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在贾家当亲卫当了二三十年的老人,焦大的人脉其实真的很不小,不说那些已经混成各处管事庄头的老人,和焦大多少都有点子生死之交的情分。所以当焦大难得走出宁府的那个圈圈,往那些庄子去之后,那效率、那收获,真是让韩秋生这个往日对焦大还心存怜悯的后世人吃了老大一惊。
“这,这,这么多?”
确实多,这会儿放在韩秋生面前的驴鞭、鹿鞭足足有一篮子,而更让他咬舌吃惊的是另一个篮子里的东西。三块虎骨,一小罐狼骨膏,一对鹿茸,以及一张花豹皮子。
“他们竟然存下了这么多?”
“鹿苑里常年养着不下三十头鹿,百来头羊,骡子、驴也从没少过,这样的地方,存下些东西不是挺正常的嘛。”
说到这个,其实焦大刚开始也是吃惊的,可等着听了那庄头的解释,才意识到了自己以往的疏漏。
“咱家大大小小的主子就这么些,这么多的牲口,一年吃用能有多少?剩下的还不是都换了银子?而有了买卖进出,呵呵,哪怕本分些的,知道上缴给府里呢,这中间也不是没什么结余的。”
焦大一说,韩秋生立马就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
你想啊,牲口都是会产仔的,所以鹿苑里的东西必定是一年比一年多,若是养的精心些,不用几年,怕是后头生的能比原本的数字翻出一二倍来。而每年供应府里的数量增长却有限,如此一来只要那些庄头只要保持每年送府里的肉食和银钱比前一年稍多些,那剩下的绝对不是什么小数。
而这一笔钱里头,虽说也需要维护鹿苑的开销,分润给手下干活的庄丁们,可掌握在这些庄头手里的资源依然不会小了去。这样的情况下,截留点土特产,那真是太正常了,就是焦大这样的规矩人,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这都好说,京城各家多的是这样的,可这豹子皮和狼骨虎骨的,焦大伯,这可吓着我了。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这个?哎呦,说到这个,焦大就想要嘚瑟,
“不就是平日太闲了,骨头痒痒闹的吗。所以这些个不安分的没事儿就喜欢往山里走上几圈。都是武人出身,往年在边关也没少折腾打猎的事儿,既然上了山,那自是不能空着手回来的,得些好东西不稀奇。也是这些个畜.生不长眼,撞他们手上了。”
明明得意的都快笑出花了,还装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呵呵,焦大啊焦大,你飘了呀。
韩秋生心下好笑,却也知道,越是年纪大的人就也是不服老,所以这会儿顺着说最好。
“也是,我都差点忘了,能被焦大伯当兄弟的,哪一个不是好汉?得些这样的东西确实比旁人都容易些。”
呐,这话就很中听了嘛。
焦大看向韩秋生的眼神都慈爱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韩秋生,大方的说到:
“平日里这些他们不是做了送礼用,就是攒了到时候卖了去,既然都是卖,那卖谁不是卖?所以我索性就替你张罗了来,放心,价钱绝对比外头铺子里的低。”
那是肯定的,毕竟这些人既不是专业的猎户,又不是京城里的人,手里还多少有点钱,对这么一点子东西,价钱上肯定没有那么斤斤计较,倒是人情,这样的人从不嫌多。能卖焦大这样还在贾代化身边伺候着的老人一点面子,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值钱些。
不过即使知道是这样,韩秋生也没有逮着这关系下狠手克扣的意思。一一翻动过后,给出了个还算不错的价钱数字。
不想他这里仁义了,焦大却不满意了,提了那张花豹皮子对着韩秋生说到:
“这又不是什么虎皮、熊皮,都没什么人稀罕的花豹皮子,哪有这样给价的。秋生啊,你这是收获做买卖,别看着焦大伯我的面子,就瞎吃亏。”
所以说焦大着人可交呢,听听,哪有卖家反过来埋怨买家出高价的?更不用说,这东西经了他的手,难不成他自己半点脚钱都不想落下?
哦,是了,就焦大的脾气,这事儿他怕还真觉得自己是帮忙,不能收钱了,可即使这样,哪也得给焦大脸面,给个实在价钱呀。
“虽说不是贵人们常用的皮子,可这花纹摆着,喜欢的人还是有的,焦大伯,您这样偏着我,你那些老兄弟怕是要生气你不够义气了。”
韩秋生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本意是想提醒焦大,这价钱低了,焦大到时候怕是会落埋怨。可谁想焦大根本没放心上。摆着手说到:
“什么不够义气,我帮着出货还能不算义气?都省了他们自己来回跑动的力气了。”
这人,在这些事儿上还真是有够粗心了。不过焦大既然坚持,韩秋生再说就没意思了,索性想了个别的法子,添补一二上去。
终究焦大是为了自己忙乎,他得替焦大将事儿做圆满喽,不然他心里也过不去。
“既然这样,那我听焦大伯的,不过能这么顺利收到要的东西,也多亏了那些叔伯们帮衬,我这里旁的不多,布料还是有的,一会儿我拿上一匹,焦大伯再去的时候替我奉上,也算是我孝敬、感谢他们的。”
这个没问题啊,送去了那也是焦大的脸面。
焦大活到这份上,旁的都可以不计较,可老兄弟之间的情分脸面还是要多维护几分的。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不过说实话,秋生啊,你这布是真可以,府里不少人已经在琢磨,就是这次我去的那鹿苑里头,也有不少人说道这个。”
焦大顺口称赞了几句,韩秋生听着还没怎么的,边上跟着来的焦大柱突然灵光一闪,心里起了个心思。
“秋生,你和大柱哥说说,你这布能一直有不?量大概有多少?”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家要很多?
