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韩爱国就回部队复职去了,苏月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她走进厨房,看到锅里有粥,上面还热着两个馒头,看来是韩爱国早起做的,不由微微一笑,喝了碗粥又吃了一个馒头后,便开始忙活起来。
她将昨天从小王村一户人家那买来的雪里蕻洗干净,然后放进买的缸子中,加入盐腌渍,腌好后盖上盖子,等过段时间就能拿出来当小菜吃了。
腌完雪里蕻,她又将从供销社买来的肉用盐腌渍起来,等过几天盐入了味再拿到外边晒干就成了腊肉,吃饭的时候放跟米饭一起下锅,在饭锅里熘一圈,那味道香得很,反正韩爱国很喜欢吃。
忙完了这些,苏月又拿出面粉着手开始做糕点,她做了点蛋糕,又做了点红豆糕和豆沙饼。
看到这些糕点,苏月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前还想着到了部队后看能不能偷偷地找机会去卖点糕点赚钱,结果来了这里才发现事实跟她的想象很有差距,部队这里这么偏僻,压根就没有人会买她的糕点,总不能让她去卖给楼里的其他家属吧,那不是明晃晃地跟别人说:嘿,我在做生意呢。
要是被眼红的人看到了去举报,那可就完蛋了。
就近不能卖,那就只能去文乡公社卖,但去公社就要坐班车,班车上还有别人。每次带那么多糕点坐着班车出去,肯定会被车上的其他人发现端倪,要是有心人跟着她后面一观察就能发现她在干什么,这样真的太危险了。
如果被别人举报了,那韩爱国绝对逃脱不了,他这个兵也别想当了。她知道部队对韩爱国的意义,所以决不能拿韩爱国的前途开玩笑,宁愿不赚钱也不能去冒险。
所以在这里,卖糕点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看来以后只能靠韩爱国的补贴过日子了。幸好她之前手里还赚了不少钱,以后省着点花还是能过的。
等到晚上韩爱国结束训练回来的时候,苏月做的糕点刚好放凉,现在入口口感最好,于是就对他道:“咱们现在去隔壁拜访一下吧。”
韩爱国端起糕点,点点头,“走,咱们去拜访一趟回来吃晚饭。”
两人走到隔壁门前,听声音,里面有人,于是敲了敲门,一会就有人来开了门,门内的男人见到韩爱国很是高兴,“爱国,快进来。这是弟妹吧,你好你好。”
苏月笑着跟他问好。
韩爱国将端来的糕点递给冯俊伟,“这是我爱人自己做的糕点,拿点给你们尝尝。”
冯俊伟连忙接过来,“哎呀怎么这么客气,来就来还拿东西,下次别了。”
他又端来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对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也没动弹的方小丽说:“赶紧给爱国他们端两杯水去啊。”
方小丽抬眼瞅了韩爱国和苏月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去倒水,端来的时候也没说话,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冯俊伟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爱国,晚上在我家吃饭吧,我们家刚刚做好饭呢。”
只不过他的话刚说完,方小丽就在他背后狠狠掐了一下,掐得他差点叫出来,但外人在场,他只好忍住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韩爱国说话。
苏月怎么可能没发现方小丽的小动作呢,心下有点好笑,他们夫妻两看起来像是喜欢在别人家占便宜的样子么?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就算别人请他们也不会答应随意在别人家吃饭的。
她至于这么防备么?
这个方小丽,如果不是很抠门,那就是对他们不待见了,可他们才刚来,有什么招她不待见的?
苏月怎么也想不通,但既然人家不欢迎,那他们也不会上赶着,于是她站起来道:“冯连长,我们家里的晚饭都已经做好了,再不吃要凉了,我们现在就家去吃,您别客气了。”
韩爱国也跟着站了起来,不顾冯俊伟的苦劝,带着苏月一起走了。
其实他也看出来方小丽对他们不太热情。
冯俊伟只好客气地将两人送出了门,直到看到两人进屋关了门,这才转身拉下脸,对方小丽怒道:“方小丽你什么意思啊?人来家里了连水都不知道倒,我叫我的战友吃顿晚饭你掐我干什么!”
方小丽脸色也不太好,白了他一眼,“咱们晚上就做了两个人的晚饭,你叫他们来吃咱们两吃什么?”
“再做点不就好了?至于像你这么小气!”
“冯俊伟,你以为粮食都不要钱的啊?靠你一个月那点津贴就够咱们生活了?要不是我的工资你以为咱家能过得这么好?你倒是在这里瞎大方的很啊!”
冯俊伟气得狠狠扒了扒短发,“方小丽你别跟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你不就是看不上韩爱国夫妻两么?”
