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七个故事

“这么说,季家坝子以后也要收押教育那些…需要劳动的落后分子…”季老头猛抽一口旱烟子,几多犹豫还是选择将闷在心头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老幺啊,你有空多往革委会走动走动。俺老首长对俺不错,俺总不能让他和他的后人…”

季言之打断季老头的话:“阿爹,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别担心,幺儿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吗,我保证会将事儿办得妥妥当当。”不就是借着王卫红这个势,将季老头以前的熟人‘调’到季家坝子来进行看守教育吗。就算季老头不说,季言之也会做的,要知道如今已经低落至尘埃,被全村人不喜厌恶的季四丫原本嫁的人就是季老头以前跟过的老首长的孙儿。

讲真,季言之一直以来都挺好奇的,这男主到底是眼瞎到何种程度哪能看上季四丫那种自私自利,愚蠢又恶毒的女人的,难道是因为季老头念旧,在特殊时期照顾了本该住在牛棚被批~斗致死的男主父亲?当时季老幺已经死了,季老头就只有季老大这么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于是男主父亲就起了报恩的心思,让男主娶了季四丫?要知道那时的季四丫有空间调养,算是十里八村最出挑的,从外表来看的确和男主般配。

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更对季老大一家膈应死了。

季老头一个退伍的瘸腿老兵有那个能量改变‘造反派’的下放地点吗。没有。只有原主季老幺这个整天吊儿郎当,看似无所事事的家伙有这个能耐,毕竟不管原主娶没娶王卫娟,他和革委会一把手王卫红的铁哥儿情谊是做不得假的。

说不得原本季老幺被害死后,季老头就是走的季老幺的门路,将男主父亲和其他的老熟人一起下放到季家坝子的,然后到头来反倒促成了季四丫以后人人称羡的官太太生活。

季言之嗤笑,答应季老头会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同时,也准备暗中搞事,让已经低渐至尘埃的季四丫再体验一把生不如死感受。因为要真是因为季老幺的原因,季四丫才能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那么季言之不会再无视,会1让季四丫每一时每一刻会后悔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要心生歹意,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手谋害亲人。

明明季老幺本身就是一个好叔叔,不像她亲爹妈一样重男轻女,在他自身过得好的同时总会力所能及的帮衬亲哥侄女儿们。结果升米恩斗米仇,果真是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

吃了晚饭,季言之和王卫娟就回屋休息了。

正房里,季老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被吵得同样不好入睡的季老娘一下子坐起,恶声恶气的问季老头大晚上的不睡觉作死啊!

“你这老娘们怎么说话的。”季老头也坐了起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俺心里有事,又不是故意的。”

“就今儿你跟幺儿谈的事?”季老太翻白眼:“幺儿既然答应你会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那就一定会妥妥当当的,老头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她喜欢吹牛,他幺儿的本事那是顶顶的厉害。远的不说,附近的村落不少人家都遭了人祸害,就他们季家坝子,因为出了和革委会一把手关系甚好的季老幺,即使批~斗教育之风刮得最剧烈之时,季家坝子也是最风平浪静的。所以偏心眼的季老太一直认定这世上就没有季老幺(季言之)办不好的事。

季老太挤兑了季老头几句,说他就会瞎担忧后就径直的丢开睡觉去了,季老头发了半宿的呆,瞎操了半宿的心,等到凌晨天明之时才转而熬不住睡了。

季老太公鸡打鸣之时就起了来,生火做饭忙碌了好一会儿,季言之才打着哈欠起来梳洗。

“阿娘,我出门了哈!”

季言之几口将一块粗粮饼子和一碗杂粮稀饭下肚,便跟季老太打了一声招呼,骑着自行车,扑哧扑哧的进了城。季言之今儿来县城里,除了找即是大舅兄又是铁哥们的王卫红办季老头交待的事,还有昨儿不好当着王卫娟面儿处理的私事。所以季言之先是去了老胖头和几个与他做过交易的人的那儿谈事情,才踩着午饭点儿慢悠悠的逛到了革委会,找张卫红聊天唠嗑。

其实认真说起来,季言之的要求对于身为革委会一把手的张卫红是小事,反正下放到他们这个县城的‘造~反’派就那么多,分谁分到哪个村,不是他们革委会的人说了算?

