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想到是杜霓裳。
先前她在江州遇到了杜姑娘,后来杜姑娘伤好了以后,说是领了一桩悬赏,和她师兄一块儿出发到京城里来了。郁桃也梦见过她到京城,就是不知道自己梦里头的和现实也不一样。
只是京城大的很,郁桃没有刻意去找,到了京城这么久,她们竟是一直没有遇到过。
等从胭脂姑娘那儿回来,郁桃回家取了信物,在京城里头转了一圈,找到了有着和信物上面一模一样标志的店铺,这才忐忑地进去找人。
生怕出什么意外,她还找老国公借了个人,跟在身边保护。
好在那沧海派的信物十分好用,铺子里的伙计见着了信物之后,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恭恭敬敬地请她到了内室,让她稍等片刻,然后便出去传消息了。
郁桃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才总算是把杜姑娘给等来了。
杜霓裳进门时还有些匆忙,她是一路用了轻功飞过来的,进门时有些气喘吁吁,可见着了郁桃,眼睛却还是亮着的。
“沈夫人!竟然真的是您!”
郁桃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杜姑娘。”
杜霓裳仍然是原来那个样子,英气勃勃,背着一柄长剑,她大跨步走了进来,惊喜地道:“沈夫人,您也来京城了?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一来就来找我了?”
郁桃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来京城好些日子了。”
“我先前听你们是不打算来京城的,还在遗憾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没成想,竟然这么快就能再见了。”杜霓裳高兴地说:“沈夫人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郁桃便将自己认了个亲的事情说给她听。
杜霓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是好事啊。”
“是呀。”郁桃抿了抿唇,也有些高兴:“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和我夫君也不会来京城,也不会这么快就见到杜姑娘你了。杜姑娘的伤如何了?先前你出发时,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呢。”
“好了,好全了,已经没事了。这些日子了,我还抓了不少坏人,我记得沈夫人喜欢听这个,要是有时间,我坐下来慢慢讲给你听。”
郁桃高兴地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道:“那下回再听吧。”
杜霓裳也缓了过来:“铺子里的人拿着信物来找我,说是熟人,我过来一看,就看见了沈夫人,先前我留下信物时,是说明白了,沈夫人是有事情想要找我帮忙?”
郁桃点了点头。
她顿了顿,连忙问:“杜姑娘现在还要去抓恶人吗?”
杜霓裳爽朗道:“正巧了,我昨天刚把一个人抓到了官府去,还没去领新的任务,沈夫人有事相求,索性我不去领任务了,先把沈夫人的要紧事办了再说。”
郁桃连忙说:“我会付银子的。”
“当初要不是沈夫人,我的命都没了,哪能和您提银子?”
“我想要你帮忙的事情麻烦的很,得要很长时间,兴许你还抽不出空来做别的事情,杜姑娘还是收着吧。”郁桃说:“再说了,我也不缺银子。”
杜霓裳想了想,她夫君是江南富商,新认的亲人又是国公爷,当真不缺银子,索性也没有再和她客气,一口应了下来。
等她跟着郁桃到了一处宅院,才知道是要保护一个人。
杜霓裳看看貌美的胭脂姑娘,不禁有些纠结。
“这……这难道是沈公子的外室?”
郁桃险些一口呛过去,她涨红了脸,怒斥道:“我夫君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杜霓裳连忙道歉。
“胭脂姑娘和我夫君没有一点关系。”郁桃严肃地说:“我夫君就只有我一个人,才不会有二心呢!”
早在江州时,杜霓裳就领教过两人的恩爱,方才也只是一时口快,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那沈夫人来找我,就是要让我保护这位胭脂姑娘?”杜霓裳道:“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
“是大事,是大事。”郁桃连声说:“你不能去别的地方,要一直和胭脂姑娘待在一块儿,至于保护到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恐怕是要费不少时间,你得寸步不离的保护胭脂姑娘,这段日子里,就不能再出去抓恶人了。”
杜霓裳既然答应了她,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可也问清楚了:“除了保护胭脂姑娘,什么洗衣做饭的活计,也要我做?”
胭脂姑娘轻轻柔柔地说:“这些就不必麻烦杜女侠了,我会另外再找一个婆子。”
“那就好。”杜霓裳长舒一口气:“这么简单的活,反倒还是我捡便宜了。”
见她答应了,郁桃这才放心。
她又叮嘱了一番,眼看着忙活完之后,连天色已经是黄昏,这才告别二人,匆匆坐着轿子回去。
临走之前,她还道:“这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杜姑娘就去府中找我,杜姑娘用轻功的话,路上就十分亏快,不必绕原路。”
杜霓裳应了。
等回到了国公府,郁桃才长松了一口气。
沈度已经在家中,头一回见到她回来的比自己还晚,不由得问道:“这是去哪里玩了?”
