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因着郁桃忽然生病,他们的行程反倒是暂时停滞了。

沈度让手底下的商队先行去京城,找个院子安顿下来,顺便去打听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他自己则和去和寺中僧人说明了情况,打算在寺中再多住一日,等明日看看郁桃身体如何,若是好转了,再带着郁桃去京城。

僧人们十分和善,听他说明了缘由,便也答应了下来,也仍旧再叮嘱了一番,告知他寺中有贵客,不要乱走动。

沈度回来以后,又摸了摸郁桃的额头,感觉热度好像退下了一些。

郁桃的精神也比先前好了不少,等用过了寺中的素斋清粥,气色也好了不少。

“等明天,我肯定已经好了。”郁桃保证道:“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去京城了。”

“不着急,等你先养好身体,再说这件事情。”

郁桃又道:“那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整日在屋中躺着,可实在是难受。”

“寺中的和尚说了,说是现在有贵客,不能到处乱走,以免冲撞了贵客。”沈度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也别想着去哪了,先把身体养好,等到了京城里,我再带你去四处逛逛。”

郁桃扁了扁嘴,只得应了下来。

等午后吃过了素斋,再请会医术的僧人过来看了一眼,郁桃已经好了不少,明日就可以顺利启程了。

沈度这才放下心来,可也不敢离开她,就拿了一本书坐在她的床头,低声给她念书上的内容。

等念完了,郁桃才可怜巴巴地问他:“这也要写文章吗?”

“不用。”

郁桃放心了:“那我不要听这个,你给我念话本,我要听那个女侠行侠仗义的故事。”

“哪来的女侠行侠仗义的故事?”沈度纳闷:“我没买过这样的书。”

“是我在燕州买的。”郁桃美滋滋地道:“只是路上一直没有空看,现在好了,我可是惦记了好久呢。”

沈度无奈,问过了雀儿,从行李里将她说的那本话本翻了出来。他扫了一眼,里头的主角是个刚下山的女侠,难怪郁桃想看,估计又是想到了杜姑娘。

沈度翻开第一页,老老实实给她念了起来。

话本才念到一半,外头便传来了喧闹声,沈度皱起眉头,朝外看去,外头的吵闹声却不见停下。雀儿出门看了一眼,回来时忧心忡忡的。

“少爷,少夫人,外头好像出现了刺客。”

“刺客?什么刺客?”郁桃一下子坐了起来:“寺庙里也能出现刺客?”

“许是关于寺庙里的那个贵客。”沈度按住了她的肩膀,强硬地让她躺了回去。“寺中有不少武僧,贵客出了事,他们肯定不会就这样干看着。你凑什么热闹?”

郁桃方听他念了女侠下山行侠仗义的小话本,正是心情激动的时候,如何能冷静的下来,可有沈度看着,她也不能多做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竖起耳朵,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

很快就有僧人来敲门,和他们说了事情的缘由,是寺中出现了刺客,将寺中那位贵客劫持走。僧人还说了刺客的特征,是在白日里就蒙面的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寺中乱作一团,僧人让他们注意安危之后,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如今只有沈度和郁桃、雀儿三人在寺中,其余人马都已经出马去京城,更别说郁桃还得了病,三人更不敢出门,关紧了屋门之后,便忐忑地等着外头的喧闹声停下。

外头的喧闹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还愈来愈烈,雀儿小心翼翼地又出门一趟回来,才知道那刺客跑了。

“跑了?!”郁桃惊讶:“那寺中那位贵客呢?”

“被刺客抓走了,如今寺中所有人都在找人呢。”雀儿小声地说:“听说那刺客应该还在寺中,好像还往我们这儿跑过来了。”

沈度皱起眉头,道:“不要再出门了。”

雀儿喏喏应下,守在两人身旁,也不敢再出去。

外头的喧闹声愈来愈大,反倒是还有慌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郁桃撑起的身子往外看,隔着半透的木窗,她好像还隐隐约约看到了在外头聚集起来的人影。

郁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心中的念头还未升起,忽然头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三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忽然眼前一花,就见两道身影从天而降,带着碎瓦片落到了地上。

“哎哟!”

郁桃瞪圆了眼睛,只见其中一人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还有一人则蒙着面,抓着一把长剑,正是方才僧人口中说的,刺客的模样。

刺客竟然还跑到他们屋子里来了!

郁桃眼前一花,沈度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郁桃抓着他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还不等她看清屋中的景象,又被沈度按着脑袋压了回去。

郁桃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也不敢再探出头去,可她的心还提着呢。

要是她看到的没错,那位贵客竟是位老太太?

模样瞧着,比沈度的奶奶都还要大上一些,头发已经花白,应当是养尊处优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刺客抓走了呢?

