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因为腿伤的关系,在府上窝着休息了几日,她很乖,知道外面危险没有偷偷跑出去玩。
侯府早已加强戒备,只是楚河始终没找出到底是谁刺杀的阿月,那些刺客一死,半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楚河特意去给阿月定制了一个灵巧的玲珑袖弩,让她以后藏在袖子里,可以防身。
太皇太后也听说了阿月遭人刺杀的事情,早已传阿月好转之后进宫觐见。
几日后阿月的腿伤恢复了,便才进宫见太皇太后。
万寿殿之内,太皇太后问当时情况,阿月都一一老实交代了,正好,皇帝也在场,便不用阿月多费口舌。
太皇太后询问皇帝,“皇帝怎么那么巧也在河边?”
赵玹漫不经心回答:“听说他们在河边放风筝,凑热闹去看看。”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还头一回听说皇帝什么时候对放风筝感兴趣了?
随后一番问话,似乎想起来什么,太皇太后又询问阿月,“哀家听说,阿月会弹阮咸?”
太皇太后已经略有耳闻,听说阿月那日在宁国公府弹一曲阮咸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简直惊艳四座,艳压群芳。
她还有些奇怪,记得上回特意询问阿月,阿月还说自己琴棋书画只是略知一二,提都没提到会阮咸的事情,没想到突然实力惊人,压过了孟菀青,叫众人赞不绝口。
太皇太后突然暗想,或许小姑娘只是看似木讷罢了?
阿月也谦虚道:“只是祖母在世时候教过阿月一些,略懂皮毛而已,上不得台面。”
算起来,祖母已经去世有三四年了。
太皇太后想起姐妹,眸中浮出一丝伤神,叹息道:“哀家有好些年没听过大姐弹的阮咸了,这辈子也再也没机会听到……不如阿月弹一曲给哀家听听如何。”
阿月自然不敢拒绝……
于是太皇太后让人去将阮咸取来,叫阿月弹奏给她听。
阿月还有点胆怯,因为这次是要当着太皇太后和皇帝的面弹奏的,这可是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两个人啊,比上次更加紧张局促,小手都忍不住流汗又发抖。
特别是……她偷瞄一眼皇帝,发现皇帝正在看她,眼神对上的一瞬间仿佛电光火石,吓得她赶紧低下头,抱着阮咸,深吸一口气。
必须冷静下来,不能给祖母丢人。
指尖轻弹,曲调悠扬,还是一首太皇太后想听的太平令,时而缓慢如清泉石上流,时而奔腾如洪水,或急或缓,勾人心弦。
赵玹故作满不在乎的听,可是这琴声明明头一次听,竟然让人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具有魔性,勾得他一瞬间进入了梦境,恍然出神,眼前出现了一副陌生的画面。
绝色的美人衣着华丽,珠翠环绕,轻抚阮咸,坐在水榭之内,正一边弹奏,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一曲弹罢,她欢快的小跑过来,钻进他怀里,眼巴巴的望着他,软糯糯的声音撒娇询问,“陛下,阿月弹的好听么?”
他道:“好听……过来让朕奖励你。”
她娇羞的推他:“不用……”
他翻身将她压下,“一定要……”火热的唇瓣贴在一起,从脸颊蔓延到了耳边,那般耳鬓厮磨,缠缠绵绵。
随着一曲弹奏戛然而止,赵玹才猛然自幻境之中回过神来,看清楚现在正身处在太皇太后的寝宫里,是小阿月在弹琴,不是梦里那个大阿月。
他已是呼吸炙热,别开脸不再看她。
太皇太后对阿月的奏曲赞不绝口,加赏赐颇丰,还询问赵玹道:“皇帝觉得,阿月这一手阮咸弹得如何?”
赵玹冷嘁一声,“走调之处多不胜数,比起宫中乐师相差甚远,也就糊弄糊弄不懂阮咸无知之人,皇祖母觉得甚妙不过是勾起了对姐妹之情的怀念而已。”
听闻皇帝把人家的琴贬低得一无是处,阿月低下头,瘪着嘴,对着手指,好生委屈。
太皇太后白他一眼,“皇帝不爱听罢了,哀家爱听得很,不如阿月就留在宫里,再多弹几回给哀家听听。”
阿月又得留在宫里了,只能乖乖应下。
*
阿月弹奏一曲阮咸的时候,太皇太后倒是面色沉静如水,毫无波澜。
可是等所有人离去之后,回过头来,太皇太后独自一人坐在殿内,还是没忍住拿着手帕抹眼泪。
钟嬷嬷已经很久没看见太皇太后流泪了,倒是不懂,小姑娘弹了一首曲子而已,如何就能让太皇太后都为之动容,不禁潸然泪下?
