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化远没提醒还好,一经提醒。
陈登鸣立即也是通过心神相联,感应到了武仙分身那边不同寻常的状况。
似乎随着越是靠近明云山脉,越是感受到一股犹如石头压在心尖的压抑感。
仿佛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力量已察觉到他的到来,正在排斥他。
这种感觉,陈登鸣并不陌生。
这是香火信仰领域的力量。
走香火信仰道路的修仙者,最终会在体内凝结信仰界。
若有外物入侵到信仰界,自然会被迅速锁定,成为异类,遭受香火信仰的排斥。
而当信仰界极其强横时,甚至会与真实世界中自身建立的香火信仰领域接轨,继而干扰影响真实世界。
故而,诸多走香火信仰道的大能修士,会在四处广招香火心众,建立自己的神像仙碑。
这非但是吸收更多香火信仰力,也是借自己的神像仙碑以及四处散布的信众,扩大信仰界的影响范围。
“域外魔尊的香火信仰已遍布了沦陷的西南北三域?”
陈登鸣惊讶之余,心头凝重,命令武仙分身继续向前深入,要试探看看继续前行会有什么后果,为本尊试探危险。
与此同时,他也将分身感受到的状况告知东方化远。
“你现在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了吧?”
东方化远肃然道,“万魔血祭道域已被他们建立起来了大半,分布西南北三域,因此域外魔尊的香火信仰域愈发广阔。
在你破坏其中一处重要据点后,域外魔尊似也彻底被激怒出关了。
如今西南北三域,全部处于他的香火信仰域感知范围。
我们这些气息被他锁定的人,一旦贸然进去,就会被感应捕捉到……”
“形势已经这么严重?”陈登鸣震惊咂舌。
他只是射了一箭而已,竟激怒域外魔尊,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东方化远,“所以说,这种局面下,真正的正面大战已经临近了。
现在若还只是小股势力进入西南北三域破坏血祭道域的据点,很容易被域外魔尊锁定,继而逐个击破。
但不破坏血祭道域的据点,任由域外魔尊吞噬道力和血食发展,也无异于坐以待毙。”
陈登鸣心内疑惑,“域外魔尊应该还未合道吧?
域外的化神死了一个天晶道君和血神,还有多少?
难道以如今四海四域这么多化神强者联合起来的力量,还无法将他们赶出去?”
“你想得太简单了,域外魔尊昔日传闻是疑似合道的实力,并未迈入合道,是因他的本尊无法通过大幕进入四域。
因此无法发挥出超越限制的力量,可一旦他的那些血肉魔胎借助万魔血祭道域成熟,他的本尊也就能将力量转移而来,届时就是真正可发挥合道的力量。
即便是现在,也唯有曲神宗和你家初祖等寥寥几人双双联手,方可力敌他……”
陈登鸣,“这么强?你都不行?我们曾经不是也灭掉过域外魔尊的一道分神……”
东方化远气道,“我才突破化神多久?曲神宗和你家那老乌龟又在化神待了多久?
上次被你灭的,那只是分神,而且你还借助了天道的力量,那可是超越了合道的力量……”
说到这里,东方化远也有些意兴阑珊,道,“主要也是你们四域的叛徒太多了。
五行剑君、魔刹国主、天魔,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都是叛徒。
导致如今在顶尖实力上,四海四域也无法占据太大优势,唯有大股势力正面推进,这样一来,化神以及元婴之间的正面交锋会迅速升级,你做好准备,继续提升实力吧……”
“我提升实力有什么用,最终战局也不是由我决定的……”
陈登鸣心内吐槽,却也清楚,东方化远这是提醒他提升实力自保。
这该死的危急压迫感又来了。
明明现在已是成宗做祖了,达到了昔日梦寐以求的元婴实力,却发现,头顶上还有更强的威胁存在。
不过还好的是,暂时他可以安心修炼很长一段时间。
过去为修士联盟立下的功劳,足够他心安理得地待在山门内潜修,也就不需要去踏足西南北域的战场涉险。
与东方化远交流结束,陈登鸣卖乖又感谢了一番,随后目送着人神殿的轮廓逐渐从识海中淡去,各种思绪在心内起伏。
东方化远显然已经看出,他已接触到了人心殿。
