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商【下】

赵大爷怎么来了?

李长寿对此倒是真的没预料到,他考虑过自己与孔宣一同动手,小概率会惊动阐教高手前来拉架。

但赵大爷的从天而降,确实有点超乎想象。

孔大姐哥的五色神光,赵大爷的定海神珠,洪荒圣人之下顶尖层次的两大高手,拿着两类绝强的神通、法宝,同时对燃灯道人使绊子!

有一说一,没有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推演二十四诸天的燃灯道人……

根本就不完整!

但燃灯现在是阐教的副教主,正如李长寿此前所说,就算机会再好,也不能真的动燃灯;

起码不能由道门弟子来动。

李长寿此前考虑过借刀杀人,连续两次出手将那盏灵柩宝灯打飞,也是为此做铺垫,但他终究不忍坑了孔宣……

心底念头微转,李长寿与孔宣、赵公明传声一二,三道身影同时朝燃灯赶去。

只是,李长寿和赵公明此时就如散步般悠闲,孔宣却是五色神光全速赶路,冲到燃灯身旁,隔着不过一丈距离,五色神光开始不断释放。

李长寿驾云向前‘疾飞’时,口中不忘喊着:

“孔宣道友的极速神通当真惊人,赶不上啊赶不上。”

赵公明向下‘速坠’时,也是感慨横生:“凤族神通,果真非凡!

孔宣道友手下留情,阐教的副教主杀不得啊!”

“哼!”

孔宣用重重的鼻音表达着自己不满,五色神光继续对着燃灯乱刷。

封修为、封感知、搜宝物……

不多时,孔宣背后多了一只只灵宝、一小堆宝材。

好好的一门绝杀神通,此刻硬是被当做了【妙手空空】来用。

这些灵宝,大多都是普通的后天灵宝,还有几件灵性惊人的先天灵宝,比如那串一百零八颗珠子的念珠,还有一只紫金钵盂,以及两颗蕴含惊人道韵的宝珠,等等。

孔宣刷出这些时,表情一直保持着满满的嫌弃,虽不停出手,但根本不去碰刷回来的东西,只是由神光扔在身后。

下方,道微仙宗以及度仙门的众仙,仰头看着正发生的这一幕,稍后必是要满地找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

远古大能,道门大佬,阐教副教主,与三清老爷同辈的燃灯道人,此刻就在他们头顶横躺,被定海神珠定着、被五色神光刷着,除却身上衣袍之外……

储物法宝都快被刷漏了!

此时谁看不出来?

今日这是人教水神、截教公明、凤族孔宣,三者联手,合力阴了燃灯一把!

偏偏,此时主要出手的,还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孔宣,其他两位都是在喊着‘不要再打了’‘道友放过他吧’这般话语……

这……

洪荒上层名流大佬,都是这般不要脸、咳,这般可爱吗?

仔细想想,刚才还是燃灯道人先对孔宣出手,稍后圆起来也不算太难;

唯一难处理的,就是此时也算打了阐教的脸……

若燃灯没有阐教副教主的名头,此刻怕是已被那五色神光直接融了!

度仙门掌门季无忧负手而立,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忘情上人传声道:

“富贵啊,咱们跟真正高手的差距,远远不只是修为。”

“不错,”忘情上人注视着那不断出现的五色神光,“谁说神通不及法宝?咱们确实差了太多,且修行吧。”

“不不不,咳咳!”

季无忧一阵摇头,传声回道:“这种神通主要是靠天赋,修行是修行不来的。

我说的是谋算之道,以及对脸面的割舍。

瞧,水神与公明前辈要阻拦这位凤族大能,继续唱戏了,也不知接下来,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法子的收场。”

忘情上人想了想,传声回道:“掌门,水神前辈会不会将这位副教主,就此打杀了。”

“绝无可能,”季无忧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此时并非远古与上古,燃灯可奚落、可刁难,只因他副教主之位是在圣人那求来的,燃灯丢不了圣人的面皮。

但因一时口角就打杀了阐教副教主,这定会引起道门上下震动,哪怕是水神前辈与赵公明前辈,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忘情上人缓缓点头,仔细思索着其中之事。

他自认修行不算多久,对洪荒这些弯弯绕绕所知也不多,跟掌门这般老战力单位自是无法相比……

且看高空中,李长寿随手将那盏灵柩灯,用仙力包裹拽了回来。

能感觉出,这灵柩灯之灵在疯狂抗拒,显然这是与燃灯交命的宝物,自己也无法真的拿住。

但其他东西……

李长寿看着那小堆宝材,单单只是其中一小块就价值非凡;

于是脚下一滑,在空中哎呀一声,朝孔宣身后倒了下去;

好巧不巧,他趴在那小堆宝材上,而后赶紧站起身来。

那堆宝材顿时少了三成!

