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拌好一盆白菜猪肉馅,又活了面,韩爱国负责擀面皮,苏月和韩老太太以及韩爱民三个人负责包饺子。
看着白胖胖的白面饺子,韩爱民喜滋滋的说:“张翠娥赔了咱家两斤肉,听说从回了家之后他们家就吵起来了,好像他们家的人都在责怪张翠娥和王雅茹,现在家里人又哭又闹的,我还听他家隔壁的严婶子说王家大哥大嫂要求把王雅茹年前就给嫁出去,连个年都不想让她在家里多待了。”
韩老太太冷哼一声,“活该,谁让她们找你大哥和大嫂的麻烦的,就拿她两斤肉算是便宜她们了,张翠娥那老货天天在家里骂我们家人我都没跟她计较呢。”
韩爱民哈哈笑着点点头,“这次两斤肉估计把她们心疼坏了,以后看她们还敢不敢再来找咱家麻烦了。”
苏月觉得经过这次的事情,张翠娥估计只敢在背后骂骂他们了,当面再骂是不敢了,毕竟两斤肉可是损失惨重啊,心都的滴血。
晚上一家人就吃的饺子,白胖胖的饺子一出锅,香得苏月都忍不住咽口水。没办法啊,这年头缺油水,她也馋了,就算他们家的生活比起大队其他人家已经好多了,但在买什么都要票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天天吃肉天天吃白面,吃饺子更是一年能有两次就不错了。
她现在终于是能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过年的期待了,过年意味着能分到粮食和钱,还能分到猪肉,分到了就能吃点好东西补补油水,怎么能不让人期待呢。
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习惯了大鱼大肉下馆子,过年的味道对人们来说越来越淡,许多人甚至不喜欢过年,一想到过年就头疼。
真的是生活越差,反而过年的年味越浓啊。
苏月正在感慨呢,一阵小孩子的叫声打断了她。
“奶,奶......”小磊和毛毛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从门外奔了进来,呼喊韩老太太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亲热。
韩老太太一听到这两个孩子的声音就头疼地挥挥手,无奈道:“这两个狗鼻子又来了。”
苏月和韩爱民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两个小孩估计是又闻到饺子出锅的香味了才跑来的。
毛毛先跑到桌边,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韩老太太,咬着手指头唆,故作不知道地问:“奶,你们在吃什么啊?”
韩老太太没好气地拿手指戳戳他的额头,“你个小狗鼻子会不知道奶在吃什么?不知道你能来得这么及时么?”
毛毛吧唧吧唧嘴,也不理会韩老太太的寒碜,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桌上,要是可以的话,苏月估摸着桌子上的碗都要被他的眼神给活生生洞穿了。
小磊更直接,直接从旁边拿了个小板凳过来,站到板凳上扒着桌子边努力地往碗里瞅,嘴上哀求道:“奶,你们吃饺子呢,我也想吃,奶你行行好给我吃一口吧。”
自从上次韩老太太因为他撒泼要吃的而教训了他一顿之后,小磊不知道是学聪明了还是回去后他娘给教了招数,他不再是撒泼要东西吃了,而是学会求着要了,最常说的话就是:“奶你行行好给我一点吧。”或者“奶你可怜可怜我吧。”
可把韩老太太气得不轻,感觉这孩子跟讨饭的说话一样一样的。这是要当小讨饭的?
偏偏最让人无奈的就是明明生气还不好拒绝孩子,虽然知道两个孩子都是被他们娘教唆过来的,不然不会一闻到老宅的香味就跑过来要吃的,就是吃准了她这做奶奶的狠不下心来拒绝两个孩子。但韩老太太也的确狠不下那个心来。
她一个做奶奶的,可以对大人们狠心,但对求上来的孙子,她怎么狠得下心自己吃却让孩子们在一旁看着呢。
村里倒是有分了家的老太婆能干出就不让孙子吃自己东西的事情,但韩老太太心软,干不来这事情,每次被两个孩子一求,最后都给他们吃了。
韩老二媳妇和韩老三媳妇也是抓准了韩老太太这一点。
韩老太太只好对韩爱民说:“爱民,你去拿两个碗,一人给他们盛几个饺子吃。”
韩爱民不满地小声嘀咕:“肯定是两个嫂子教的,每次只要咱们这里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两个小子准时就跑过来,有时候明明毛毛和小磊都在外边玩呢,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给喊回来的。”
韩老太太道:“行了,别说这个了,给他们盛点去。”
韩爱民就站起来去厨房里盛。
韩老太太问小磊和毛毛:“你们家分的肉怎么吃的?”