但被他岔开话题后,便只字不提这方面的事情。
对方显然不可能对人心殿毫无兴趣,只是在察觉到他的抵触后,便也默契避开了去谈论这方面的话题。
这至少透露出一种讯息,对方暂时不想因人心殿与他起某些冲突。
“又或者他认为人心殿不对他的路数?因此高傲将之摒弃?这倒是很符合他的心性和人设……”
东方化远乃是宁从直中取,不从曲中求的性格,属大开大合慷慨激昂之辈。
为人高傲狂妄、我行我素。
这种人不是没有头脑没有心思,只是不屑去思量算计太多,讲究一力破万法。
故而对于人心殿这种涉及到研究繁复心灵层次的传承,可能是看不惯的。
这当然也不是对方就心灵造诣很差了,相反这种人的心思专注而单纯,心灵很难为外物所入侵。
“也许他是想摒弃人仙传承中的人心一道,自创自己的心道……
毕竟人仙道统说白了也是前人所创,后人乘凉。
没有规定就一定要沿袭走前人之路,而不能自走我道,创出更适合自身之道。”
陈登鸣最终心内诞生这一想法。
道,道,道。
非常道。
我自走我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在‘自走我道’。
人仙道统之中,心道最是玄乎缥缈,很多东西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感觉都是稀里糊涂,就接棒了心灵传承,又在诸多次念头通达的洗礼中令自身心灵逐渐变得强大。
要说根据了什么口诀精要去刻意照本搬科的修行,却是根本没有的。
完全是自身的一些心灵感悟与心境变化罢了,属于自走我道。
他很快收慑心神,将注意力投注到武仙分身那边。
眼见武仙分身已偷偷潜入到了被域外修士阵营建立了防线的明云山脉附近,当即给分身下达命令,继续保持低调潜行深入。
暂时分身虽是感到了那片天地间的淡淡压抑气息和排斥。
但随着深入,这种压抑排斥却并未增强太多。
暂时也没有任何域外修士发现他的分身踪迹。
陈登鸣猜测,应该是分身还未接近某处域外魔尊的香火信仰力最浓郁的区域。
又或者分身还未触发什么诱因。
若是与修士斗法交手,很可能便会真正惊动那域外魔尊的意识。
这也比较符合常理。
如果单单只是一道分身进入西南北三域,四处逛逛什么都不做就能惊动域外魔尊亲自关注,那域外魔尊可就有得忙了。
陈登鸣完全可以人在宗门坐,分身山外浪。
自身啥风险都没有,每天派几个分身轮流去骚扰域外魔尊,可以将这魔尊整得神经衰竭。
这种无趣又折腾敌人的事儿,陈老登不是做不出。
……
趁着分身继续深入敌修营探索。
陈登鸣自己则服用了补心丹后,开始守心后进入无心之境,尝试进入人心殿。
杳杳冥冥之间。
无天无地,无内无外……时间似也变得失去概念意义。
一座恢弘的大殿,出现在陈登鸣心灵之中。
陈登鸣的神识与心灵力量迅速化为一个个小圆点,提腾向大殿之中。
这一趟来,他主要是抓住机会,吸收更多的人仙道力以及祥云之气。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通过人心蜡烛的心火,与丘峰等故人取得联系,找到这些失散已久却始终未曾回宗的故人。
而今长寿宗山门都已争取回,正在陆续接引东仙海那边愿意回归的宗门弟子,寻找这些年在战场中失散的弟子。
丘峰和成振伟这两个金丹长老既还未死,陈登鸣身为长寿掌门,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将这二人找回的。
……
西域。
昔日四域之中大名鼎鼎的魔修之地。
在这昔日遍布魔修与妖魔的地域深处,却有一座深山古寺,占地甚广。
这古寺不是地处灵气最盛的风水绝佳之所。
偏是处于阴气森森的绝煞之地,这座古寺,名魔魂寺。
魔济堂则是寺中的大殿。
此刻,魔济堂后排中央,正供奉着一尊通体紫金的佛。
这佛居然是背对门户而坐,看不到正面。
若是看到正面,便只看到这佛一手结印,一手握白拂尘,口衔红丹朱,似笑非笑,盘膝莲坐于黑莲台上,少说高逾六丈。
供奉香案上也是香火不燃,甚是古怪。
怪佛两侧,分别并排十八罗汉,每边九尊,俱是背对面壁,情形诡异,令整座魔济堂看来,更呈几分怪异森然。
佛首背对,佛经倒念,叛经离道,是为世所不容?