李长寿赞叹道:“孔宣道友好神通,周遭乾坤都出现了如此巨大的扭曲!”

孔宣笑而不语。

赵公明也从空中拐了个弯,发挥自己的本职优势,在空中滑过了一道优雅的弧线,精准趴在了那小堆宝材上,也是立刻起身。

那批现如今难寻的宝材,顿时又减少了三成!

赵公明皱眉道:

“果真厉害,贫道的定海神珠突然失去控制,应是跟道友这五行神通有关了。”

孔宣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凤族高手大大方方转过身来,与李长寿和赵公明,一同围观那些搜出的战利品。

孔宣目中没什么波动,淡然道:“两位,这燃灯今天我杀定了!”

“不可,道友不可!”

李长寿看着那只琉璃宝塔,拿着强·乾坤尺随手一拨,将宝塔收到了自己袖口。

他这可不是贪图什么宝物。

琉璃宝塔虽然是件不错的先天灵宝,可攻可守,但却是李靖命中的宝物;李靖这个未来的托塔李天王,托的就是这口能镇哪吒的琉璃宝塔。

李靖现在正在度仙门中修行,这宝塔,李长寿也趁这次机会搞到手,接下来,就能彻底斩断这个天庭兵马大元帅,今后与佛门的关联!

这,就是李长寿对天道底线的又一次试探。

更何况,这琉璃宝塔比起跟脚不凡、得了太清老爷成圣功德的塔爷,完全不值一提。

一旁赵公明见李长寿收走了琉璃宝塔,自己却是犯了难……

无他,燃灯这些宝物,除了那盏拿不走的灯,都没他能看上的;

刚才拿宝材,也非他贪这些,一是为了与自家准妹夫有难同当,二是这些宝材也并非无用,可以带回去给截教师弟师妹们炼宝。

他赵公明,对【财】根本没兴趣!

燃灯收藏的宝财,都是些远古、上古稀罕货色;可这些灵宝若是拿了,怕会让人以为,他赵公明没见过世面……

当下,赵公明扶须摇摇头,对李长寿眨了下眼,就一同朝着孔宣凑了过去,一左一右拱拱手,开始劝说孔宣手下留情。

剩下的那些宝材,自然是给孔宣留的,可惜凭孔宣的傲气定不会收取……

也是便宜燃灯了。

这三位大佬的话语声,在星空各处飘荡。

“道友啊,你现在已是占尽了上风,”赵公明道,“燃灯毕竟是阐教副教主,就当给贫道一点薄面,饶了他这次。”

孔宣冷然道:“今日不打杀他,他日若偷袭于我,岂非祸事?”

“道友不能如此想!”

李长寿连忙在旁纠正:

“今日是燃灯副教主对你出手在先,你也是不甘受辱、愤而还击。

燃灯副教主是洪荒名宿、顶级大能,他能这般不要脸面,今日败在你手中,明日再去偷袭你吗?

若是如此,那就是故意损阐教威名、害道门清誉。”

孔宣缓缓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意,言道:

“既如此,今日看在两位道友的面上,便不与他多计较了。”

突听哇的一声,却是下方一名阐教长老,此时气愤难平,低头喷了口鲜血。

孔宣目光扫过,下方阐教道承众仙如临大敌。

有一老者涨红了面庞,当下就要上前怒斥,但身旁突有几只大手拍了过来,将这老者直接摁了下去!

李长寿笑道:“道友,下面都是我们道门的道承,让我与他们解释几句。”

孔宣答曰:“道友请便就是。”

当下,李长寿对着下方道微仙宗的众仙拱了拱手,朗声道:

“今夜之事,各位也算做了个见证。

燃灯副教主对孔宣道友出手在先,却被孔宣道友反制,还好被截教公明救下。

我是天庭水神,今日愿为孔宣道友与燃灯副教主做个和事之人,孔宣道友与燃灯副教主之间的因果,就此了断!”

言罢,李长寿转过身,收敛起笑意,将玄黄塔顶在头顶,对着昆仑山方向深深一拜,朗声道:

“弟子拜请圣人老爷明鉴!

