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容嬷嬷一大清早便在碧园儿的水井里发现了宫女达喜的尸体。
皇后心虚, 原本是想空穴来风的诬赖魏嫔, 结果还是被太后这深宫老姜一语中的。从永寿宫回来后, 皇后的手就一直发抖,这接二连三的败阵, 倒是让她有些担心会牵连到大皇子徐斐。
她嘴角微抿,胸口一阵阵的抑郁,继续道:“本宫必须为斐儿谋划安排,断不能让斐儿牵扯上关系,尤其是宫女达喜的死因……”
夏香抿了抿唇,“皇后娘娘,胜者王侯败者寇,若事败, 达喜的事儿少不得也落在您的头上。如此,倒不如毁个干净?”
皇后沾了沾墨抄了半句佛经,半晌又静静的坐在玉佛前诵经打坐, “本宫太过心急了, 如今一杯清茶, 一局好棋, 那些幸福快乐的日子跟本宫是无缘了,但是本宫不想这一切落到斐儿身上,若真的有灾祸落在本宫身上, 本宫要你发誓,誓死带着斐儿逃离长安,呵护他一辈子!”
月色明亮, 墙上奇形怪状的石头倒映着月光,徐明月看着月光不由的轻笑,“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真没想到夏香竟然是假冒的,只是她模仿真夏香如此逼真,说明未央宫里是有内奸的。”
白季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个假夏香原本是姑苏人氏,因为对未央宫里一个侍卫动了情,这才假扮夏香……中元节时,与那个侍卫一个不小心暗通款曲了。”
蓉妞把衣裳折好,看了白季一眼继续道:“你说的还是浅层的,我听未央宫的宫女嚼舌根子,说假夏香为皇后做事,私下却把持着未央宫的宫人,只有给她银子的,才能有机会伺候皇后,她光靠着这门生意可是谋取了不少的私利。”
徐明月听到这话,不由的望向蓉妞,“收着皇后的银钱,再到别处牟利,倒是唱的一出出卖大戏。”
“主子恶心,奴婢更恶心。这假夏香做事不声不响的,却比皇后不知道阴狠毒辣多少倍!有句话就是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唤!”蓉妞想到夏香的所作所为,不由的淬了一口。
为了个侍卫入宫,倒是正常,但一进宫就能入未央宫,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假扮夏香,这就要惹人怀疑了。
白季曾蛰伏在未央宫小半月,原本是想撤退的,倒是巧了,起夜时倒是查出点什么来了,“主子,我曾看到这假夏香摘掉面具的模样,她私下还曾跟宣王徐璞偷偷私会过,龙吟潜入宣王府,找到了宣王的第七房侍妾,跟假夏香一模一样……若没出错,这假夏香应该是宣王的侍妾。”
听到这里,徐明月不由的冷笑,“宫中探子实在太多了。”
白季起身,正要跳窗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朝着徐明月道:“主子,那日我去玉华宫西殿,看到有人偷偷摸摸的钻进魏嫔的宫里,不过只是偷走了一只香炉……不知是何居心?”
徐明月眉眼中闪现狐疑的神情,淡淡道:“神出鬼没必定居心不良,说不定这一会就有人谋算魏嫔,你且暗中保护着她,不要大意轻敌。”
蓉妞脚步顿住了,一双杏眼里闪过了一丝畏惧,本能的后退了几步,担忧道:“这个宫里终究太不安全。”
“哪里都不安稳。”徐明月冷笑道,“宣王徐璞先前为了个女人投奔沈蛟,现在却在未央宫的宫人上横插一脚,其野心实在不小。你且去吩咐龙吟一声,务必把这件事儿查探清楚。”
未央宫东苑,一个穿着堇紫色宫装的女子端着一只皓月簪,蹑手蹑脚的推开门。
魏嫔强眯着眼睛,打量那个背光线的女子,眉清目秀不似下人,只是腕子上带着的镯子却是刁奴夏香的。
夏香抬手死死捏着魏嫔的下巴,分外阴狠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当年你为了进赵府为婢,不惜陷害身世凄惨的雪纯,还泼雪纯脏水,弄的雪纯一家人被赵府驱逐殴打,流落街头。”
魏嫔抬头,快速地睨了一眼跟前的女子,大声道:“你是雪纯?!”
“雪纯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我是夏香,未央宫掌事大宫女!”
“你不是!你害死了夏香,你是假冒的,你天诛地灭!”魏嫔畏惧的不住后退,一双晶莹的眉眼里全是惊恐。
夏香冷冷一笑,将一只干抹布猛地塞进魏嫔的喉咙,随后用一只细密的针板斜斜扎进魏嫔的指甲,魏嫔挣扎痛苦的蜷曲。
夏香拔掉针板,随l*q后又抓起鞭子狠狠的抽打魏嫔,本想一鞭子勒死她,怎奈人困马乏,魏嫔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满是猩红的手紧紧捏着夏香的喉咙,夏香恼脸用力一推,魏嫔的后脑勺一下朝着桌角撞去。
正在这时,窗户一下开了,一声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你一家虽流落街头,但并未感染瘟疫死去,现在宁古塔筑长城!”