等等,好像不对。
韩秋生眼睛往焦大柱和焦大身上来回那么一扫,心下明了了,爽快的对焦大柱说到:
“约莫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弄上一百匹上下,长久都能有。大柱哥,你可是想着做这贩布的事儿?若是你要,我按照八成的价给你如何?”
如何?那自然是相当好了,他都不用零散的出,只要逮着布往他爹焦大说的那些贾家的庄子上走一圈,就能基本清空出去。这简直是挑着他们老焦家发财呀。
焦大柱脸上的喜色瞬间弥漫开来,紧跟着就点了头,只是还没开口说出应承的话来,那头焦大又抢了先,皱着眉问韩秋生。
“孩子,这八折……你可还有的赚?别为了顾及我这老汉的脸面,就亏了你自己。”
你说说,哪有这样总是怕别人吃亏的?也难怪焦大在贾家这么多年,怎么都发不了家呢。合着好处全让你自己推出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焦大这样的讲情分,不愿意为难别人,韩秋生才愿意有了好主意,分享给他们,不然个给谁不是人情?韩秋生又不是冤大头。
“焦大伯放心,有的赚的。而且这事儿我也有好处,别的不说,不用我自己到处张罗卖了,省了不少的劲儿不是?还能卖的更快些,回款也更利索,这是双赢。不过话说前头,这布大柱哥你最好是往外头去卖,比如鹿苑这样的地方,毕竟荣府这边我有好处总是要先顾着我姑姑那边的。”
那是人之常情呀,别说韩秋生只设定了荣府,就是将宁府也拢过去,焦大柱两父子觉得都没人能说韩秋生做的不对,到底是亲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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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帮个忙,一下就帮出了一个家里的新财路,焦大父子回家的时候,那脚步都不一样了,每一脚都像是踩着钱坑,一路都带着晃悠。
等着他们到了家里,将事儿给焦大柱媳妇那么一说,哎呦喂,焦林氏两眼都开始放光了。扯了焦大柱的袖子就问:
“他说荣府给他姑姑留着,那宁府呢?”
焦林氏这是想揽了宁府那边卖布的事儿?那这事儿怕是不成,毕竟他们家不是世仆,哪怕人脉可以,却未必抢的过那些世仆。
“抢什么抢,那些人眼里可未必看得到这些小钱。”
焦家附近住的虽然都是贱籍,可贾家的奴才可没多少是穷人。而且这些人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奉承老爷太太们上头了,有几个会注意到这些?
“富户是不少,可也不是没家境差的,这些人要是起了心思,通过林家说话,秋生能拒绝?另外,我们挡了人家的路,那些人又会翻出什么口舌来?咱们家本就没这些人关系厚实,没得给自己添乱。再说了,那小子怕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就提醒了我和爹,说是让我往外头卖,还点了点鹿苑,这意思还不清楚?”
别看焦大柱好像平日挺老实本分的,可并不是没脑子,这回来的一路,反复琢磨了几遍韩秋生的话,早就明白了他暗含的意思。
“咱们若是想太平的挣这个钱,还是要往爹的圈子里去,周围那么些庄子,都是爹的老伙计看着,光是这一条线,就够咱们折腾的了。”
说到这个,焦大柱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我刚回来的路上算过了,按照京城周围的庄子数量人口来算,哪怕是只有一半的人买呢,咱们也能兜揽出去好几十匹,八折下来能挣多少?这布是不掉色,却不是不会旧,不会坏,再不怎么狠穿,那一年怎么也得扯上一身吧?那就是说这生意年年都能做上一圈,这么算,三五年下来又是多少钱?”
焦大柱越说越是乐呵,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最要紧的是,这周围的庄子可不仅仅只有贾家的,若是借着交情,往周围其他人家那边拓一拓呢?这买卖是不是还能再大些?那又能挣多少钱?”
说到这里,焦大也点头了,端着个茶盏,悠悠的跟着开口算计道:
“外头不是府里这边,不打眼的很,只要咱们不招摇,没人会想到这些。在没人在意的情况下,那就是咱们独一家的生意。”
哎呦,这么说的话,这生意钱景广阔呀!
焦林氏跟着也美上了,然后难得一见的,扯着嗓子喊起了儿子。
“大宝,大宝,去,给你爷打酒去。”
说完还回头对着自家男人微微一笑,解释道:
“爹幸苦了,若不是您的脸面,咱们家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今儿怎么的也得让孩子爹给您敬上一盅。”
这……这待遇来的,真让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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