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他这个媳妇,仗着自己是城里人,又在供销社工作,自视甚高,向来看不起农村人,只爱跟城里有钱有势的打交道,所以才对韩爱国夫妻两那个态度。
方小丽被拆穿心思,转过身去不看他,“懒得跟你说话。”
冯俊伟怕她以后还对韩爱国两口子不冷不热的,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道理,“小丽,看人不能光看别人的出生,人家出生不好,不代表没有能力,不代表以后不会发达,你不要见人家出生不好就看不起人家。”
方小丽不屑地撇撇嘴,“那个韩爱国哪里有能力了?听说都当兵十几年了,马上都快三十岁了,至今才当上个营长,你才二十六岁都已经是连长了。这说明他没有那个能力,这样的人有什么可发达的?”
冯俊伟指了指她,怕被隔壁听见,压着声音道:“我作为韩爱国的连长,跟也共事这么多年,我会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么?他这个人的能力绝对不在我之下,要真论本事,我还不一定比得上人家呢。”
方小丽明显不信,“拉到吧,既然能力这么强,怎么至今还是个营长呢?”
冯俊伟觉得自己这个老婆就是个猪脑子,看事情只知道看表面,内里的门门道道她从来就不想想。当下声音更低地说了一句:“他的能力没问题,就是运气不太好,军功立了不少,却没能升得上去。”
方小丽听后抿抿唇,半晌后嘀咕:“这说明他这个人不会做人,光有能力算什么。我看呐,他现在升不上去以后照样升不上去,你怎么知道他就会突然变好?”
冯俊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照韩爱国这些年的发展来看,估计还真的很难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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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跟韩爱国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里,该吃吃该喝喝,如此又过了几天,这天就到了去老木匠那里拉沙发的日子,韩爱国因为有训练没空跟她一起去,就找了柱子开车带她去。
苏月和柱子先是去了一趟公社,去屠宰组买了好几斤肉,又花钱买了不要票的下水和骨头,最后又去买了点其他食材和必须物品,这才装得满满当当地去了小王村。
苏月进了老木匠的家里,老木匠一看她进来就认出了她,笑着说:“来拉沙发来了?我已经打好了,你快来看看。”
说着老木匠将苏月和柱子带进了堂屋里,苏月一眼就看见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实木凉椅沙发组合,眼睛亮顿时了亮。
原本以为打出来的样子不会很好看,但却出乎意料,沙发还挺好看的,中间是一张长的凉椅,后背雕了精美的花纹,表面是木纹黄色,泛着古朴厚实的光泽,却不显得沉闷老气,反而有点古色古香的意味,颇为符合古典审美。
长椅两边各是一个同款式的单人凉椅,三座椅子中间是一个同源的木质茶几。
这一套摆放下来,效果还真挺不错的呢。
苏月对老木匠道谢:“王师傅,您打的可真的太好看了,谢谢你用心啦。”
看得出苏月很满意,老木匠很是得意,也不亏他这几天废寝忘食地打这套沙发了。
这下苏月是彻底相信老木匠的手艺了。不愧是声名远扬的木匠啊,手艺还真是不是吹的。
她顿时来了精神,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自己在家里画的图纸递给他看,问:“王师傅,你能再给我打个东西么?”
老木匠一看图纸,他没见过也没打过,顿时探究地问;“这个是什么?橱柜?可也不像啊,矮了点,也不像床头柜啊。”
苏月摇摇头,“不是的王师傅,这个是专门用来放鞋的鞋柜,我自己琢磨的。你看,这一层层的都是可以放鞋子的,而边上这两个抽屉可以用来放些雨伞啊钥匙啊等出门要用到的小物件。”
苏月画的画不好看,但还是能看出来具体轮廓和功能的。这个鞋柜是苏月按照现代的风格画的,她想打一个放在门口,以后出入换鞋方便。
她觉得随意把鞋子仍在门口的地上实在是太难看了,而且还容易有味道,有个鞋柜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老木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鞋柜,听苏月介绍之后当下就来了兴趣,仔细地看着,越看眼睛越亮,点头道:“中!给你打一个。”
苏月就问:“要多长时间啊?”
老木匠想了想,说:“别人家都是请我们木匠上门去打家具,你家却是打好了自己拉回家去,打一次就要来拉一次,怪不方便的,这样吧,要是你不急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打,半天时间就好了,你跟沙发一起运回去,只是回去后你先不要急着用,先把表面的漆晾干再说。”
现在还没到中午,苏月自然愿意等,这样下次就不用麻烦地来回借车跑来跑去的了。
“那就麻烦你了王师傅,我们在这里等着,顺便给你帮帮忙。”
老木匠摆摆手,笑着说:“不用谢,我也算是沾了你的光,以后又能多打点新奇的事物了。”他还是蛮喜欢研究新式家具的。
说完老木匠又道:“既然你们愿意在这里等,那就给我帮帮忙,抬抬板子,递递东西,这样也快一点打好。”
正好柱子会点木匠活,就跟老木匠的两个徒弟一起帮着刨木头切板子,而苏月就在旁边给他打打下手,别说,人多就是力量大,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崭新的鞋柜就完成了。
老木匠的两个徒弟帮着他们将沙发和鞋柜都搬到了卡车上,柱子发动卡车,载着苏月回了家属楼。
这一次运回来的家具引起了家属楼的巨大轰动,整座楼只要在家里没事干的妇女们都围上来观看,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还有的女人直接就上来找苏月搭话,问东问西的。
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抱着娃的大姐拉着苏月问:“大妹子,你家咋又搬家具了?上次不是才搬了一趟么?”