燃灯副教主此前与弟子因龙族之事意见相左,结下仇怨,今日燃灯副教主有意算计弟子,弟子请来两位好友助拳。

弟子严尊圣人老爷教诲,时刻铭记道门弟子应做之事,绝无意冒犯阐教威严!

若圣人老爷有所惩戒,弟子一应遵循,此时本与弟子两位好友无关。”

当下,李长寿又拜了三拜。

侧旁赵公明也向前来,含笑对着昆仑山行礼一拜。

孔宣想了想,走到李长寿另一侧,对着昆仑山做了个道揖,淡定地报上名号:

“凤族孔宣,无意冒犯圣威。”

三人道揖堪堪做罢,西北方向突然飞来一束紫色霞光!

定海神珠的威能瞬间被霞光溶解,这霞光夹杂着某种玄妙至极的道韵,将已被五色神光封起的燃灯包裹……

燃灯顿时恢复自由,低头喷出一口鲜血,立刻出手将自己的灵柩宝灯握住,目中惊惧不定。

但他此时依然被五色神光封住了修为境界,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这是元始圣人出手?

这么轻松就破了定海神珠与五色神光!

简直与必须算计孔宣才能取胜的某退群道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此时,又见一只白鹤自西飞来,其上站着一位面容奇特的老翁。

为何说是奇特?

这老翁额头像是被人用石头打肿了,整个向前凸起。

除此之外,老翁也是慈眉善目,手中握着一把桃木杖,自身没有半点道韵外露,身周却有某种祥和的气息流转,令人心神颇感安宁舒适。

南极仙翁!

阐教之中的隐藏大高手!

与圣人元始天尊一同在三清小院中修行之灵,实力如何能弱?

这仙翁眯眼笑着,几乎转眼就到了近前,与李长寿、赵公明、孔宣三人互做道揖。

南极仙翁温声道:

“贫道奉老师之命,来接燃灯副教主回玉虚宫中,水神长庚,此间之事你自行处置就是。”

李长寿又对着昆仑山一拜,“弟子感念圣人老爷体谅。”

南极仙翁又笑道:“长庚师弟,老师近年时常对你有所称赞,人教本就弟子不多,你能为大师伯分忧解难,匡扶天庭、护卫天道秩序,都是顶好之事,为道门扛梁之才。

长庚若是平日无事,就来玉虚宫中多坐坐吧。”

李长寿顿时露出几分喜色,对南极仙翁又做了个道揖,喊道:“多谢仙翁师兄提点,我有空定会去昆仑山拜访。”

嗯,一直没空就是了。

“善,”南极仙翁含笑点头,随后便看向了一旁那浑身狼狈的燃灯。

饶是这仙翁性情温和、见多识广,此时那红润的面容也忍不住颤了几下。

好歹也是个远古大能啊,怎么就……

“副教主,今日之事不过误会,且回昆仑山歇息吧。”

燃灯此刻已知处境,强行保持着镇定,默默将身旁摆着的那些宝物收起,也不问自己的塔去了何处、宝材为什么缩水大半,径直转身朝昆仑山飞去。

“燃灯副教主!”

李长寿突然高声呼喊了句,在孔宣手中接过了那杆弱·乾坤尺,用仙力推送了过去。

“您的尺子掉了!”

燃灯下意识攥拳,此刻却只是扭头含笑道了句:“多谢。”

言罢,这燃灯收回乾坤尺,转过身去,与一旁南极仙翁一同回返玉虚宫。

燃灯和南极仙翁还没飞远,李长寿的嘀咕声,在这片天地间不断流转……

“唉,论这份涵养,始终远不如前辈高人啊。”

燃灯抬手扶住自己胸口,当真,差点吐血。

待白鹤驮着南极仙翁,与燃灯一同消失在天边,李长寿看向了下方的阐教仙宗,凝了一朵云,带着赵公明和孔宣一同落了下去……

道微仙宗众仙此刻完全不敢乱动,此刻他们悲哀的发现,水神此时完全可以对他们随意发号施令。

玉虚宫道微子主动迎了上去,嘴边露出了,真诚且有点害怕的笑容。

……

李长寿并没有为难这个道微仙宗,也未强行干预洪林国战事。

洪林国气运崩碎,国运之基已没了。

李长寿能做的,只是让道微仙宗从此刻开始,约束那两个部落,命其不可多造杀孽,遇降不杀,且放过洪林国国王血脉。

除此之外,道微仙宗主动提出,将他们控制的一处中神州王国供奉地让给度仙门。

李长寿此时是以天庭水神的马甲在活动,只是让他们去找度仙门谈此事,两家只要不爆发冲突,他就不会多干预。

处理完了此事,当着两家仙门数百仙人的面,李长寿对孔宣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孔宣一同朝着地面落下。

