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江南瘦马

何姨娘是想用那动了手脚的珍珠粉来打压程宝珠,但巧的是程宝珠讨厌那些珍珠粉的色泽,索性直接换了一盆珊瑚树。这株珊瑚树悉心雕琢,华美万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误入了水晶宫……黎彤瞧见后,当下便带着母亲回访了数次。

黎家姑娘的事儿暂且无事,倒是陆凯堂兄陆典那里却出了岔子,好端端的按察使司知事却因为和江南瘦马的绯闻,弄得声明受累,堂兄陆典原本是陆家老太太极为看中的,不想竟被一个江南瘦马落的被言官弹劾的地步。

这事不过半天,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原本北齐就有流行在外面养瘦马,显示财富的习俗,只是那些瘦马都安安分分的不敢招惹事儿,不想大房陆典养的瘦马竟然公然挑衅陆典的嫡妻庞氏,庞氏性子暴烈,气得牙痒痒,直接打到了那瘦马那里,那瘦马也是满腹心术的女子,划花了自个儿的脸,血糊糊的,直接拦了钦差的轿撵……

皇上听说后,虽说考虑到陆氏一族的名声,但言官那里也不得不安抚,便责令陆典辞官反省。

出了这事儿,陆家老太太自然看不过去,乘着小轿对着陆凯哭天抹泪,道:“想当年我们陆家一门可是亲亲热热的,尤其我和你母亲,你母亲生前长提的话就是陆家一门和睦,如今你堂兄遭了难,我这糟老婆子只盼着你能挂念旧日的情分,救你堂兄于水火……”

这老太太言语精准,处处下套,陆凯也只能满口应下笑着送她走。

陆凯冷着一张脸回来,朝着刚下朝的陆恭桦,正色道:“恭桦,这次你堂叔的事儿,你要操心些,我们陆家好不容易在朝中站稳了脚,没得放这些丢人现眼的瘦马,连累我们陆氏的名声!”

陆恭桦晓得其中的轻重,在朝中走动了一番,这事儿便重拿轻放地过去了,没有太大的处分,只是派陆典去查锦州田赋的案子,算是将功抵过。

陆典去了锦州后,程宝珠便拿着密信去了公爹陆凯的园子。

“宝珠啊,我知道你活泼好动,只是差人盯着一个姨娘,未免太过了。便是不考虑姨娘,你也要估计我们陆家的名声。”陆凯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深深地看着程宝珠,随后合上茶杯盖儿,耐心道:“如今你是府里的少夫人,行为做事儿,心里要有个分寸。不能因为恭桦宠你,你就处处为难何姨娘——毕竟她妹妹也是宫中的妃子。”他起身拿起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

“父亲,我不是针对何姨娘,而是她在竹林宴上实在做的太过了。”程宝珠将那封密信放在陆凯的书桌上。

不过是一个姨娘,因为丫头打扇速度慢,就责骂丫环脑子蠢,当着众夫人的面儿让那丫环在太阳底下罚跪,那丫头跪了一天,到最后面上发红,直接晕倒过去了,弄得那些正室夫人都看不过去。

御史台家的李夫人这才给程宝珠写了信,说现在外面的夫人都以为何姨娘才是陆府正儿八经的正室。

程宝珠闻讯亲自去了竹林宴,那丫环看到程宝珠后当场痛哭失声,那些夫人也都看不下去,围在程宝珠的跟前七嘴八舌道:“宠妾灭妻最是要不得,妾室这般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家中还不翻了天?”

看到那丫头发烧还小心翼翼、无措自责的模样,程宝珠当下便皱起了眉。

只是这事儿,不能是黄氏出手,更不能由她出手,何姨娘之所以这般嚣张跋扈,自然是陆凯宠出来的,不削减陆凯的无限度纵容,何姨娘自然不会收敛。若是她和黄氏出手,凭借何姨娘那四两拨千斤的本事,陆凯反而会更心疼宠爱她。

“嗯,八成那丫头还犯了旁的错,何姨娘是个温柔性子,绝对不会在外面那般。不过在众夫人跟前闹出这事儿,也不能轻饶,让姨娘去佛堂思过罢!”

