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元扬了扬手, 冲剧组工作人员挥手示意。
“Action！”
场记打板, 拍摄开始。
镜头下，叶苡然所扮演的“陈丽娟”神色恍惚地走在马路上, 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相隔七、八米远的地方，，一辆崭新的白色SUV轿车朝着她快速驶来。
男演员站在镜头之外, 眼睛盯着前面的情况，耳朵听着导演的指令, 准备掐着时间点进入镜头。
汽车距离叶苡然越来越近。
男演员摆出奔跑的姿势, 就等着导演的一声令下, 朝叶苡然冲过去。
张绍元眼睛盯着监视器上的画面，瞅准时机，把扩音器拿起来，刚想开口，手中的扩音器就被抢走了。
“卡！”
紧接着, 一个急吼吼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 传到他的耳朵里。
男演员听到声音, 下意识跑了出去。
结果跑出几步远, 意识到喊的内容似乎不对，脚下连忙急刹车，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镜头下的那辆SUV也紧急刹车，在距离叶苡然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司机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落下车窗玻璃，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张绍元扭头朝身边看去, 就见程慕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中正拿着原本属于他的扩音喇叭。
“慕少，这是……”
他怔怔地开口。
程慕和见众人看向自己，脸色平静地把扩音喇叭还给张绍元，淡淡地开口。
“没事，继续吧。”
张绍元一头雾水地接过扩音器，感觉到把手上湿漉漉的，好像是沾了一层汗似的，不由得看了程慕和一眼。
程慕和觉察到对方投递过来的目光，侧首看向对方。
张绍元讪讪笑了笑，连忙收回视线，冲人们喊道。
“再来一次。”
各部门再次准备就绪。
“Action！”
这一次，在汽车距离叶苡然大约3.75米的时候，程慕和又一次抢在张绍元之前，把对方手中的扩音喇叭抢了过来，扬声喊道。
“卡！”
张绍元看向程慕和，似是猜想到他这般做法的原由，笑着安抚道。
“慕少，您放心，我们请的专业司机，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意外发生的。”
他这般说着，冲叶苡然招了招手。
“苡然，你过来一下。”
叶苡然走过来，目光落到程慕和身上。
程慕和手中攥紧扩音喇叭，俊脸微绷，隐隐透着一丝紧张。
“慕少可能对车祸戏的拍摄存在什么误解，你跟慕少讲解一下。”
张绍元笑呵呵地开口。
叶苡然点头，主动拉着程慕和的胳膊走到旁边角落。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两人回来。
“张导，可以开始了。”
张绍元看了一下程慕和的脸色，心存疑惑，出声确认道。
“真的没问题了？”
叶苡然笑着点头。
“嗯，没问题了。”
张绍元长舒一口气。
第三次拍摄。
在汽车朝着叶苡然驶来的过程中，张绍元一直紧紧攥着手里的扩音喇叭，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再一次被身边的人抢走。
汽车渐行渐近，在距离叶苡然一米远的时候，张绍元赶紧拿起扩音喇叭，甚是痛快地冲候在一旁的男演员大声吼道。
“跑！”
谁知，一声令下，男演员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怔怔地反应了几秒钟，才撒丫子冲了出去，俨然慢了好几个半拍。
“卡！”
张绍元一脸青色地大声喊道。
他拿着扩音喇叭，气哄哄地朝那名男演员走过去。
“刚才让你跑，你傻愣着干什么？神游呢？！”
“我以为又是喊的’卡’。”
男演员耷拉着为自己辩解。
“你啊你……”
张绍元伸手指着对方，半晌无语。
“再来！”
这一次，这场戏终于顺利通过，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绍元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准备拍下一场。”
男演员浑身是血地躺在马路上，旁边停着那辆白色的SUV，车头上沾染着道道血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叶苡然瘫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地撑起上半身。
她慢慢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的男演员，双眼倏地睁大。
有震惊，有彷徨，有悲恸……
各种情绪在眸底交织。
两行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滚落下来，滴在地面上，碎成千万瓣。
她一边无声地哭泣着，一边吃力地爬到男演员身边，将他搂在怀里。
男演员虚弱地睁开双眼，额头上的“鲜血”一直流淌到脸颊上。
“娟儿，别……别哭。”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程慕和盯着监视器里的两人，眉心紧紧拧成几道褶痕。
“你知……道吗？其实，我……我一直都喜……喜欢你。”
男演员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唇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
叶苡然哽咽着声音，重重地点头。