这时,就要以‘水神’与‘本体’来区分了。

一直护在有琴玄雅身旁的本体,对着自己的纸道人和孔宣做了个道揖,顺势退去一旁。

有琴玄雅此时也得了李长寿传声叮嘱,站起身来,拄着大剑,对着‘水神’做了个道揖。

“度仙门弟子、洪林国公主有琴玄雅拜见水神!

今日洪林国遭此劫难,玄雅实不知后续该如何处置,还请水神助我!”

——给天庭一个插手凡俗之事的理由。

水神温声道:“你为救亲人,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的情形我此前已见到了,天庭正缺你这般人才,不知稍后可愿来天庭效命?”

有琴玄雅明显一怔;

这个问题,此前李长寿并未传声叮嘱,但答案已经提前给了。

【无论稍后水神问什么,你都答要回山请师父准许。】

“玄雅需回山请师父准许!”

“善。”

‘水神’含笑点头,将有琴玄雅身上的几层算计完美完成,随后便示意有琴玄雅退下,走向了有琴玄雅的长嫂。

这才是今夜的关键人物。

李长寿温声问:“我乃天庭正神,可否让我感受下你腹中孩儿?”

“嗯,”这年轻女子低头应着,连忙站起身来。

李长寿闭上双眼,右手遥遥对准这女子小腹,掌纹中出现了淡淡的金色。

是他了。

李长寿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心底泛起种种感悟,冥冥中仿佛存在某种指引,指明了一条路。

片刻后,李长寿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天空,朗声道:

“吾乃天庭水神,奉玉帝王母之命,与东木公暂代天庭诸事!

天道请听,吾有所请!”

轰隆——

一片金色的云朵自天边飞来,在洪林国上方缓缓盘旋;其中蕴含的浓郁天道之力,让众炼气士有些不适。

李长寿低头看向这名年轻妇人,与她身旁的玄雅母亲,温声道:

“今日有玄雅为请,我与你们一场机缘。

我可赋予你腹中孩儿一道天命,他与他的后人,会带领你洪林国部族再立新国,且会比此前洪林国更为昌盛。

但有三道仙契,需尔等遵循。

契一,新国任何国主,寿终当正寝,若违反天命,便魂飞魄散,不可轮回!

契二,新国需尊天帝,祭天祀地,尊祖尊礼。

契三,国不可养仙士,天帝自会与尔庇护。

可愿?”

那年轻妇人慌忙看向侧旁的母亲,后者连忙点头,这年轻夫人立刻对着李长寿跪伏了下去。

“简狄尊仙人旨意。”

“善,”李长寿右手对着这妇人轻轻一扫,空中那片金云溢出道道金光,转眼汇聚到了这妇人腹部。

妇人额头出现了一朵金色的圆轮烙印,低声喃喃:“要向东去……”

“孔宣道友,请来。”

李长寿对着身侧孔宣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这十多名妇人言道:

“这位是凤凰一族神鸟仙人,稍后会带你们离开此地,护你们新国百年,尔等需以新国图腾感其恩德。”

那年轻妇人低头道:“是。”

孔宣露出淡淡笑意,目中满是安然,轻叹道:“不曾想,竟能这么快。”

“后面就辛苦道友了,”李长寿含笑言说。

“我凤族,欠道友莫大的人情。”

正此时,赵公明从空中落了下来,笑骂一声:“怎么突然这般正经了起来,让咱好不适应。

今日当真痛快!

若是处理完了正事,就近找个地方痛饮几杯?”

李长寿与孔宣尽皆称善。

孔宣用五色神光将洪林国这十多名妇人护住,让她们在此地稍作整顿,稍后自会赶来汇合,就与李长寿、赵公明一同驾云离开……

角落中,李长寿和有琴玄雅对视一眼,后者的表情略微有些奇怪。

“师兄……”

“嗯?”

有琴玄雅纳闷道:“我本领低微,去天庭能做什么?”

“谁知道,”李长寿微笑着摇摇头,“天庭水神的心思,我可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