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渐浓, 如泼墨一般。
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小星星点缀在苍穹之上, 像是打着灯笼的萤火虫一般，一闪一闪的, 眨着眼睛。
房间内，偌大的空间幽暗沉寂，只有床头的一盏台灯亮着, 发出幽弱的光芒。
昏黄的灯光堪堪延伸到房间的角落，让整个房间看上去越发的清冷了许多。
沈清依靠坐在床头, 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像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一样。
那张照片不过两寸大小, 边缘都起了褶痕，就连颜色也透着一丝枯黄。
照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宛若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仿佛曾经被人撕成一块块碎片，又重新粘好了似的。
沈清依凝望着手中的照片，眼睛里流淌出浓浓的幽怨, 又裹挟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眷恋跟怀念。
照片上面, 是一对年轻的青年男女。
两人穿着洁白的衬衫, 后面是红色的背景。
他们的面容上都带着笑意, 虽然浅淡，却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他们是非常快乐的。
甚至，带着幸福跟满足。
沈清依抬起手腕，指尖在照片上轻轻地抚摸过。
她的动作很轻，看上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贝一般, 生怕把这一张小小的照片给弄坏了。
可是她的神情却是那么的寡淡冷漠，眼睛里泛着愤恨的光芒。
“我不会再让我的女儿重蹈我当年的覆辙，绝对不会！”
许久许久，沈清依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笃定跟偏执。
她的嘴唇上没有了口红的装点，有些发白，透着一丝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跟乏力。
沈清依说完这话，只听“啪”的一声，反手将手中的照片反扣到床头柜上，不再瞧上一眼。
就连手掌也迅速抽离，仿佛她掌心里触碰到的，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
翌日。
叶苡然早早地起床，做好了早餐。
她知道沈清依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便没有叫醒她，而是给她留了一张纸条放在餐桌上。
她又把咕噜噜的吃食给准备好了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离开。
沈清依听到那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初初睡醒的茫然跟混沌，反而透着一股子清明跟冷漠，似乎她早已醒来。
她的眼白上弥漫着几道血丝，就连眼底下面也泛着一团青黑，脸色憔悴到有些难看。
看她这个样子，仿佛一夜未睡。
沈清依掀开薄薄的毯子，从床上起身，赤脚走向窗台。
她缓缓抬手，捏着窗帘的一角，掀开一道缝隙。
……
叶苡然来到楼下，程慕和早已等候在那里。
男生长身玉立，立在车头一侧。
他的周身沐浴着朝霞，帅气中更添了几许阳光。
程慕和原本低头凝视着脚下，听到身边传来的脚步声，连忙抬头望去。
当看清女孩儿之后，略显淡漠的俊脸上瞬间晕染开些许笑意，将僵硬的面部线条都融化了。
他直起腰身，大步朝女孩儿迎了过去。
叶苡然见程慕和身上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心里微微纳罕。
跟程慕和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自是知道，他有严重的洁癖。
除了少有的那么几次以外，同样的一套衣服，绝对不会连着穿两天。
意识到这一点，再联想到之前出现这种情况的情形，叶苡然的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程慕和见女孩儿从头到脚把自己看了个遍，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问道。
“怎么了？”
叶苡然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一脸狐疑地望着他，唇瓣轻启。
“你……该不会是一直等在我家楼下，整宿都没有回去吧？”
程慕和闻言，眼神微微躲闪，表情里流露出一丝赧然。
看到他这副样子，叶苡然哪里猜不出来，他确实被自己说中了，在楼下等了一夜。
“你怎么这么傻？”
她凝望着程慕和，心里各种情绪交织纠缠在一起，有感动，有喜悦，亦有心疼……
“我又不会偷偷跑掉，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
程慕和的脸颊隐隐生出一抹臊红，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尖，低声喃喃道。
“……我没想到这些。”
叶苡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淌过几许宠溺，关心地问道。
“那你是不是也没有吃早餐？”
“我不饿。”
程慕和连忙开口回答。