“你先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让我说完，我害……怕再不说，就……就没有机会了。”
男演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叶苡然紧紧抱着对方，抽泣着，泪水不停地滴落下来。
“你说，我听着。”
“你可不……可不可以满……满足我一个心……愿？”
“你说，无论什么心愿，我都答应你。”
“我想……让你亲……亲我一下。”
听到男演员这句话，程慕和垂在身侧的拳头倏地攥紧，眉心几乎拧成一团疙瘩。
“好，我亲。”
叶苡然点头，然后微微俯身。
程慕和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儿的唇瓣距离对方越来越近，身体下意识里绷紧。
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他终于克制不住，一把从张绍元手中把扩音喇叭抢过来，急吼吼地喊道。
“卡！”
伴着这一声，美好的画面瞬间凝滞。
张绍元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究竟谁才是导演？
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种被别人抢了饭碗的错觉呢？
要不是碍于程慕和的身份，他真想夺过属于自己的扩音器，冲他吼一声“要不然让你来当导演算了”。
他心里虽然抓狂，可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还得冲对方赔着笑脸。
“慕少，咱们的进度已经够慢了。”
程慕和见自己阻拦成功，面色和缓了些许。
他看向张绍元，幽幽地开口。
“怎么，资金不够了？”
“不是，不是。慕少，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导连忙摆手。
“我是说，如果再照这样拖下去，别说是赶明年的暑期档了，恐怕连明年的寒假档都不一定能够赶得上。”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程慕和不冷不淡地回复。
“诶？”
张绍元一时不解。
程慕和觑了他一眼，唇瓣轻启。
“反正暑假年年有，又不是只有明年。”
张绍元顿时无语。
这个理由确实很强大。
得！
他拿这位小少爷没有办法，可总有一个能管得了他的人，于是不得不再次搬出救兵，把叶苡然喊了过来。
“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叶苡然把程慕和拉到一个角落里，柔声问道。
“我不想你亲别人。”
程慕和低声回道。
“就只是碰一下额头。”
叶苡然无奈失笑。
“那我也受不了。”
程慕和微微撅起嘴唇，声音里满是醋意。
“可能就是太在乎了，就连别人碰一下都觉得是抢。”
叶苡然听到这句话，心尖蓦地颤了颤，袭上一阵悸动。
“如果不这么喜欢你就好了，那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了。”
程慕和低声呢喃着。
闻言，叶苡然微微一怔，心底隐隐有些泛酸，就像是一颗山楂在心脏里腐坏，发酵，散发出阵阵酸气，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那就少喜欢一点。”
她似笑非笑地回答。
“不要，我才不要少喜欢你，哪怕是一点都不可以。”
程慕和闻声，那双漆黑的眸子倏地睁大，腮帮子微微鼓起来，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会喜欢你更多一点，这样，你才有可能喜欢上我。”
叶苡然听到男生这番小孩子气的话，唇角扬了起来，眼神里露出几许柔色，娇声嗔笑道。
“傻瓜。”
两人互相凝望着彼此，周围涌动着一股暧昧静谧的气息。
隔了一分钟，叶苡然打破这种静默的气氛，出声问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拍这种比较亲密的戏？”
程慕和双唇紧抿，没有说话，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你要知道，既然我选择了当一名演员，往后像今天这样的戏还是会碰到的。或许，比这个还要过火。”
叶苡然抬眸凝视着程慕和，神情里染上一丝肃然跟认真。
程慕和俊脸微紧，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以后再碰到今天这样的事情，我……我会尽力避开。”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透着一缕低沉。
“为什么不要求我不准拍这样的戏？”
叶苡然轻声问他。
“你告诉过我的，你喜欢拍戏。这是你的事业，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喜好而过多地干涉。”
程慕和垂眸凝视着女孩儿的眼睛，眼神里满是认真。
叶苡然的鼻子突然有些泛酸。
“傻瓜，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舍不得让你不开心，更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程慕和柔声回道。
回到拍摄场地，叶苡然跟张绍元交流了一下，重新投入拍摄。
程慕和盯着监视器，眼看着叶苡然的唇瓣就要贴上男演员的额头，他刚想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向一边，就听张绍元在旁边喊了一声“卡”。
“这条就算过了。”
张绍元见程慕和面露不解，又隐隐藏着一丝暗喜，不由开口简单解释了一句。
“慕少，借位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