苏月笑着解释:“上次没搬完,这次把剩下的搬了回来。”
这大姐在门口探着头瞅了好一会沙发和鞋柜,又问:“我瞧这东西怪陌生的,啥个东西啊?我都没见过,妹子你给我说说。”
苏月只好跟她解释了一遍,一听完,这大姐立马啧啧了起来,“妹子,这个沙发,还有鞋柜,肯定金贵的很吧?这哪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用得起的?你家看来很有钱啊,可是你男人不是农村的么,而且只是个营长,我男人也是营长,但我家连吃饭都困难,你家哪来的钱买这些个金贵东西啊。”
说完,她笑着拉了拉苏月的胳膊,一副两人很亲近的样子问:“妹子,要不你跟大姐说说,你家是咋赚钱的?是不是有啥门道啊?”
苏月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了,这人话里话外怎么一股子酸味呢?一听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再说了,我家咋赚钱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说?
苏月不想理她,转身进屋里继续忙。
这女人一见苏月竟然不理她,闹了个没脸,顿时不高兴了,拉着脸道:“哎我说你咋不理人啊,难不成有点钱就歧视咱们了?作为军嫂,你可不能搞歧视那一套啊。”
这人还给她扣上大帽子了,苏月正准备回头跟她怼两句,哪想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我说王连英,人家买家具关你什么事,人家有没有钱又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张着嘴不说好话,人家凭什么要理你?要是我,我也不稀的理你。”
苏月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留着江姐头,穿着很朴素,怀里还抱着一团毛线在织毛衣,速度很快,但却丝毫不影响她怼人的速度。
苏月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大姐是个爽快人,而且心思挺正的。
名叫王连英的女人被她一怼,立马叉着腰道:“马翠云,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说我多管闲事,你自己不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我说啥关你屁事!”
马翠云斜嘴一笑,“我就是看不惯你整天见不得别人好的样子,人家有钱买家具是人家的事情,凭什么要告诉你怎么挣钱的啊?别一天到晚就知道酸不溜秋地盯着人家,有那个时间不如回家收拾收拾家里,省得你男人嫌家里邋遢天天都想收拾你。”
大院里的人都知道王连英家的男人三五不时地收拾她,除了她好嘴碎跟人家闹矛盾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王连英是个特别邋遢的女人,好好的家被她弄得跟猪窝一样,简直没眼看,整天也不知道拾掇拾掇,他男人都看不过去了,跟她吵过很多次都没用,后来就上升到动手了。
每次夫妻两一动手整栋楼都能听到王连英哭爹喊娘的叫声。
这也是家属院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大家一说这事就嘿嘿笑。
“你!”王连英被她的话戳到了肺管子,气得嗷地一嗓子抱着孩子就冲了出去,“马翠云我今天跟你拼了!”
孩子吓得哇哇哭她也不管。
眼看她就要扑上来厮打,其他几个妇女赶紧上来阻拦,嘴里劝着:“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要是打架了,说不得会连累自个男人呢,王连英你想想上次的事情。”
有时候女人闹事,也会影响男人们的前途。
王连英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上次就因为她在家属院跟别人打架,被人家告状告到部队领导那里,自家男人因此被领导叫去骂了一顿,男人回来又狠狠揍了自己一顿。
她心里抖了抖,厮打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但为了面子,她还是照着马翠云的方向狠狠呸了一下,口水溅了老远,骂道:“要不是我家娃哭了,我非跟你没完!”
说完转身就回了楼上。
马翠云被她的口水溅到,气得立马放下毛线就要上前去跟她没完,苏月见状赶紧拉住她,劝道:“马姐算了,别把事情闹大了,这里这么多战士看着呢,对自家男人的声誉不好。”
马翠云一看,的确有好几个搬家具的小战士在看着呢,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跟人打架对自家男人不好。于是只好压抑住怒气,止住了想上去手撕王连英的冲动。
周围看热闹的女人们见事情平息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就各回各家干活去了。
小战士们此时也搬好了家具,跟苏月说一声就走了。
这下没了人,苏月就对马翠云说:“马姐,进家来坐坐吧。”
马翠云想了想,也没推辞,跟着苏月进去了,她觉得苏月很合她的眼缘,虽然这妹子长得很好看,一看就跟她这样的粗人不太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这个妹子肯定跟她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