他想起刚才匆匆忙忙买来的早餐，接着说道。
“我给你买了早点，到车上吃吧。”
他这般说着，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示意叶苡然上车。
叶苡然迈开步子，刚想上车，就听程慕和突然开口。
“等一下。”
叶苡然停下脚步，略带疑惑地朝对方看去。
“你的鞋带开了。”
程慕和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挪动了一下脚步，在叶苡然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叶苡然垂眸看去。
果然，右脚的鞋带松了，耷拉在地面上。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叶苡然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准备弯腰。
“别动。”
程慕和柔声制止，然后将鞋带上面沾染着的灰尘掸掉，帮她把鞋带系好。
叶苡然眼睑低垂，看着男生乌黑的头发，一股暖流从心底深处缓缓蔓延，流淌。
“你会不会永远都对我这么好？”
她的心头微动，这句话便不受控制地从口中蹦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都足够洒脱，可是每跟他多相处一次，对于两个人的未来，她的心里就会多一分的迷茫与不安。
她也会像其他女生一样，对于
这份感情患得患失。
担心现在的她每多一分快乐，以后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当然会了。”
程慕和仍旧保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抬头仰望着女孩儿的眼睛，满脸认真地回答。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握住女孩儿瘦削的肩头，垂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那对谁好？”
叶苡然听到男生这句话，心头原本莫名涌上来的那点彷徨跟茫然顿时烟消云散。
她抬眸望进对方的眼底，黛眉微挑，颊边漾开两粒浅浅的梨涡，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开口。
“哦……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又或者你的女朋友是别的女生的话，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程慕和没有注意到女孩儿眉眼间蕴藏着的促狭笑意，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会一样对你好的。”
他说到这里，想起叶苡然刚才的那句话，神情微微变得严肃了些许。
“而且，我的女朋友只会是你一个人，没有其他的女孩子。”
叶苡然闻言，眉眼间晕染开浓浓的笑意，怎么也遮挡不住。
她抬起双手，轻轻捧着男生微微泛凉的脸庞，颊边的梨涡越发深邃。
“好，我知道了。”
两人坐上车，程慕和把被外套层层包裹着的早点拿出来，递给叶苡然。
“快点趁热吃吧。”
然后发动汽车。
叶苡然早饭吃了一些，并不怎么饿，可是想到这是男生特意给她买的，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想到程慕和早上也没有吃饭，拿了一个灌汤包放到男生嘴边。
“啊……张嘴。”
程慕和开着车，从善如流地张开嘴巴，把灌汤包吞进口中。
明明只是很稀松平常的味道，他却愣是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燕大男生宿舍。
“慕哥，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查点东西。我这破手机关键时候掉链子了。”
萧天棋走到程慕和跟前，笑呵呵地开口说道。
程慕和把手机递给他。
萧天棋接过来，划了一下手机屏幕，结果提示密码错误。
“慕哥，你啥时候设置上密码了？密码是啥？”
“07075201314 。”
程慕和回道。
“520……1314这两个我知道啥意思。”
萧天棋一边输入密码，一边嘀嘀咕咕。
“这0707指的是啥？”
程慕和没有说话，眸子里掠过一抹温柔。
萧天棋打开浏览器，刚想输入想要查找的内容，就见下面蹦出来一大串搜索记录。
什么“女生来大姨妈需要注意什么事情”，“怎么样跟女生表白成功率比较高”，“如何讨未来丈母娘欢心”……
萧天棋看到这些搜索记录，缓缓扭头，用异样的目光看向程慕和。
“慕哥，真没看出来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不是特别设置的铃声，程慕和没有在意。
萧天棋当成了自己的手机，下意识接了起来。
“哈喽哇！你是who啊？”
沈清依听到这粗犷中又透着不拘小节的打招呼方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淡淡地开口。
“我是叶苡然的妈妈。”
萧天棋顿时作恍然状。
“哦……你是慕嫂的妈妈啊。”
沈清依闻言，眉心紧蹙。
“慕嫂？”
“就是我慕哥的媳妇儿，简称慕嫂。”
萧天棋神经大条地解释道。
“你不是程慕和？”
“不是啊。”
沈清依深吸一口气，冷淡地开口。
“让他接电话。”
“好嘞！”
萧天棋这般应着，把手机递给程慕和，嘿嘿笑道。
“慕哥，你未来丈母娘的电话，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