王卫红原先是没想到要分些‘落后’分子到季家坝子的,可如今季言之一提,王卫红略微想了想,干脆答应下来的同时,也要季言之行事顾忌一点,最起码就算因为父亲的关系想帮衬一二,也要避着一点,不要做得高调张扬。

“怎么?有人想夺你的权?”

季言之眼睛微微一眯,直接出口问到了点子上。

可不就是有人想夺权吗。毕竟特殊年代特殊的产物——革委会这个时候的权力在一些县城里可以说空前的大,就连公安部门有时候也要避其锋芒,何况王卫红本身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儿,靠着家庭靠着一股狠劲儿就占据了一把手的位置,一些人看在眼里怎么会不眼红,毕竟县城里并不只有王家人能耐。

“我早就说过,要你小心一点,行事周全一点,不要下面的人说什么,就查也不查的开展什么批~斗大会。娟子和我可担心你了,就怕这种缺德事做多了,你生儿子没屁~眼怎么办。”

“滚滚滚,你一天不挖苦我,你心情就不好是不是。”

王卫红瞪了季言之一眼,倒没说让王卫娟教训季言之的话。因为王卫红深刻的明白,他只要跟王卫娟一说要她教训季言之,到时候挨训的绝逼不是季言之,而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要知道王卫红好不容易摆脱了来自于自家亲妹的暴力,怎么可能那么蠢干那种自投罗网的事,所以识趣闭嘴才是不挨揍的硬道理。

季言之抿嘴,笑了一声,不过不是嘲笑王卫红怕王卫娟,而是在笑王卫红居然真的开始反醒自己是不是真的缺德事做多了,以至于都二十出头的小伙儿了,还没有找到与他心灵相通的革命战友。

“卫红啊,不是哥喜欢埋汰你,就你那样儿,想找个和你层次一样的革命战友怕是不容易,不如你干脆如了爸妈的意,娶了你家隔壁的…嗯,叫什么金花银花的姑娘得了。”

正在喝酒吃菜的王卫红立马被呛着了。

“什么金花银花,人家叫于金华。”

“哦,你连人家女同志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有情况啊。”

“有毛的情况。”王卫红翻白眼:“邻居那么多年了,除非是傻子才不记得。”

“于金华其实挺不错的,既然爸妈和于叔叔、张阿姨都有意撮合你们,你一个大老爷们还矫情个什么劲儿,不如从了呗。”

王卫红冷哼:“我可没你那么想得开。”

季言之挑眉,这话说得…

“我的确想得开,这点娟子知道,相信娟子也很快会教你知道的。”

我屮艸芔茻,能不能比一言不合就用王卫娟来压他。从小到大,对上王卫娟,他王卫红就没讨到好过!觉得自己一颗心被铁哥儿伤害得碎成八半儿还有余,王卫红干脆化悲愤为酒欲,自己将自己惯了个伶仃大醉。这样一来,下午王卫红自然没法回革委会主持工作了。

好在季老头要他办的事不急,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季言之都待在县城里。中途,王卫娟来了一次县城,了解季言之要办的事儿还要几天才能办好,便回了娘家住着,准备等季言之办完了事一起回季家坝子。

季老头过去跟的老首长一家子是季言之在县城盘旋、闲逛后七日,和着其他下放人选一起被带来县城的。季言之代表村里的干部,和着王卫红办了交接,将老首长一家子和其他几个看起来特别惨的下放人员驾牛车给‘接’回了季家坝子。王卫娟原本也是同路的,不过她闻不惯牛车的味道,便先走一步骑着自行车回去知会一声在家中翘首以盼的季老头。

途中,不熟悉情况、对即将到来的‘糟糕’生活而心有戚戚的改造分子,看着驾牛车都驾得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季言之,面面相觑间,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季言之耳明眼锐,既然说话的人声音压得极低,他还是听清楚了,不免咧嘴一笑。

“我可是地道的农村汉子,至于为什么不黑,那是晒不黑的缘故。”

正在交头接耳小声交谈的改造分子们同时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们说的话会被听去,而且听得人还没生气,反而颇有兴致的插了一句言。

“小季同志,我们这是去哪?”