太皇太后擦去眼角的泪,道:“哀家是后悔,当初没能劝阻太.祖皇帝对楚家手下留情……害得大姐也跟着被贬去了陇西那等贫寒之地度过晚年,都不肯回来看哀家一眼,哀家真是对不住大姐……”
钟嬷嬷抚着太皇太后的背安慰,“娘娘也是无能为力,唉……”
当初太.祖猜忌楚家,赐死了老昌平侯,贬去陇西,朝中大臣极力劝阻,才没有赶尽杀绝。
楚家爵位早已废除,都是后来太皇太后掌权之后,重新启用楚家,并且靠着楚家打退西戎胡人,立下赫赫战功,才给恢复了爵位。
旁边钟嬷嬷忍不住叹息道:“陛下为何总是处处针对县主啊……”
刚刚这么不给面子,把人家批得这么一无是处……
之前的事,其实太皇太后都已经知道了,皇帝又是带人家砍树,又是让人家去给马洗澡……小姑娘这么美貌又可人,他不喜欢也就罢了,整天还折腾人家。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
从万寿殿出来,皇帝、阿月和苏泠三人一起出来的。
苏泠刚刚也在旁边听曲子,出来之后,不忘帮阿月打抱不平了一句,“人家阿月妹妹弹得这么好,陛下何必要说得一无是处。”
皇帝不屑,“要不然怎么说,天籁之音,精妙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阿月连忙出来摆手,“陛下只是实话实说,阿月本来就技艺拙劣,在太皇太后和陛下面前献丑了,实在惭愧至极……”
皇帝瞥了她一眼,道:“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随后一甩袖子,就此离去了。
阿月瘪嘴,一脸委屈,身边苏泠连忙安慰,“妹妹你别听陛下说的,他就是想跟外祖母唱反调罢了,外祖母说好的,他总喜欢说不好,并不针对你……
“其实妹妹弹的特别好,刚刚我们都听得入了迷,而且我还听说,那天你和那个孟菀青合奏,把她脸都气绿了,哈哈……我就知道,阿月妹妹绝对是深藏不露!”
听闻苏泠这么一安慰,阿月也只好干笑了笑。
苏泠勾着阿月的手,窃笑询问,“阿月妹妹,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啊?”
苏泠眨巴着眼睛,狐疑的看着阿月询问,“我听说,这阮咸是先朝一个人的名字命名的……我看你在弹奏的时候就总觉得你是抱着一个人,然后在弹他的头发,啧啧啧,想一想我就掉鸡皮疙瘩……”
“……”阿月听完之后脸都黑了。
抱着个人弹头发……
从今天起,阿月大概再也无法直视阮咸了吧……
*
阿月又一次进宫住了,还是熟悉的以前住过的锦华居,伺候她的依旧是杜若。
杜若看见阿月,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县主总算回来了!太皇太后就知道县主还会回来,锦华居的一切都没有动过,奴婢也一直在等县主。”
阿月还挺喜欢杜若的,二人便聊了起来这几日的经历。
阿月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张纸条塞进了她身上,展开一看,上头竟然写的“太液池”。
她心下猛然一跳,这,这不会是皇帝塞给她的纸条吧?
对!肯定是皇帝,因为阿月第一回进宫的时候,和皇帝半夜出去砍树,就是去的太液池边,她还记忆犹新。
皇帝给她塞纸条作甚,莫不是晚上又要叫她去砍树?
阿月叫来杜若,面色凝重的询问,“杜若,这宫里,太皇太后除了海棠树,还有没有种其他树啊?”
杜若道:“春天海棠树,夏天石榴树,秋天桂花树,冬天梅花树……”
阿月脸色一白,“这么多?”
杜若笑了笑,“其他树比较隐蔽,也没闹出过什么事,不太为人所知罢了。”
阿月看看自己又白又嫩的小手,感觉今晚砍树,肯定又得磨出泡来了,于是决定给手裹上纱布再去!
今夜晴朗,万里无云,月明星稀。
深更半夜,四下无人,太液池边黑压压的一片,那两棵大半个月以前被人砍掉的海棠树,如今只剩下两根树桩子还残留在那里。
阿月怯生生的藏在灌木丛后头,等啊等,好不容易才等到皇帝也孤身一人,穿着常服,不紧不慢的大步往前。
清幽的月色下,远远看着少年天子走路的步伐,仿佛都带着天生鹓动鸾飞般的矜贵气质,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臣女见过陛下。”
看皇帝走近,阿月行礼,特意还偷瞄了一眼皇帝的手,想看看他有没有带斧头啊。
赵玹抿唇含笑,垂目看她,“你倒是挺自觉的嘛,这么早就到了。”
“陛下旨意,臣女不敢怠慢!”人家今天可是做足准备来的呢!晚上都多吃了点饭,免得没力气砍树,又被说没用。
赵玹无意间瞄见她的手缠满了纱布……还有点不解。
一把将她的手抓过来,撩开袖子,正反面仔细看了看,询问,“你手受伤了么?裹这么严实。”
阿月被他抓着手吓了一跳,连忙往回缩,解释道:“没受伤……是为了防止砍树又磨破了。”
“……”赵玹嘴角抽搐,有点无语,“谁说叫你来砍树了?”
阿月一脸狐疑,“不砍树么?”
“……”赵玹哭笑不得,真的想把小脑瓜子拍开看看里头装的什么,每次都是这么想当然。
阿月疑惑问,“那大半夜出来干什么啊?”
赵玹凑到她脸上,压低声音反问:“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你说能干什么?”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阿月当时就忍不住想入非非,又想到“幽会”去了。
不过,以往吃亏的经验还是告诉阿月,千万不能想太多了!皇帝真的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低着头,小声嘀咕,“反正不是幽会就是了。”
赵玹却轻笑了笑,悄声说道:“就是幽会啊。”
就是幽会……
阿月听闻,心下怦然一跳,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嗡嗡作响,感觉浑身血脉倒流一般,四肢都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力气。
他可是皇帝啊,长得又这么盛世美颜的皇帝,简直就是阿月心目中神仙般的存在。
神仙怎么能跟凡人幽会呢?那是要遭天谴的呀。
而后皇帝牵着阿月的手,带着她就走。
虽然说,阿月的手上缠满了纱布绷带,没有直接接触,可是隔着纱布就能感觉到少年的手好烫,而且很大一个,将她的小手并拢的四根手指捏在手中。
阿月脑子完全停止了转动,魂不守舍的,走路的腿脚都有些僵硬,更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阿月以为是幽会的时候,其实是砍树
阿月以为是砍树的时候,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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