小磊撅着嘴不开心地说:“我娘都不让我们吃,说是要留点带给我外婆家,剩下的等过年再吃。”
毛毛比小磊更不开心,“我爹不会做肉,他烧的饭可难吃了,我都不爱吃。”
韩老太太便叹了口气,对韩老二和韩老三家的日子是越发不放心了,特别是韩老三家,韩老三媳妇现在不能干活,里里外外就靠韩老三一个人忙活,他一个没下过厨房的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操持一家老小的吃食的。特别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一个大男人还不知道能把年过成啥样呢。
想到这里韩老太太就问韩爱国和苏月:“往常咱们家都是一起过年的,今年分家了,你们说这年个是一起过好呢还是各过各的?”
苏月没答话,看向韩爱国。
韩爱国其实知道她娘心里的小想法,其实老太太是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过个年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儿子们团结和乐,过年了一家人能热热闹闹的。
就算二弟媳和三弟媳总是爱闹腾,但老太太心里头还是心疼儿子和孙子的,放不下他们。
所以,韩爱国就说:“娘,让二弟和三弟他们都过来这边吃年夜饭吧,过年了总得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老太太一听立马就笑了,忙说:“哎,好好,那就让你二弟和三弟带着媳妇孩子年三十过来吃顿年夜饭,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韩老太太说完又对苏月说:“老大媳妇,他们过来过年,菜就得多烧几个,你今年就要受累了。”
苏月不在意地摆摆手,“娘,没事,过年嘛,本来就要多做几个菜,累啥啊。”
韩老太太就笑得越发开心,心里立马琢磨起来到时候要准备什么菜。
苏月看老太太这么高兴,尽管心里不喜欢韩老二和韩老三媳妇,但为了老人家开心她也不在意了,到时候忍忍就好了,反正就一顿饭的功夫,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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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分完猪肉的第二天,天空中就飘飘摇摇地下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孩子们欢呼着要出去玩雪,但大人怕孩子把衣服弄湿了大冬天没衣服穿,就不许孩子们出去玩,村子里总是响起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
雪下得挺大,落在地上的雪花经过一夜的低温天气冷冻全都化成了冰,走在上面特别容易打滑摔跤,这种情况下,大队决定停止社员们上工活动,到年后再开始上工。
社员们为此开心得很,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地在家里猫冬过年了,顺便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做年糕,包豆包、蒸馒头、磨豆腐、包饺子等等。
不过年底了,大队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公分结算,社员们忙了一整年,年底的时候大队会将工分统一进行结算,将工分换算成钱,然后去除年中几次分发下去的粮食,剩余的钱可以换粮食,也可以直接要钱,与此同时大队也会发给社员们一些粮票邮票布票副食品票等,可以说,许多社员过日子就等着年底这一次发东西了。
不过有的人家挣的公分少,之前分发的粮食都是按照人口发的,有的人家发多了,这时候别说再发粮发钱了,还得倒着给大队补钱呢。每年都有些倒补钱的人家哭爹喊娘的。
工分清算的过程是很复杂的,计算量大到让大队会计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忧愁。大队会计不是专业会计出生,也就是年轻时候跟个老会计学过点皮毛,因为会打算盘会写字,后来就当了大队的会计,干了不少年,业务还算过得去就一直没换过。他平时算算账是没问题的,但就怕年底结算这种复杂的帐,真是让他头疼得很,反正每年他都得为这个掉一地头发。
今年也是,眼看就要过年了,工分还没结算好,大队会计很是愁,愁得眼睛盯着账本都快盯瞎了,真想有个人能帮他分担分担。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苏月来,上一次分秋娘,苏月不用算盘,在心里默算一下数字就算好了,比他打算盘打得还准,一眼就瞅出他算错了。
大队会计对她很有好感,也知道她是会算术的,于是就想找她帮帮忙。他就去找了生产队长和支书商量:“年底的帐太多太杂了,要算好还得好一段时间,不过都下雪了,社员们都在等着发东西呢,我这边得尽快算好才成,支书,你看能不能给我临时找个人帮帮忙。”
支书也知道年底结算是个麻烦活,他也想尽快给社员们发东西,但临时到哪找个人来帮忙算账呢?他抽了口烟,叹着气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的社员们基本上都不识字,能算算小账就不错了,算大帐哪有人会,我到哪给你找人?”
会计笑呵呵道:“这个我有人选推荐,我看韩家的大媳妇苏月同志就可以嘛。”
支书一愣,“苏月苏知青?她可以?”
