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别走

陶小夭做了一个梦,梦见因为和岚卿吵架而跑来夙子翌这里抱怨,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夙子翌才去叫她,那时天已经亮了,她可以感受到阳光温暖的洒在她身上。

“闺女,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啦。”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唇轻轻点在她的面颊上。

“别吵我,让我再睡一会,睡醒了去山下给你买酒喝。”陶小夭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那……我先走了。”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窗外斑驳的树影晃啊晃。

风很轻。

“你去哪?翠玉轩吗?好吧你先去,等我睡醒了再去找你。”

“找不到怎么办?”他的语气变得莫名的忧伤起来。

“找不到就自己回来啊,哎呀你吵死了……先让我睡觉”

斑驳的树影突然消失了,温暖的阳光不见了。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夙子翌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走远。而等她想叫住他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了——

爹……

爹你别走!

陶小夭猛地张开眼,一律金灿的光芒刺痛她的双眸。眼前渐渐映出的几张面颊,是未名,云天和贺绵绵的。

陶小夭猛然起身,惊魂未定的她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她茫然的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又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伤口,脑海中不断出现方才梦中的画面。

“……我爹去哪了?”

未名面向太阳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大片金色光华镀满他的身上。

“那酒鬼?不知又去哪逍遥了,怎么?”

“你说什么……?他,他一直没回来过?!”

陶小夭失魂落魄坐在床上,她知道,夙子翌出事了。

“小夭,听说你又梦游来着,从山崖上坠下来了,还好师祖功力了得,否则你小命难保了。”贺绵绵笑眯眯的说道。

陶小夭看了眼坐在方桌前喝茶的岚卿。

山崖?梦游?

陶小夭急忙下床跑到岚卿身前道:“战岚,战岚她勾结奇怪的人要杀了你!昨天,昨天晚上我根本没有梦游!我爹来古华后山看望我,夜里看见一个黑衣男人交给战岚一瓶圣水!那个人还说我会阻挠到他们杀你所以要先杀我!爹爹去追他了……他一定是出事了!师父,我求求你快点命人去寻他!”

闻言,几人愣住了。

岚卿淡然自若的抿了口茶,缓缓道:“可有证据?”

陶小夭怔了半响,反问道:“什么证据?”

“定是在集训期间战岚要求你过为严格,你受不住才扯出这样的谎。”

陶小夭半眯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云天和贺绵绵完全愣住了。未名在阳光中抱臂,微微侧头,眼神变得深邃。

岚卿突然起身,背过手,厉声道:“你休要污蔑战岚,我的徒儿我心里会没有数?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定会处置你!”说罢,岚卿径直大步走出门。

陶小夭垂着头,指骨不由然收紧。她永远想不到,他竟然会不相信自己的话!她抬起头,望向几人道:“你们……信我吗?”

一双纤细的十指扶在陶小夭的肩头,她的身后,烟雾缭绕。

“你觉得呢?”

从那天起,陶小夭等人便开始四处寻找夙子翌的下落。

也是那天以后,陶小夭再也没有踏入无煕殿的门,只是有时候会看见古华广场上岚卿传授御剑术。远远的望着他,陶小夭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有时她和贺绵绵还有几个女弟子走在林荫小道上会撞见他,女弟子们的面颊上是掩饰不住的红霞窃喜和慌乱,规规矩矩的行礼道了一句:拜见掌门。

岚卿点点头,望向别过脸的陶小夭,没多说一句便离开了。

陶小夭站在原地久久未走,心思全在岚卿身上,直到贺绵绵拽了拽她。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十天……

他们竭尽所能的去寻找夙子翌,却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仿佛这个人凭空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陶小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蜷缩在角落里。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能听到打湿树叶的声音,天空阴暗得仿佛末日。

那一天,她揽着他的手臂对他说:“爹爹,再过几年,等我大一些的时候,我陪你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不带我师父。”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他还是有些高兴的笑,干净澄澈的笑容。

他曾经说他半生存了好多话,都想与她说,她总是说来日方长,他终究没有机会说出口。

在黑暗中,陶小夭就那样在角落里。贺绵绵走过去,拥抱着她。

“我们找到他了。”

陶小夭收紧的手指咯咯作响,她凝望着她,削瘦而苍白的脸颊仿佛没有生息。

“带我去见他,无论他什么样子,是死是活,我要再看见他一次。”