听到陆凯这话,程宝珠不由蹙起眉来,这是顾及旁的夫人的言语,若是外人不说闲话,他怕是袒护得更厉害了。

“父亲,您这般处置,可曾顾及母亲的颜面?”程宝珠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带着淡淡的气恼。

他这般处置,府里的婆子丫头们自然会把何姨娘当成正主儿伺候着,到时黄氏就会更受欺压。

陆凯此时却没心思考虑嫡妻黄氏,只想不牵连到何姨娘就成,所以言语间总是劝告程宝珠不要把这事儿压下。

正在这时,窗外的雨点打在半开的窗扉上,园子里的繁花儿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最顶上那只更是晃了晃,一下折断了。

房内冷暖意袭来,暗香浮动,程宝珠皱眉看了一旁的钟漏一眼,上辈子若是逢见陆凯这等庸俗的男人,程宝珠绝对翻身起来怼的他爬不起来,如今那股子任性莽撞却压了下去,她没必要劝服一个被女人迷住的男人,她只要让他亲眼见见何姨娘真正的做派便是。

“父亲这般讲,宝珠自然不会悖逆。”她看着窗外被雨打湿的榴花,忽然想起何姨娘妹妹和贵嫔小产的事儿,“听说为了和贵嫔小产的事儿太后与皇上发生了明显的争执,太后还差人铲除了和贵嫔喜欢的桃园,可是和贵嫔和太后出了什么问题?”

她只要提何姨娘妹妹在宫中失宠的事儿,陆凯绝对坐不住,这不话音儿刚落,就见陆凯忙起身抓起角落的一把油纸伞急匆匆的往何姨娘的院子里跑。

他早些年就在和贵嫔身上投了不少的银钱,就盼着和贵嫔能在皇帝枕边吹吹风,如今和贵嫔和太后起了争执,若是平息了还好,若是真的热闹了太后,自己那万把两银子就真的打水漂了。他一路小跑穿过东门小殿,随后抄近路去了偏门儿,到了园子门口累的重重喘气。

“就是打狗,也要看看主人。你个贱婢竟敢跟程宝珠勾结,在众夫人面前落也姨娘我的面子,给我打!”何姨娘伸手指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

一巴掌落在丫环的脸上,忽然见陆凯撑着雨伞进门,顿时就示意婆子们收手,随后又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出门迎接陆凯,“怎的这个时辰来了?不是说要去工部的?”

何姨娘应付陆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在陆凯这等男人跟前,只要怯生生、娇切切,他自然会心生怜惜。

陆凯看她这般模样,早就心疼得不得了,只是想到和贵嫔那事儿,这才一咬牙道:“你也收敛些,不能总是由着性子对丫环婆子百般责骂,你瞧你妹妹那德行,这才贵嫔,还没封为贵妃呢,就开始忤逆太后娘娘了都应了你!”

何姨娘头一回逢见陆凯这般目光冷冷盯她,顿时有些难以消受,当下扭着帕子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抽泣道:“妾可是哪里得罪了爷,若思得罪了您明说便是,妾不明不白的,倒不是死了去!”

“好,看看信里说的。”陆凯深吸了口气,将密信一下扔在何姨娘的脚下,“整个长安就没有不透风墙,爷我每年千万把银子供着你妹妹,是让她打点关系,不是让她肆意挥霍,这倒好跟旁的宫妃争长短了,还还什么锦绸屏障百里,什么身分,还敢效仿西晋的石崇?!!”

听到这里,何姨娘不由得一抖,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只是如今被陆凯气恼激愤的提出,自然知道这事儿做的太过了。索性低下头,任由陆凯发作。

“如此挥霍,只能失败,不成气候!你也是一样!”陆凯越说约气恼,虽说没对何姨娘动手,但是这些伤人的话却是一句接一句的。

待发泄完,看到何姨娘垂着头,脸上可怜兮兮的,不由得咽下了下面的话,弯身将她扶起来,惊道:“额头怎么这么烫!”一边将她抱到床榻上,一边着急吩咐婆子去请郎中。

何姨娘靠在软枕上,两道眼泪及时又准确的落下来,哭的抽抽噎噎的道:“妾只是府里最下等的,饶是谁都出来踩两脚,旁人若是拿着假的密信出来折腾妾,妾又能如何呢?就盼着爷心里能有妾一二分。”