“季家坝子。”季言之边赶着牛车,边懒洋洋的回答道:“上边下了通知,每个大队都要积极开展帮助落后分子改造进步的工作,咱季家坝子虽然穷得数一数二的,在这关键时候也不能拖后腿,所以这回积极响应,要求分配了你们这些需要改造的落后分子。”

说着季言之回头瞄了一眼坐在牛车里、满面风霜、衣着褴褛,被打成‘造~反’分子的下放人选,语气清淡却透着别有的味道。

“你们放心好了,咱季家坝子的牛棚前段时间虽然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垮了,但会尽快修起来的,这段时间啊,你们就暂住我家。”

已经想起季家坝子有谁,面前这说话的青年看似吊儿郎当却透露了不少讯息的老首长微微点头,笑着回答:“麻烦小季同志了。”

季言之扯嘴回以微笑,既然已经听懂了,其他的那就不必多说了,一切心照不宣,尽在不言中就是。嗯,至于牛棚为何会年久失修垮了,作为季家坝子的头号杠把子,季言之才不会说这是他暗地里干出的‘好事’呢。

牛车一路晃荡,终于赶在日落时分慢悠悠的回了季家坝子。收工各自回家的村民们纷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陆陆续续下了牛车的下放分子们。

季言之麻溜的甩给村支书季四叔一包大前门,“叔,我可把人接回来了。这段时间我吃点亏让他们在家里借助,牛棚方面你们可得抓紧时间修建起来啊。”

“得了,叔知道,赶紧把人领回去。”

季四叔故作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好像甩包袱一般,将所有安排来季家坝子的下放分子全甩给了季言之。这是有意为之,也是信任季言之的能耐,因为就算季四叔跟季老头心头跟明镜儿一样确定牛棚倒塌就是季言之干的,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证明。季言之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是能耐是什么。

“好的叔,我会好好的完成党和人民交代的事情,好好监督、督促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

季言之嬉笑的吼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后,便立马收敛了表情,特别严肃的领着这些个经过他精挑细选的下放分子们去了位于半山腰的老房子。刚进屋,季言之就冲着嘟嘴抱怨他回来得怎么这么慢的王卫娟倒水。

得,老公口渴了要喝水。

把季言之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王卫娟自然就跑去倒白开水去了。

王卫娟一走,看到风霜满面,苍老无比的老首长一时之间陷入呆愣的季老头终于回过神,“老首长,你受苦了啊!”真情流露的季老头蓦然红了眼,倒让接水喝的季言之有些无言以对。

“这…下放分子阿爹认识?”

王卫娟眨眨眼睛,有些恍然大悟的道:“怪不得大哥好多次看到我都有点欲言又止,难为我还以为大哥是眼睛抽筋呢,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层因素在啊!”

季言之喷笑:“娟子,你没认为错,卫红最近的眼睛的确有点儿抽筋。”

王卫红看到王卫娟眼睛抽筋可不是因为他帮季老头插手下放改造分子的事,而是回娘家小住的王卫娟充当了一次神对手、猪队友不自觉的狠坑了亲哥一把,让醉酒的王卫红差点‘失身’给于金华同志。他送人回家之前,王卫红已经和于金华谈婚论嫁了,从来只把于金华看成邻家妹妹的王卫红看到坑了自己一把的亲妹,可不得眼带哀怨吗。

老首长一家子和其他人跟着季老头叙了旧,就此安心的在老房子住了下来。期间搭建牛棚的工作一直进展得十分不顺利,今儿不是搭棚子的汉子扭伤了腿,就是明儿材料不对,到最后身为村支书的季老叔只能‘顺着’老百姓们的意见,让下放分子们一直借助在季老头家。

对此,季老头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就连身为革委会一把手妹妹的王卫娟也因为季言之没说什么,很聪明给借助在他家里的下放分子们打起了掩护,让季老头、季老太对她这个媳妇更加的满意。

季家的伙食一直以来很好,自从和季老头有旧的老首长一家子和其他战友来家里借助,那伙食就更好了。而且当善医帮老首长调理身体的林老头把出王卫娟有孕后,季言之更是见天的往山里爬,每次必不空手回,不是打些野味就是采些新鲜的山货,短短时间就把家里人,特别是王卫娟给养得白白胖胖。

“老幺今儿又去山头逛了?好家伙,这是野猪吧!”