她是那么想念他……

长久以来,一颗心被狠狠的揪着,从内到外的抽离和剥去,此时的陶小夭忽然发现,她发不出声音,也不能思考,几日来,整夜无法入睡,因为格外清醒,理智承载着回忆,撕碎着内心。

“他……就在里面。”

长廊上冷风萧瑟,陶小夭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那喊声似乎会把喉咙嘶喊得出血。她停下脚步,怔怔的立在门前。

陶小夭忽然发现她不敢进去,不敢面对。

未名扶住了她的肩头。

陶小夭咽了口唾液,下巴微微颤抖着,牙齿发出碰撞的声音。

她推开门。

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散着头发的男人。

他在挣扎,被一群人按着,双手被绑在床的两侧,她站的太远,看不到他的脸。他嘶吼着,喊着,用着全身力量摆脱捆绑。

骤然间——陶小夭慌忙冲过去,抱住他,用她的身体保护住他,然后用力推开那群试图捆绑他的人,她在哭泣中大喊着,滚开!别碰他!不许碰他!滚!你们谁都不许碰我爹……

夙子翌忽然安静下来了……头埋在陶小夭的胸前,喉咙里发出呛咳的声音,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窗外雷声滚滚,当夙子翌抬起头的那一刻,陶小夭所有的理智都被敲碎了!

他的脸色惨白惨白,头发像干草一样,眼睛肿了起来,眼袋发黑发青,脸上,身上,到处是伤痕,浮肿,淤青,还有血印。指甲盖上全是血渍,他的嘴唇干裂苍白,身体骨瘦如柴,已经没了人的模样,她怀抱着他,仿佛抱着一堆骨头。夙子翌看见她,忽然笑了,泪水哗啦一下流在他的唇上。

他的身体颤抖着,声音颤抖着,悲凉的眼神中带着不安与癫狂:闺女,你来了……”

陶小夭心痛的抱住他,哽咽着,她告诉他:“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忽然,他开始浑身抽搐,眼睛仿佛要瞪出眼眶,他开始呕吐,一开始是白沫,后来是黄色的胆汁。陶小夭没有躲避,而是拍着他的后背。

此时,岚卿和几位长老赶到。

陶小夭看见岚卿来了,便大步冲到他面前,不顾尊卑不顾身份不顾一切的冲他嘶喊道:“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他现在这副模样就是你想要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岚卿挥动大臂‘啪’的一声给她一记耳掴。

陶小夭被打得侧过脸去,脸颊顿时一片红肿。

周围突然安静了。

“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陶小夭她咬着牙僵硬着转过头看向他,双瞳中是浓重的恨意。她盯着他的双眼,冷冽得仿佛冬日薄暮,没有一丝情感。

“发生了什么。”

“夙子翌被人灌下了圣水。”未名倚靠在门框前,低着头,不去看岚卿,道:“去问问你的好徒弟战岚吧。”

岚卿却一口否决:“我不必问,我教出来的徒儿不会做你们所说的肮脏之事!”

“掌门大人,陶小夭也是你教出来的,你信战岚,那陶小夭呢?就可以不去信?”未名再也按捺不住一直以来压抑的怒气,质问岚卿。

一旁,云天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未名甩开了他的手,不再作声。

岚卿没有理会未名,而是对步萝莉道了一声:“医好他。”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那宽大的锦缎白袖拂过,一丝冷冽的气息散开。

这个味道那么熟悉,可此时却令人心生寒意。

步萝莉走到陶小夭身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走到夙子翌床边给他号脉。

潮湿闷热的雨季到来,夙子翌在熟睡,有微微的鼾声,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陶小夭坐在床边陪伴着他,用手绢替他拭去汗水。

在过去的时候,他也很喜欢坐在床边看着她睡觉,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他认为那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刻。

夙子翌的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陶小夭赶忙握住他的手:“爹……”

她扶他坐起身,夙子翌的身子硌得她的手都发痛。

他颤抖着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苍白的面容仿佛褪尽了颜色的花瓣,他虚弱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人灌下圣水……”

夙子翌嗽了嗽嗓子,无力的说道:“我那日假降于那黑衣人,随后被他们带到一处圣殿中,窥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勾当。原来他们已将圣水封印解开,妄图利用圣水扳倒岚卿。而当我想脱身之时,却发现我的元气被不知名的法术所削减,他们便将圣水给我喝下……”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很小的黑色绸缎布料,然后很得意的笑起来:“他们一定也想不到,我在挣扎的时候扯下了那黑衣人身上的布,并用最后的元气施下【锁魂术】,你拿着它,只要接近那人,就会有感应。”

陶小夭颤抖着接过,攥在手心里。

“可天大地大,我如何找得到他?”