会计点头,“上次分秋粮,我看她不用算盘就能把数字算出来,能得很。而且她们知青本来就是知识青年,都上过学,算账应该没问题,不如就找她给帮帮忙吧。”
支书想了会,点头,“那行吧,就去找苏月同志帮下忙,咱们也不白找她帮忙,到时候多给他们家分点东西。”
大队会计高兴得很,立马就去找了苏月。
苏月一听是要帮忙算账,心里犹豫了下,主要是她现在可忙着呢,要帮着做糕点,还要做过年要用的馒头豆包糖果等,一天忙到晚,哪有时间去给人家帮忙啊。
大队会计看出苏月的犹豫,立马说:“苏月同志,我们不找你白帮忙,可以给你多分点东西算作酬劳。”
苏月一听来了兴趣,“那能多分点什么啊?”
大队会计:“粮食、豆腐、肉或者票等都可以多分点给你,你想要什么啊?”
苏月心里一喜,她想要多分点肉,这个年头有钱也买不着肉,过年一大家子总共就十来斤肉吃,在她看来少得可怜。要是帮忙的话,岂不是能多得点肉?
“会计大叔,那我不要别的,能多给我点肉么?家里肉不够吃啊。”
会计闻言不待犹豫就同意了,“行,我回去跟支书商量商量,到时候给你补点肉。”
苏月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和会计约定好下午就去大部队帮着他一起算账。
韩老太太知道这事后很开心,觉得自己大儿媳妇真能干,连大队都要找她帮忙,还能多分点肉,心里可自豪,对苏月说:“你只管去,家里的事情娘能忙的过来,还有爱国和爱民帮我的忙呢。”
吃完午饭,韩爱国就用大棉袄大棉裤将苏月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给她围了条围巾,只不过围巾围的很没有技术含量,直接将她整张脸都包了进去,就给她剩一双眼睛在外面了,看起来就像看过的电影里那土里土气的乡下妇女。就这他还怕她冷呢,寻思着大队部里面要是没有起火炉,在里面坐一下午得冻着,于是还想给她加衣服。
苏月赶紧抱住他的手不给动:“我不冷,再穿下去我路都走不动了,我现在后背都出汗啦。”
韩爱国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了摸她的后背,的确有微微的汗意,这才作罢,又亲自送她去了大队部,看她进去了这才回家。
大队会计看到苏月来了,把她带到他的桌子边,给她搬了把椅子坐下,又把手里的工分本和记账本摆到她跟前给她看,“苏月同志,这是咱们大队社员一年的工分本和账本,咱们一人一半,这一半你来负责。”
说完,他又向苏月说了下怎么算:“一个公分五分钱,把每个人一年的工分折算成钱,然后去掉之前已经分发的粮食数,算出最后还剩下多少钱,然后再按照社员们的意愿看是给他们发粮食还是发钱。”
“好。”这个很简单,苏月听明白之后就立马对着账本算了起来。
会计给了她一把算盘,苏月摇头,“我不爱用算盘,我自己算就成。”
不用算盘怎么算?难道真的心算?大队会计满脑子疑惑加好奇,也不急着算了,就在一边看起了苏月是怎么算的。
支书也因为不放心苏月一个从来没干过会计的人来算账,所以特意跑来看看,就是想看看苏月能不能行,要是不行还得换人。
苏月也不管他们怎么围观,自顾自算自己的,她是心算加口算结合着算的,她小时候学过心算,用手指头一把拉就能算出来,特别是像现在这种程度比较简单的计算,一点难不到她,遇到复杂点的她还可以在纸上面摆算式打草稿,比拨打算盘可快多了,而且计算结果也不会出错。
然后大队会计和支书两个人就被苏月的算法给惊呆了,只见苏月在那里一年看账本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手指动得飞快跟跳舞似得,让人压根看不懂她在干什么,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叽里咕噜听不出在说什么,但奇怪的是没几秒钟就能把一个人的工分给算出来,然后快速地在记账本上写下数字,再继续下一个。
利落得让人结舌。
支书和大队会计面面相觑,支书犹疑地小声问:“她这算的也太快了吧,也不知道算的对不对啊。”
会计也觉得不敢相信,连忙拿过自己的算盘来,照着苏月刚刚算过的社员的工分重新计算一遍,结果却神奇地发现,苏月算的一点都不差,每一个都是正确的。
会计咽了口口水,内心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前他还觉得他拨算盘够快了,算账很少出错,心里还为此十分得意,今天他才知道人外有人,竟然还有人能够不用任何计算工具就能算出来这么复杂的东西,而且还算得又快又好。
这些让他头疼不已的账本在她手里跟玩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