夏香身子一顿,随后狰狞的朝着男人扑去,“你撒谎!你撒谎!”正要抬手,就见男人手起刀落,一下砸晕了夏香。
魏嫔靠墙坐着,脑勺上的血簌簌的流着,脸色煞白煞白的,待男人走过来,她不由的眼发黑,心发烧,全身湿冷发抖,“你是白季?!”
说完,整个人就因为流血过多昏死过去,不过她是庆幸的,庆幸她从祭天开始就投奔了徐明月,若不是徐明月镇着,即使她再得皇宠,现在也得嗝屁了。
事发下午,徐佑前来探望,见魏嫔起身,便抬手按住了,淡淡道:“歇着吧,夏香的事儿,朕会查清楚。”
魏嫔也心有戚然,梨花带雨的抱住徐佑的衣袖,哽咽道:“臣妾差点儿死于刁奴之手,皇上为妾做主……”
任和小步走过来,凑在徐佑的耳边,低低道:“皇后娘娘闹了痢疾,病了三天了,现在脸色发白的没个模样……但皇后娘娘亲自绑了夏香,请皇上您处置。”
徐佑面色冷淡,看了看魏嫔便起身去了未央宫。
皇后染病多日,给太后请安也疏懒了,如今徐佑过来,皇后倒是一身清素苍白着病容,微笑给他请安。
徐佑坐在正座上,直截了当道:“锦衣卫查到了宫女达喜暴毙的罪证”说完睨了一眼手指攥紧的皇后,随后继续道:“那个宫女先是受人指使装神弄鬼吓唬兰妃,随后又诬陷魏嫔,如此一箭双雕的好棋,却被人利用完后,推进水井淹死,皇后可知道这人是谁?!”
皇后倒是一脸的绝望悲情,“治乱世用重典,现在的后宫实在是太乱了。臣妾是为了不让皇上您操心,才大刀阔斧的整治宫规,不希望皇上您被后宫事宜拖累。”
皇后话还未说完,就感觉他冰冷的薄唇压了过来,皇后微微仰头,似是推拒又似乎沉迷,半晌又忽然张开红唇下意识地做出邀约,半晌却见他毫无动静,清峻的眉眼里一丝嘲弄,薄唇贴在她的耳侧淡淡道:“难为你在朕身上苦费心机,但是朕厌恶你厌恶的要命,从你如后宅那天起,朕就厌恶透了你。”他薄薄的嘴唇轻轻落在皇后的发心,道:“恭喜你,成功丢了凤位!”
夏皇后强装镇定,半晌眼泪却一下掉下来,不甘心道:“我没有,那个宫女的事跟本宫无关。”夏皇后摇着头,一双柳眉杏眼带着浓浓的坚决。
听着皇后死不承认,徐佑紧紧地捏住她的下巴,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她的喉咙。
皇后脸上淡定一笑,可是唇角却畏惧的发抖,皇后这个位置比其他宫妃多了几分尊贵荣华,但是也多了几分凄凉,皇宠在可以与天地较劲,可是皇宠失,便是万劫不复。夏皇后性子虚伪但是又贪生怕死,被徐佑这般盯着,忽然恶从胆边生,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恶意,“先前本宫做什么,皇上您都不发一言,莫说是死个宫女,便是死个贵妃,您都眼睛不眨一眨,可现在您变了,您这是为了徐明月变了!”
皇后眼泪落下来,狰狞着脸,吼道:“您这是为了她铺路,您想让她母仪天下,您想让她生下太子!可是您知不知道她身上流着先帝的血,迟早有一天,她会夺了您的江山!您不记得她的同母弟徐明寻?!那是先太子!”
“那又如何,若是徐明寻夺了朕的江山,这说明朕没有本事,跟她何干?!”徐佑冷着眉眼,嘲讽道:“朕为她铺路,也是皇后你一心成全,你的好棋子达喜,防着你防的狠,把所有为你做的事儿全都记在了这张羊皮纸上,塞进了水井的缝隙里,这也是好,皇后的罪证成了她的墓志铭。”
听到这里,皇后心里一惊,看着那张证据确凿的羊皮纸,忽然哭的梨花带雨,哽咽道:“斐儿自幼痴傻,臣妾抚养他十五岁,若是臣妾横遭不测……斐儿就会被人钻了空子,斐儿是无辜的……”
徐佑眼中露出冷漠之色,一支长剑猛地穿透未央宫的廊柱,“徐斐纵容母后行凶,罪大恶极,朕日后自会处置他!”
皇后高昂的头,一瞬间便垂下了,徐斐是她最后的一张牌,她想要用苦肉计,可是却不经意间牵连到了徐斐,她静静的伏跪在地上,妥协道:“达喜的事,全是本宫和大宫女夏香所为,臣妾承认。只是夏香行为怪异蹊跷,望皇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