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说那两家糟心的。”韩老太太摆摆手,不想再提家里的那点子糟心事,将钱塞到苏月兜里,说:“好了,给你你就收着,不要推辞了,不然娘不高兴了啊。”
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苏月就没再推辞,把钱收下,拉着韩老太太到餐桌前坐下,让韩爱国去把厨房里的菜都端出来,“娘,你们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韩爱民看着桌子上的菜,眼睛都发亮了,激动地说:“大嫂,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我都惦记死了。”
苏月笑,“那你今天多吃点,嫂子今天做的多,够吃,你只管敞开了肚皮吃。”
韩爱民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块肉塞进嘴里,那表情就跟吃到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韩老太太一边吃一边给苏月夹菜,“月月你别管我们,你自己敞开肚皮吃才是,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呢,经不得饿。”
苏月就算想少吃点那也不可能,不吃饱了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不饶她啊,所以尽管老婆婆和小叔子第一天来,她也没有含蓄地敞着肚皮开吃,向他们表演了什么叫能吃。
一顿饭吃到最后,桌子上就剩苏月一个人在动筷子了。
韩老太太和韩爱民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吃,就韩爱国习以为常,在一边给她淡定地添饭加菜。
苏月直到吃饱了才舍得放下筷子,此时桌上的菜已经空空如也了,锅里的饭也空空如也,再加上她的碗空空如也,真正的表演了什么叫做“三光政策”。
苏月不好意思地看着韩老太太和韩爱民笑笑,“我现在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不饱就心慌,你们别笑我啊。”
韩爱民眨巴眨巴眼睛,将惊讶的表情硬生生的收了起来。但心里却对怀孕的女人有了新的认知,原来怀孕了胃口能变的这么大呢,简直能比得上两个大男人的饭量。他记得以前他嫂子吃半碗饭就能饱的啊。
韩老太太在惊讶过后却无比地庆幸自己多带了粮票和钱过来,照这个吃法,多少饭也不够吃啊,也不知道以前月月有没有吃饱饭,看来她以后做饭要多做一点才行,不能让月月怀着孩子挨饿。
吃完饭后韩爱国就离开了,他今晚上就要出发。
苏月什么都没说,只送了他出门,因为舍不得,又一路送到了家属院大门口,直到他再也不让她送才止步。
苏月咬着下唇默默的看了他一会,摸着肚子让自己笑出来,“我和宝宝都等着你回来,你要早点回来看我们母子三个啊。”
韩爱国没忍住抱了抱她,也不管有没有人看着,在她额头上快速地吻了一下,下一秒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月捂着嘴忍着眼泪,等情绪平复了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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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来那就压根闲不住,第一天就到家属院后面看了看自家的菜摊子,把要除的杂草都除了,给要浇水的菜都浇一遍水,侍弄的比苏月都仔细,还趁着侍弄菜的时间跟不少人都搭上了话,很快就混熟了。
不出两天的时间,韩老太太就把这大院里的情况弄清楚了,哪家女人泼辣,哪家人比较厚道,哪家爱占人小便宜,竟然说的头头是道,苏月来这里大半年了都没她知道的清楚。
苏月简直对老太太的社交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老太太毕竟跟年轻人不一样,苏月可以整天宅在家里不出去也没觉得什么,但老人家不行,老人家不出去就觉得闷的慌,所以老太太每天除了做饭做家务的时间在家,其余时间就会拿着针线下楼找人唠嗑,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和别人一边聊天一边给孩子做衣服做尿布,时不时抬头看看自家门口,要是苏月有事的话在门口叫一声她就知道。
韩爱民倒是不愿意出去跟一堆女人家聊天,家属院这边也很少有跟他同龄的玩伴,所以苏月就在家里教他算账盘账等知识。她发现韩爱民这孩子对做生意特别有兴趣,对于算术这些知识也很愿意学,虽然现在政策紧张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但过几年改革开放,倒是可以大显身手,要是有兴趣的话,做的好说不定还能成为中国第一批富裕起来的人,所以苏月也很支持他,将自己所有的算账知识一股脑地都教给他,还时不时给他灌输很多做生意的知识。
这天,韩老太太吃完早饭之后像往常一样下楼去跟人家聊天,苏月正在教韩爱民算账,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响,苏月抬头一看,竟然是隔壁的冯老太太。
苏月赶紧撑着大肚子站起来,招呼道:“婶子,您有事啊?快进来坐。”
冯老太太看了看苏月硕大的肚子,犹豫了片刻,问道:“姑娘,你现在还能做那个奶油蛋糕么?”
苏月:“婶子,您是还想买奶油蛋糕?”