“那晚将圣水交给战岚的黑衣人,定是古华的人。我与他交手时,他用的是古华心法。哪怕他在刻意隐藏,我也能够察觉的出。而且,那人对自己施了【易声术】,所以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个女人……”

陶小夭低着头,十指用力刺痛掌心,咬紧唇瓣,泪水不断的流下来。

“你不必这样为了我……我就是个傻子!”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慈爱的笑道:“傻闺女,人无完人啊,你再不好,也是我闺女……那天我问你,这事对你来讲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你同我说,你要守护岚卿,即便你会害怕那些未知的事情,即便你会因此赔上性命,即便你也会惜命而胆小,但是为了所守护的人,也会变得无坚不摧。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同你一样……”

她抬起头,凝视着他,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的眼中满是知足的笑意。

到现在,他仍旧无怨无悔。

那时候陶小夭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含着泪使劲摇头。

“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也不必那么辛苦地照顾我,爹怕你嫌弃……”他的声音很孱弱,有气无力。

陶小夭凝视着他的眼睛充满笑意,却泛出泪花。

“怎么会呢……”她握紧他的手,歉声道:“你的酒葫芦……我们没有找到,我再去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不了,不喝了。我早该清醒了。闺女,你可知道,我为何嗜酒如命?”他闭着眼睛,喃喃道:“一百年前,我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他的母亲杀死了。我一直无法从那段回忆中走出,直到你出现。我想做个好父亲。”他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陶小夭镇静的听着。

枯槁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肩头,他侧着脸,神态安宁的望着窗外哩哩啦啦的雨珠。他微笑着转过脸,那抹笑容仿佛有逼人的光色。他抬起手,让她来他怀中。

陶小夭的泪水流淌进他的胸膛,使劲摇头。他骨节分明的的十指轻轻拍拂着她的发丝。陶小夭躺在她的怀里,夙子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一下比一下缓慢,一下比一下轻柔。就在陶小夭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夙子翌已经半卧着睡着了。

陶小夭或许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是夙子翌。岚卿的心里有苍生,而她却是夙子翌的全部。

往往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最容易被忽视,直到失去的那一天,才发现自己的心随着他的离去而被挖空,直到死去,那里仍然漆黑残疾。

陶小夭趴在他的胸口上,右脸贴着他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孱弱的心跳,静静的感受他呼吸间的起伏。然后,任由左眼的眼泪流到右眼,再流进耳朵里。

陶小夭不知不觉的也睡了去。她做了个梦,飘渺的金色柔光在眼前摇摇晃晃。她梦见和夙子翌不知因为什么吵架了,突然想起他快死去,心中便一酸。哭着到处找他。然后发现他一个人坐在树林里喝闷酒,便跑过去,从身后抱紧他。

然后——

在那片金灿灿的光芒中,他的身子消失了。

她最终哭着醒来了。

将醒未醒时,她忽然感觉夙子翌的身子在不停的发抖。漆黑的夜晚中,只有微弱的月光浸透进来。苍白的月光下,夙子翌浑身颤栗着,嘴唇苍白干裂,下巴不停颤抖着。

“水……圣水……快给我……给我!”

他突然坐起身,陶小夭被他的蛮力打到墙上——

“给我,快给我!”夙子翌回身揪着陶小夭的衣领不停的摇晃,眼底是猩红的暗影,俊美的五官狰狞恐怖,似已经没了人性。

陶小夭惊愕的看着他,指骨微微收紧。

岚卿从门外大步冲了进来,一把拽开夙子翌。后面紧随而来的是步萝莉。

夙子翌仿佛用尽全身力量推开岚卿!那股力量竟然把岚卿推得一个趔趄。

他哭泣着,眼中冒着疯狂执拗的泪光——黝黑的眼圈中,眼睛暴突得仿佛要出来。

突然——

夙子翌崩溃的跪了下来,他揪着岚卿的衣角,不停的乞求:“求求你,给我水喝,求你!快点给我!”

