵玹目光灼烫的直直看着她,仿佛一眼就看呆了过去。

阿月还有些不好意思,“没见过么,一直盯着看什么。”

赵玹立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见过是见过,就是还没见过这般美的模样。

阿月确实是长得美,今日尤其艳比花娇,绝一代之丽,简直是世上最美的新娘,看得人眼前都有些迷糊。

赵玹多忍了十日,忍过了繁文缛节,又忍过了合卺之礼,到了现在,总算是不用再忍了。

最重要的时刻,赵玹迫不及待就屏退了左右。

阿月此时已经卸下繁重的冕服,换上了睡袍,还很是紧张的抓着衣摆,手心都是汗水,全摸在了衣摆上,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赵玹拉着阿月的胳膊,翻身便将她压了下去。

他在她耳边轻声询问,“朕现在总可以跟阿月脱光光抱在一起了吧,嗯?”

看着赵玹在野兽似的贪婪目光,阿月心惊胆战的。

这阵子,虽然赵玹总是几次三番想不老实,却又都强忍了回去,阿月早就懂了男女那点事了。

更何况,她进京这一个月,太皇太后已经特意请了嬷嬷过来教导阿月了,不仅仅教了她成亲礼仪,教她皇后凤仪,还叫她如何伺候皇帝,不仅看了各种姿势的小画册,还看了两个宫女真人表演,想一想都不堪入目。

阿月的脸已经羞红成了柿子,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怯生生的,伸手便帮上头的皇帝解开衣带,虽是羞涩,却带着几分女子特有的柔美妩媚。

她道:“臣妾伺候陛下吧。”

赵玹看老实又可爱的阿月,不禁失笑,迫不及待的一把将她压下,化作一团火焰,似乎要将一滩水给烧热,烧得沸腾,烧得蒸发成如烟如雾。

……

屋里凌乱狼藉成了一片,床帐不停摇摆,屋外明月皎皎,星河灿烂。

梁安听着屋里悲惨的哭声一阵阵传出,顿时有些心疼的皱起了眉。

话说,小仙女怎么哭得这么惨啊,听着声音就觉得好像受到了什么非人待遇似的,好生可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梁安自然早就知道,皇帝想这一天都已经想了多久了,对那小姑娘的浴火,都是一直压抑控制着的,毕竟他很能忍耐,一直忍到了今日洞房花烛之夜,才得意如愿以偿。

正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

里头的女子哭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哭得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是个人听了都会心疼。

事后,赵玹搂着怀中娇软成了一滩水,正在暗暗抽泣的阿月,指腹轻轻擦过阿月的脸蛋,柔声安慰,“别哭了?都是朕不好,行了吧?”

阿月泣不成声,眼睛都哭红了,哭得是撕心裂肺,好像被折磨虐待了气的,都已经哭了大半夜,反正哄是哄不好的了。

赵玹头疼欲裂,轻轻拍着她的背,“朕错了,再也不这么对阿月了?”

阿月双腿打颤,火辣辣的疼痛,腰酸腿涨,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都是刚刚被赵玹整的。

虽然她早知道新婚夜侍寝会很疼,嬷嬷告诉过她的,但是不知道原来这么生不如死,喘不过气来一样,整个人撑得难受至极,好像半条命都没有了。

而且,阿月以前碰过一回的那个,上回没发现这么老大啊?明明小画册上面的跟蚯蚓一样小的,为什么现实中一点不一样?那不是要人命么!早知道就不嫁了。

阿月委屈的抹着眼泪,抽泣道:“陛下还说疼爱阿月,为何阿月说不要,陛下还要继续折腾人家。”

赵玹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悄声道:“可是,就是因为疼爱阿月才这样啊……再说,如果中途停下来朕会暴毙的,阿月忍心么?”

阿月瞄了一眼赵玹,有些疑惑,“当真?”

中途停下来会暴毙?

当然不是真的,不过对于赵玹来说确实很有可能,因为人家都忍了这么久了,忍得都快憋死了,若是停下来,说不定真的凶多吉少啊。

赵玹看阿月总算不哭了,便柔声哄道:“阿月舍得么?”

阿月想了想,微微摇头,她不知道原来停下来这么严重。

肌肤相亲的,赵玹的唇落到她的唇上,轻轻一点,问,“阿月以后就懂了,有了一回还想两回的,到时候阿月求着朕要。”

阿月推了他一把,恼羞成怒,“想得美,才不会!”

赵玹随手拿了件衣物裹着,抱着阿月起来,到了浴房里头池子里,帮阿月洗洗。

“陛下不要看!我自己洗!”

“你都这样了,怎么自己洗,乖乖别乱动!”

阿月又要哭了,“不要看也不要摸。”

“不摸怎么洗啊?我们都成亲了,还害什么臊!而且刚刚都看过了。”

刚刚都看过了……

阿月恨不得跳进浴池把自己淹死,挣扎不了,只能捂着赵玹的眼睛,不让他看。

好不容易才又洗洗擦干净,还用了些药,回到已经换过了床单的床榻上。

穿上睡袍,相拥而眠。

阿月被结实的手臂紧紧抱着,看他还在不老实,便皱起了眉,“手!”

赵玹好像很不满意,“不让吃,摸摸还不行么?”

那丝滑的肌肤细嫩至极,赵玹刚刚都已经看见她身上那些粉红色的伤痕了,还有又红又肿的地方,想想就有些心疼。

都没怎么碰就这样了,完全浑身的燥热都没压下去她就已经不行了,只能先忍一忍,等阿月好了再说。

也只好跟阿月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一夜缠缠绵绵,亲亲我我,如胶似漆。

赵玹咬着阿月的耳朵问她,“阿月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阿月红着脸,重复了一声,“说的好喜欢表叔。”

“多喜欢,嗯?”

“天下第一喜欢……”

“那爱不爱?”

“特别爱,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是阿月写的情诗,阿月凑到赵玹耳边,笑嘻嘻还有点得意的说道:“阿月抄诗的时候,是故意抄情诗给陛下的……因为陛下不让阿月有非分之想,可是阿月还是有了,所以不敢承认。”

赵玹心下一阵又酸又痛,一瞬间汹涌翻腾,喘着粗气,激动的捧着阿月的脸蛋,喉中干涩,张了张口,“阿月……”

阿月越说越得意洋洋,“明明就是阿月先喜欢陛下的啊……”

一瞬间赵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将她紧紧抱着,“对不起阿月,这辈子,朕必定好好待阿月,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他们不会像那个梦一样,被国仇家恨给活生生撕裂,不会明明相爱最后却活得如同仇人。

赵玹希望,她的阿月永远被捧在手心里,如同心中明珠,天上明月,一辈子活得像个开心快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