那边儿哭的抽抽噎噎,黄氏这边儿却闹腾的不安生。

自打黎彤来陆府得了那珊瑚树后,长安的有姑娘的人家就变着法儿的想把自家女儿嫁个陆家长子陆恭桦为妻。

这不,右丞相家的嫡小姐骆宛琪就主动邀请黄氏去参加府邸的赏花宴,黄氏是大族出来的女子,自然也是喜欢这等宴游的,索性拉着儿媳宝珠一起去了骆家的赏花宴散散心。

右丞相骆家祖上是商贾,虽说现在进仕途,但是先前那些豪奢的习惯还是流传下来,黄氏刚下马车就见骆府门口停着一辆双驷马车,上面是玉石镶嵌的白银顶盖儿,横辂上都攒着黄金雕花,车内的锦缎软褥更是极尽奢华,就连赶车的马夫鞭子上坠着珍珠流苏。

黄氏看到这等奢侈不由得皱起眉,嫡小姐骆宛琪看到黄氏和宝珠来了,忙笑着走过来拉着两人的手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呢,有几个南蛮子家的小姐正在游戏呢,咱们过去瞧热闹。”

黄氏以为就是吟诗作赋,顶多投壶,没成想几个妙龄小姐正围在一起,拿着金锭子和银锭子往一旁的荷花池里扔,那池子是同外面的江水流通的,扔进去的金银锭子被水一冲便随着水道一起流走卷到了江河湖海里去了。黄氏看到这般浪费,不由得叹了口气。

嫡小姐骆宛琪还以为黄氏觉得不好看,便笑挽住黄氏的手,“夫人可是觉得不够精彩,这样,我让下人跟您煮一壶好茶。”

黄氏想着喝茶也总比这般奢侈好,不想刚一抬头就见骆家的丫头婆子抬着一箱子白蜡过来,手脚利索的将一捆捆的白蜡往铜壶底下扔,黄氏不由得手心冒了冷汗,“这是作甚?好端端的……”

要知道普通人家就是白蜡也不舍得点,也就黑了天儿,这才点点,睡觉就吹灭了,这倒好直接拿着白蜡煮茶了,黄氏看着真的肉疼。

“白蜡性干净,煮出的茶来,才不会有杂气,这样的茶才适合您喝。”骆宛琪声音清脆地说着。

那些攀附骆家的妇人小姐,纷纷凑热闹起哄道:“您这未来儿媳妇可真是孝敬呢。”

黄氏听到这句可真是为难了,要真娶个这个回去,陆府那点儿家财当真不经她耗。

黄氏思虑再三,正要讲话拒绝,就被程宝珠按住了手,程宝珠朝着骆宛琪道:“听闻骆家当年为朝廷捐献军粮十万,直到现在都称赞骆家的宽宏富贵。如今胡人在边境作乱,西蜀又蠢蠢欲动,皇上那日还忧愁军粮问题……”

骆宛琪一听,拉着宝珠的手,忘记了方才儿媳妇的事儿,当场保证道:“为朝廷效劳,是我们骆家的荣耀,这样我嫁妆百万,全部捐献为军粮。”

这话一处,当场的妇人小姐一时间风云色变,纷纷将那点儿金银锭子收了起来。

骆宛琪看到众人收起银子,虚荣心一下被满足,索性满心欢喜的设宴款待黄氏和宝珠,席间也再也没让旁人提做黄氏儿媳的事儿。

黄氏这才宽了心,抬手拍了拍宝珠的腕子,“今儿个要不是宝珠你,我怕是要为难了。”黄氏语气里带着愉悦,对宝珠的印象更是好了不少。

这时,何姨娘早已经被郎中枕完脉,眼睛半睁着,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爷,可是不怪妾了?”陆凯见她一发烧,早就一句埋怨也说不出来。何姨娘心里却明白,她要更可怜更悲惨些,这样陆凯心里才会如针刺,这样才会更珍惜疼爱她。

陆凯陷入沉思,抬手摸了摸何姨娘的脸儿,淡淡道:“旁的不说,只是你二妹那里却是要收敛,银子我不会继续供应了,你也收敛些,再出事儿胡闹,便是旁人有耐心,我也容不得你!”

何姨娘很无奈,只得狠攥着手心,脸上挂着可怜相儿应下。

陆凯离开后,何姨娘脸色青白,将桌上的药碗一下拂在地上,“定然是程宝珠陷害,让我蒙受如此冤屈!程宝珠,你很快就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程宝珠:后悔怎么写?

陆恭桦: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