冯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家那小子心心念念地又要吃呢,怎么哄也哄不好,非要吃这个,我就来问问你,你要不方便就算了。”
自从尝过苏月做的奶油蛋糕,冯子涛每天都要闹一遍,用其他的零食都哄不好他,但一个奶油蛋糕这么贵,家里再有钱也不可能天天都吃,所以都是隔一段时间给他从苏月这里买一个。
这几天这臭小子又闹着要吃,但冯老太太想着苏月都快要生了,怎么能下厨房做这个呢,就劝着这孩子,结果这孩子怎么劝都不管用,非要吃,加上儿媳妇又护着宠着,所以她就厚着老脸过来问问。
苏月听了以后,略带抱歉地说:“婶子,真不好意思啊,你看我现在这肚子大的,我站一会都累,进不了厨房了,所以这蛋糕暂时不能做了,要是孩子想吃的话,等我生完孩子给他做。”
冯老太太连忙摆手,“说什么不好意思,是婶子不好意思才对,你这月份这么大了的确要好好养胎,不要进厨房了。我就是来问问,你别在意啊。”
冯老太太说完没多逗留就回了家,想来是去哄家里的孩子去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隔壁就响起了冯子涛那孩子嗓门格外大的哭声,肯定是因为没吃到蛋糕不乐意了。
苏月摇了摇头,隔壁那孩子真的是让人头疼,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这要是她的孩子,她早就揍了。
韩老太太刚才在楼下看见家里进人了,赶忙跑了回来,问:“月月,刚刚家里来谁了?没事吧?”
苏月回答:“刚刚隔壁的婶子过来问我能不能做蛋糕。我之前收了他们家粮票和钱给他们家做过蛋糕,他们家孩子喜欢吃,现在闹着要吃呢。”
韩老太太连忙摇头,“你现在这么大肚子怎么能做这个呢,你没答应吧?”
“娘我没有,我拒绝隔壁婶子了,你听,隔壁孩子在哭呢。”
“怪不得我听隔壁孩子哇哇哭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就算孩子再哭你也不能给做,你这肚子现在都快站不起来了,可不能进厨房做东西。”
本来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到了晚上,隔壁的方小丽竟然亲自登门了,苏月看到她的时候惊讶的表情都掩饰不住。
从他们家搬来到现在,方小丽除了请吃饭的时候来过一回,之后从来没来过,就连给他们家孩子定奶油蛋糕也都是冯老太太来说,方小丽从来不出面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心里疑惑,加上懒得和她假客气寒暄,苏月便开门见山地问:“你来是有什么事么?”
方小丽脸上的神情有点不太自然,脸上的笑意也是刻意摆上的,说话也没之前那么傲慢了,“妹子,这不我是想麻烦你做个奶油蛋糕嘛,家里的孩子现在还在闹呢,孩子闹得连饭都不吃了,就想吃你做的那个奶油蛋糕。你看,我把粮票和钱都给你带来了,麻烦你给做一个吧。”
说着方小丽就把钱和粮票掏出来要给苏月。
苏月当即就皱了眉,拒绝她塞过来的东西,“婶子上午已经来过了,我都跟婶子解释过了,我现在肚子大了,没办法进厨房,所以这蛋糕真没办法做,要吃蛋糕的话得等我生了孩子再说,嫂子你还是把这些钱和票拿回去吧,回去好好哄哄孩子。”
韩老太太也在旁边说:“是啊,我们家月月这肚子没办法进厨房,等生了孩子再说吧。”
方小丽知道上午的事情,家里的婆婆也跟她说明了情况,但孩子可不管怀孕不怀孕,就闹着要吃,她当妈的看着孩子哭闹成那样总不能不管不顾吧?做奶奶的狠心不管,她当妈的可狠不下来这个心。
而且苏月这肚子也才八个月,离生还早着呢,哪有那么娇气啊,连厨房都不能下,骗鬼呢。肯定是在拿乔,故意不给她面子。
方小丽心里有气,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钱加上,“妹子,你这肚子也才八个月,偶尔进一下厨房也没什么的吧,你看着孩子哭得可怜的份上就给他做一个吧,我再加一块钱可以吧。”
方小丽一副‘再多给你一块钱,你就别再拿乔了’的表情让苏月气炸了,她现在怀孩子不太能受气,脾气也是一点就炸,被方小丽这一说立马就不想客气了,冷着脸说:“我都说了我的肚子不能下厨房,不是钱的问题,你就算再多加我一百块我也不能做,你回去吧,别在这为难我了。”
方小丽觉得自己已经很低声下气了,结果苏月这女人竟然还不给面子,肯定是存心故意刁难,不就是还在记恨上次孩子玩弹珠的事情嘛,这女人可真小心眼,上不了台面。
好,既然她不给自己面子,那也别怪自己不给她面子。
“我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你这样子不觉得太过分了么?孩子就算得罪过你但也是无意的,你至于这么抓着不放么?不就是一个蛋糕,需要你多大力气去做啊?一会儿就做好的事,你偏偏就不肯做,我们家人都上门求你了你还拿乔,不就是会做个蛋糕嘛,真当自己多大本事了!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说到这里,方小丽轻蔑地瞥了苏月一眼,嘲讽地说:“哦,你是不是觉得你家男人是个连长你就了不起了,我跟你说,一个小小的连长在你们农村可能很了不起,但这部队里还真不算什么,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事就说事,竟然还扯上自家男人,苏月都要被这不讲理的女人气到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无耻自以为是的女人!