夙子翌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脸上的青筋暴突,呼吸越来越急促——

陶小夭怔怔的看着他,泪水怔怔的落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就像一只畜生一般,抛弃尊严的去乞求……

岚卿抬起手,冲他后脖颈处砍下,随后手持剑指,指尖点在夙子翌身上的穴道上,所点之出骤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转瞬即逝后夙子翌昏了过去倒在岚卿的臂弯里。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不那么痛?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岚卿侧头道:“步萝莉,结阵!尽可能的压制住他体内的圣水!”

步萝莉大惊失色:“道爷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大损你的功力,而且……而且就算我们都愿意,肯定也有一个人不愿意!”

陶小夭好像有些明白步萝莉的意思。

“是玄甄吗?”她问像步萝莉。

素日来玄甄就与夙子翌不和,而这种阵法又会耗损大量功力,怕是玄甄难以从命。

步萝莉焦急道:“即便玄甄来我也不可能同意!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

“住口!”岚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快去请来二位长老,结阵!”

陶小夭抿着泪水急忙道:“我去,我去求他!”

“说什么求不求的?”窗外传来悦耳的音色,仿佛夜色中的黄鹂,动听莞尔。

陶小夭、步萝莉、岚卿同时转身,像门口望去。

一双红色绣花鞋踏入门口。

“未免把我师弟想的太过自私了。”她的裙裾擦过门框,裙褶间一朵朵青莲的绣纹翻飞起伏,月尧优雅的向门外的人招手,她纤巧一笑,碧玉流光:“师弟,进来吧。”

玄甄手握拂尘,进了门。他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夙子翌,眼神忽而流露出一种纠结繁复的情感。

“小甄甄~不要告诉师祖我又喝酒了哦~我唱支曲儿给你听好不好?”

“喂,别再做这种无畏的自虐了!若是她知道,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振作起来听见没有!大不了……我的酒给你喝啊”

“谢什么,我是你师兄啊。”

“虽然那老酒鬼素日来都疯疯癫癫为老不尊,把咱们这古华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月尧苦笑:“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师兄,必须救他!”月尧的双眸忽然迸发出坚定而热烈的火花。

陶小夭望着月尧,步萝莉,岚卿,玄甄,激动得十指紧攥,心中涌起一股热烈的暖流。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他们几人身上散发的光芒和交错的目光,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百年前的他们,互相之间刻骨铭心的感情。

巨大的圆月融进如墨般的夜色中,散发着清寒的光色笼罩着古华,冰琉璃般,寒气直逼眉睫。夙子翌的房间中,盛出五彩缤纷夺目逼人的光芒。

无煕殿前,陶小夭双手合十跪在九天玄女娘娘雕像的面前,她第一次那样虔诚的去跪拜。

“求求您……九天玄女娘娘,若您真的存在,请救救我爹爹,我陶小夭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她能做到的,只有为他祈祷。

此时,突然有人拍了下陶小夭的肩膀。陶小夭惊讶的回头,贺绵绵站在她的身旁。

“我也来陪你一起。希望……可以帮到师叔公。”贺绵绵弯起垂目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而后走到陶小夭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微微低头,双手合十。

“喂,还有我们。”

陶小夭起身,眼神落在两个英俊挺拔的身影上。

月光下,未名云天长身而立。未名慵懒的揉着短发,身旁的云天嘴里鼓鼓的嚼着食物,憨厚笑道:“吃吗?”

陆陆续续的,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

门口处的古华弟子一个个英姿勃发,流露出青春的笑容。

“陶小夭,我们也来帮夙长老祈祷。”

“还有我们。”

“如果夙长老死去,我们……都会很难过的吧。”

陶小夭噙着泪水,唇瓣不停的颤抖着。

“谢谢你们……谢谢……”

无煕殿内,殿前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古华弟子,都在默默的为夙子翌而祈祷。他们小小的信念凝聚在一起,如同细微的萤火汇聚成一团灿烂盛开的光芒——在诞生与毁灭的须臾间,在露水滴落在草叶上的顷刻间,在浩瀚而苍茫的天地间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那足以支撑起整个生命的力量——

这一刻,就连神也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