“才不是去玩了,是公主吩咐我做事,我给公主殿下跑腿去了。”郁桃说着,坐下来敲了敲腿:“今天我可跑了不少路呢。”
沈度莞尔,抬起她的脚放到自己膝上,脱了她的鞋袜,帮着她揉捏起小腿。
他的小娘子长大了,竟也会开始办差事了,比他还有用。
“我听爷爷说,说是你今日进宫,还和公主起了纷争。”沈度说:“好端端的,公主又对你做了什么?”
“才不是呢。”郁桃说:“是公主,她说以后让我不要再进宫找她了,面上也要撇清关系,不让别人怀疑,她说,这回是我最后一次进宫去找她,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就要靠胭脂姑娘来传消息了。”
沈度动作一顿:“你又要去青楼?”
郁桃哎哟一声,连忙说:“不去,公主已经替胭脂姑娘赎身了!”
“赎身?”
“是啊。”
“那替她赎了身,她如今人在哪儿?”
“公主替胭脂姑娘找了一处宅院,就在外头住着,离我们府中不远,我还找了杜姑娘保护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杜姑娘也会轻功,跑过来可快了。”郁桃得意地昂起头,等着他的夸奖。
沈度却郁闷:“你今天忙活了这些,就在忙这件事情?”
“是啊。”
“那胭脂姑娘,还有杜姑娘,都在外头住着?”
“可不是嘛!”郁桃抖了抖脚,换了另一只放到他膝盖上,让他给自己捏捏另一条腿:“我还问胭脂姑娘满不满意,胭脂姑娘也很满意,度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从前我什么也不会,连你做生意也帮不了,你给我布置的功课也经常出错,可这回公主吩咐的事情,我可是自己想办法做好了!”
郁桃说起来,还得意地不行呢!
可就是这么巧,她偏偏认识一个杜姑娘!
既是个姑娘,还有一身武艺,还是她的好朋友,最适合保护胭脂姑娘不过了!
沈度失笑,顺着郁桃的话,夸了她好几句,果然将小娘子夸得飘飘然,高兴的整个人都快要飞到天上去。
等捏完了腿,再洗了手,老国公也提着自己的八哥乐呵呵地来找他们一块儿用晚膳了。
他先给孙媳妇夹了一个鸡腿,又给孙子夹了一个,才故作不经意地旁侧敲击打听:“你们俩今天都在外头忙活了一天,在忙些什么呢?”
郁桃看了沈度一眼。
沈度垂眸不语,也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老国公碗中:“爷爷,食不言。”
老国公:“……”
老国公只得憋着气,沉默地吃完了晚膳。
可等用完晚膳以后,那小两口又亲亲热热地依偎在一块儿跑了,连个给他打听的机会也没有。
等动了夜里,老国公再上门去找两人吃夜宵,推门进书房,就见郁桃趴在书桌上,咬着笔杆子出神,下巴底下还垫着一张抄了一半的书。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沈度咳了一声,郁桃便立刻坐直了身体,正襟危坐,拿着笔一笔一划继续抄了起来。
沈度又说:“爷爷,郁桃在忙着,你别打扰他。”
老国公:“……”
老国公板着脸,朝着沈度招了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没了郁桃在,他总有机会说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
沈度故作不知:“爷爷说都是什么?”
“和我装傻干什么?”老国公摆了摆手:“怎么?楚瑜那丫头也想争那个位置?”
“既然爷爷都知道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沈度笑道:“爷爷不问,心里也是最清楚的。”
老国公沉默了一下,才叹息一声:“爷爷给你惹了麻烦,倒是辛苦你了。”
沈度面色镇定:“我不只是给府中的人求一线生机,也是为我自己。”
老国公心道:你不就是府中的人?
不只是沈度,就连郁桃,还有他们未来的孩子,都已经和镇国公府绑到了一块儿,从回京城的时候起,就分不开了。
“身份多高,责任就多大。”沈度淡淡道:“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老国公拍了拍他,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如再想想,该怎么安慰郁桃吧。”老国公说:“既然选了公主,以后太子就是对手了。”
而太子妃谢首辅之女,也是郁桃的朋友。
沈度隔着窗看到了里头模糊的人影,郁桃又开始撑着下巴在发呆了。
他叹了一口气,想着小娘子难过时眼泪流不停的样子,也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