她今天非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面子什么的,素质什么,她通通不要了!
苏月豁出去了正准备开吵,岂料韩老太太上前一把直接将方小丽就给推出了门,直把人推得一个趔趄。
还不待方小丽回过神来,韩老太太就马力全开,指着方小丽的鼻子开骂:“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了,我们跟你好声好气地说,你却骂我儿媳妇,还看不起我儿子!你凭什么在我家说三道四的!我家儿媳妇怀这么大肚子,凭什么要给你家孩子做吃的?还不让人拒绝啦!有你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么!说我儿媳妇尾巴翘起来,我看你才是尾巴翘起来鼻孔朝天,我老太太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今天真是长见识了!我要是你的家人我都不好意思放你出去见人!”
老太太说着,不给方小丽反击的机会,逮着周围来看热闹的人就评理,“你们大家伙给评评理,她家孩子想吃我儿媳妇做的东西,可我儿媳妇这么大的肚子站一会都不行,不能进厨房,结果这女人就在我家骂了起来,你们说说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嘛!”
有几个跟韩老太太处的不错的老太太立马就对着方小丽指责了起来。
“人家肚子那么大了,里面还是双胎,怎么进厨房给你家孩子做东西吃?这不是为难人嘛。要做你自己做去啊。”
“就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还骂人家,还看不起人家是农村来的,既然这么看不起,你就别来这里求人啊!”
“要我我也不给你做,这什么态度啊,给你做也捞不着什么好。”
法不责众,平时大家可能不敢当面指责方小丽,但现在一堆人都七嘴八舌地说,大家就都不怕了,都趁乱说一两句出出气,简直是围攻方小丽。
方小丽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指责,都快气炸了,气得完全没有了理智,狠狠地瞪着韩老太太,怒道:“你不就是个小连长的娘嘛,嚣张什么嚣张!信不信我让你儿子连连长都当不下去,让你们一家人滚回农村去!”
苏月冷哼一声,故意扬声说:“既然你这么厉害,部队都得听你的,那你现在就去,我等着你让我男人连连长都当不下去,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啊,那你给我等着,我非让你男人——”方小丽正要继续放狠话,就被闻讯赶来的冯老太太一把捂着嘴,不让她再乱说。
冯老太太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儿媳妇发了火,“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俊伟回来和你离婚,我说到做到!我相信我儿子肯听我这个老娘的话。”
方小丽是第一次被冯老太太说这么狠的话,心里的慌乱一闪而过,她虽然很强势,但也怕冯俊伟和她离婚,这下再不敢吵了,狠狠甩开冯老太太的手,哭着冲进了家里去。
冯老太太赶紧对苏月和韩老太太道歉:“我家儿媳妇不懂事,你们别在意啊,对不起,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韩老太太摆摆手,没说在意也没说不在意,转身带着苏月回了家,将门关上,隔绝外面看热闹的人的视线。
等没人看着了,韩老太太这才满怀担心地问:“月月,刚刚那个女人这么猖狂,家里是不是很厉害?她说不让爱国当连长,是不是真的能办到啊?”
苏月安抚地拍着老太太的背,“娘你别瞎想,不会的,部队又不是她一个女人说了算的。要是她想让谁滚蛋谁就滚蛋,那部队还不得乱套了啊,部队的领导又不是傻子。”
“可......可.......”韩老太太还是不太放心,“咱们家没权没背景的,会不会有人背后坑爱国啊?爱国在部队这么些年,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位子,要是有人故意坑他可怎么好?”
韩老太太也不是那等无知的老太太,她知道在部队跟在村里种地不一样,想往上爬难着呢,肯定得有人背后使坏。就他们大队那小小的地方,为了当个大队干部还有人背后坑人呢,更何况是在部队里。
苏月心里知道韩老太太的担心是正确的,但她还是尽量装作不在意地安慰她:“娘,不会的,部队可公平了,是根据你的表现和军功算的,可不是别人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你看爱国立了这么多功,他现在的位子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来的,别人可动摇不了。娘你就放心吧。”
看苏月信誓旦旦的样子,韩老太太终于是放了心。
虽然劝服了韩老太太,可苏月心里却存在着不安,她不知道方小丽家里具体是有什么关系,只听马翠云说过方小丽的父亲在部队挺有职权的,但具体是什么职位她也没打听过,方小丽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去告状,她父亲应该不会这么没品地真的对韩爱国动手脚吧。
韩爱国在部队这么多年升职挺艰难的,要是再有人在上面压他,他这辈子可能都难以上去一步了。
心里存着担忧,苏月就越发地想念韩爱国了,想想他都出去了一个来月了,期间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幸好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梦,这起码说明他没事,目前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