砰砰——
砰砰——
佛堂地底,似有沉闷如巨人心跳般的震地声,宛如有人在地底擂鼓。
一股淡淡的香火信仰力扩散而出。
佛堂香案上的香炉中,几缕香火自燃,香气袅袅,衬得佛堂似有些如真似幻,扭曲不定。
一阵森然的心声,从地底心脏中传出。
“不过百年,这盘棋已下到这一步,棋盘溃不成军,本尊已正式掀起正面战争。
若魔胎无法孕育而成,胜算仅有三成,你……究竟何时才愿出手?”
那背对世人的佛,依旧似笑非笑,不发一言。
案前的木鱼却是灵光轻闪,节奏较慢的‘咚’、‘咚’敲动了两下。
地底传来一声叹息,似已明其意。
堂堂域外魔尊,合道之能,竟也会叹息。
是为何而叹息?
是问佛为何背对而座,叹众生不肯回头?
“若此次大战失败,本尊将不再等待,会强行开启破碎仙界的大门……届时是成是败,全凭你意!”
全凭你意?
为何不是全凭天意,而是全凭你意,莫非是天大地大此人最大。
这背对众生而坐的佛,又是谁人,竟能在域外魔尊心中,占据如此沉甸甸的分量……
……
时间飞逝。
转瞬便是两个月过去。
东域的冬日已过,迈入明媚春光。
晴空万里,暖风熏人。
妙音宗,昔日繁华山门,而今杂树丛生。
诸多柳树和榆木的枝上冒出了红的小疙瘩,长着嫩绿的叶芽,远远一望,好像一片点缀在荒野间的杂色宝石。
嗖嗖嗖——
一道道灵光从荒山深处一座峭壁内的洞窟飞出。
打了个旋,飘落在山坡上降落下来。
却见一个个不过练气期的修士迅速掐诀祭出驱邪符箓,苍白的神色才见好转。
随后将储物袋中储藏的物品一样样取出,放置在地,继续驱动驱邪符为这些物品驱邪。
但见这些物品有破旧的法袍衣物,有瘆人的腿骨,有绽放邪光的巨大眼珠,还有已腐烂的丹药……
看上去好似一堆破烂。
然而这群人却依旧甘之如饴,取完一批后又继续深入那散发阵阵邪祟气息的洞窟之内。
……
远处,一片湖泊中。
陈登鸣的香火分身远远感应着众信徒的活动状况,作出分析。
“看上去这忏悔洞,是没什么危险了,不过是上千年的化神邪祟待过,因此还残留淡淡的邪祟气息……
这点儿邪祟气息,对我是无害,但对这些练气修士而言,却还是比较危险的,需时刻使用驱邪符……”
话虽是如此。
陈登鸣也没有让香火分身去涉险的念头。
香火分身不同于其他分身,其他分身是死了就死了。
香火分身若是崩溃,非但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信仰界雏形将要崩溃,便是想要重新再凝出一个,都未必能达到而今金丹圆满快要化婴的实力了。
故而,即便诸多香火信众进行探索挖掘忏悔洞的效率低下,香火分身也始终观望,不曾插手。
培养香火信众,他也消耗了大量资源。
单是从忏悔洞之中挖掘出的灵晶,他便交由隋敬实分配了下去。
培养这些人才,自然也是要有所用处的,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这修仙界,想要获得资源,都得努力拼命去争,从无不劳而获之事。
甚至有时候,努力了,拼命了,也未必能得到回报,因为没有好的机会,因为方向不对。
陈登鸣如今算是给了诸多香火信众机会和方向。
如今经历两个月的时间,忏悔洞几乎已被挖空了,一些埋藏在尘土甚至阵法内的东西,都挖了出来。
之所以挖宝也挖了这么久,也就是因忏悔洞之内不仅有淡淡的邪祟气息,一些洞府区域还布置有阵法。
尽管多年过去,阵法的威力也早已大不如前,甚至半报废,隋敬实等香火信众却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开。
不过除却阵法外,的确是没有什么对金丹修士能构成威胁的危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骆冰死前告知陈登鸣这忏悔洞之内,藏有祖师施怡音的遗物,的确是没有算计和陷阱的。
“嗯?那法袍……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这时,香火分身通过天眼通,观察到从忏悔洞之中挖掘出的那一件陈旧法袍。
那法袍显然只是一件袍衣,似某种兽皮的质地,胸口和领口处刺绣有古朴云篆般的字样——巨鹿。
“巨鹿法袍上衣?怎会在妙音祖师施怡音这里……”
香火分身心内称奇,想到某些可能,一个头登时两个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