郁桃有些紧张,在沈家的时候,沈老夫人和她的关系也是很好,有什么好东西,老夫人都会想着给她留一份,这会儿突然见到一个比沈老夫人年纪还要大的老人,郁桃也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雀儿发出一声惊呼,又很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满脸惨白地看着刺客。

刺客像是受了伤,气息有些不稳,可手中长剑还架在老太太的脖子上,满脸警惕地看着沈度等人,担心他会发难。

沈度眉头紧皱,护在郁桃身前。他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非但来了僧人,好像还来了不少护卫。

他冷静地道:“外面有不少人,你应该知道,你已经被包围了。”

刺客紧张地看着他。

“有这么多人在,你想要逃出去也很难。”沈度瞥了那老太太一眼,说:“而且你还带了一个人,就更难逃出去了,还是尽早束手就擒的好。”

“废话少说。”刺客怒声道:“你再说话,我就连你一块儿杀了。”

沈度闭嘴。

刺客看着他,还有些迟疑,沈度年轻力壮,对他来说反而是个威胁。刺客想了片刻,才对沈度道:“你出去。”

沈度抿了抿唇,拉着郁桃就要出去,又被刺客叫住:“只有你一个人能出去。”

郁桃又不甘心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见到刺客手中闪着寒光的剑,又缩了缩脖子。

沈度也不愿意走,可他不动,刺客却越是紧张,声音也拔高了一些:“出去!”

“度哥哥,你出去吧。”郁桃安抚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我不会有事的。”

沈度沉着脸,郁桃又连忙举起手来发誓,他才勉强冷静下来,照着刺客的话走了出去。他打开门,果然见外面站着不少武僧,还有一些侍卫,看到那些侍卫,沈度怔了一下,意识到里面的人是谁。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又被重新关上,也落了锁。

屋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郁桃和雀儿,以及刺客和被抓的老太太。

沈度一走,郁桃就看清了眼前的画面,顿时忍不住出声道:“你抓的这人也快昏过去了。”

刺客低头一看,果然见手中的老太太半眯着眼,她的额头方才撞了一下,流了血,如今已经是半昏半醒的状态。

刺客顿时犹豫了起来。

外头来了那么多人,他只有自己一个,方才已经是受了伤,连自己逃出去都很勉强,更别说还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

杀了是不可能的,要是真把人杀了,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的行动已经失败了,该想的是要如何逃出去……

刺客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先落到雀儿身上,认清她只是个丫鬟以后,目光又落到了郁桃的身上。

郁桃直觉有些不好,连忙又缩了回去。

可刺客已经看见了她:“你,过来。”

雀儿紧张地道:“你想对少夫人做什么?”

“我没想对她做什么,只要她好好配合我就行。”刺客道:“换人。”

郁桃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不能抓我,我……我……沧海派杜女侠,你听说过吗?她可是我的朋友!”

“没听说过。”

郁桃不敢置信:“沧海派你都没听说过!?”那不是江湖中的一个大门派吗?!

“我听说过沧海派,可从未听说还有什么杜女侠。”刺客冷笑。

“杜女侠就是沧海派掌门的女儿。”郁桃挺直了腰板,拿出了沧海派的信物:“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沧海派可都饶不了你!”

那刺客有些功夫,自然也能认出沧海派的信物。他面上顿时露出几分犹豫。

见他迟疑了,郁桃心中大石才落定,又拿出了谢家的信物,昂着脑袋,得意地道:“你认不认得这个?这可是谢家,当今首辅。”

“谢家?你和谢家是什么关系?”

“谢首辅的女儿,她是我……”郁桃刚想说她们是朋友,又担心这筹码不够,她狠狠心,眼一闭,张口就道:“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

郁桃在心中给谢姑娘道歉,希望谢姑娘能看在这回事态紧急的份上,能饶过她这一回。

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郁桃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对着刺客趾高气昂地道:“没错,我妹妹她可是要嫁给太子的,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她肯定饶不了你。我劝你赶紧把人放了,要不然,外头的那些人,肯定也饶不了你。我要我妹妹去和太子告状,再让她和皇上告状,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妃?”刺客冷笑:“那我就更要抓你了。”

郁桃:“……”

郁桃:!!!

刺客手中的刀刃贴在了老太太的脖子上,他稍稍一用力,就在老太太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郁桃的心又提了起来。

刺客冷声道:“你过来,我就放了她。”

郁桃快哭了。

可那老太太受了惊,额头上的伤看着也很惨,她唇色发白,脸色更是难看,甚至连神智也已经变得模糊,看起来更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郁桃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她的脚刚落地,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那刺客:“你会不会杀我?”

刺客迟疑了一下,才道:“只要我能顺利逃出去,我就不杀你。”

“你说话算数?”

“我不说假话。”

“你发誓。”

“……”刺客沉着脸,发了一个毒誓。

郁桃又看了看雀儿,她倒是想要找沈度商量,可沈度方才才被赶了出去,门落了锁,他也进不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那你先把人放了。”

刺客迟疑。

“屋子里就只有我们几人,难道你还担心什么?”郁桃说:“我们都是不会功夫的弱女子,我怎么知道等我过去了,你会不会连我一块儿抓了。”

刺客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才把老太太推了过来。

郁桃连忙把老太太接住,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她看了雀儿一眼,雀儿也连忙走了过来帮忙照顾。老太太半昏半醒,迷迷瞪瞪睁开眼,就只看见郁桃被刺客挟持的画面。

咣当!

门开了。

刺客抓着郁桃,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郁桃被迫跟着走了出去,她闭上眼,不敢去看外头沈度阴沉的脸色。

郁桃险些要哭出来。

沈度向来温和,可一旦发起脾气来,也是十分可怕。郁桃从小到大也没见他发过几次脾气,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生气。

她方才是怎么答应的?

郁桃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