老首长的儿子叫梁正国,四十来岁,因着不放心自己的父亲,所以特意动用了不少关系主动和老首长一起下放到了季家坝子。本以为就算有父亲的老下属照料,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他叫季叔的人是因为打战时被炮火波及断了腿,接好后却依然一瘸一拐,所以不得不退伍回老家的残疾军人。

季叔家在农村又是残疾人,能给予的帮助很小,梁正国自然有些担心,怕拖累了父亲的老部下。可当时他们别无去路,只能来冀县(虚构)来十里八村出了名‘穷’的季家坝子,没曾想日子好得反倒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不是说季家坝子穷吗,每年种粮任务都完成得中规中矩一直徘徊在下游水平,县城的干部们早就对季家坝子争先进的事情绝望了,只求不拖后腿儿。他们作为给国家拖后腿的下放分子来季家坝子接受再教育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越待感触越深,季家坝子的村民几乎家家户户能够温饱不说,甚至还出了几个工人。啧,仔细一问发现居然是季老头家老幺的功劳嘛

这小子,脑袋瓜子转得挺快的吗。

看着季言之正在收拾野猪,梁正国赶紧上前来打下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个头不错,大概有一百来斤的野猪肢解成肉是肉,骨头是骨头。

“娟子,一会儿我去县城一趟,你去不?”

挺着肚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王卫娟笑着道:“不去,我就在家待着,免得阿娘担心。”

“那行。一会儿我出门将肉炖上。梁老哥记得看着火候啊!”

季言之麻溜的将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猪骨头敲断,和着姜,一些有益身体的草药一锅炖了,便拎上半扇子猪肉,骑上自行车跑来。梁正国守在厨房,几个小时一直都待在里面,直到骨头都差不多炖酥了,才出了厨房,开始劈起了柴。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出去做工的季老头两口子,以及借助在季家的下放分子们陆陆续续的回了家。刚一进屋,就被散发着浓郁草药和肉香味引得齐齐吞起了唾沫。

“哟,今天炖骨头汤呢,里面还放了不少的草药,啧,是老幺那个精灵鬼儿干的吧。”

鼻子最灵的林老头凑到锅前闻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对季老头感叹道。话里话外显然对季老头居然有这么一个能干儿子感叹极了。

“怪不得当时强硬着要回老家呢,原来早就算好了会有这么一个孝顺又能干的小儿子。”老首长捧着碗儿,喝汤喝得美滋滋时也笑着打趣季老头。

季老头洋洋自得,显然也是认可战友们的打趣的。

王卫娟跟着季老太在厨房忙活,顺便将季言之今儿上县城晚上可能不回来的事情说了。

季老太笑得合不拢嘴的道:“又要打扰亲家了,赶明儿俺这个老婆子可得好好的说说老幺,怎么上岳家门不带上媳妇的。”

王卫娟现在那是事事舒心,原本一点就着的仗炮性格,变得别提有多平顺了。听了季老太的话里,她赶紧道:“阿娘,是我身子重不方便,可不是老幺哥不想带我。”

“娟子你啊,就护着他吧,瞧瞧都眼看快要当爹的人,却还是整天没个正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忙啥。”

“老幺哥做的事都是正事,没有在瞎忙。”

王卫娟一脸正色,更把季老太哄得眉开眼笑。

“好好好,没瞎忙就瞎忙吧!”

晚饭做好后,大伙儿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吃起了饭。

王卫娟胃口不太好,因此晚上就吃了点骨头汤泡饭。临睡之前,又吃了一点季老太特意炖的鸡蛋羹。

“早点睡,要是有事,记得叫阿娘。”

王卫娟脆生生的哎了一声,正准备接着吃鸡蛋羹时,栓着的院门外传来喊话声,仔细一听赫然是他们以为今晚不会回来的季言之。

季老太赶紧去开了门。

季言之进来后,一边将院门赶紧重新栓上,一边问季老头和他的那些老战友睡了谁。

“出了什么事?”听到动静的梁正国披了一件外套就赶紧奔出来问。

“二把手想扳倒一把手上位,弄得动静比较大,估计会殃及池鱼。”季言之板着脸有些严肃的道:“梁老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要委屈你和叔叔伯伯们了。”

梁正国点头,并没有详细的询问季言之到底出了什么事,因为前面那句‘二把手想扳倒一把手上位’就简洁明了的说明了一切。

“老幺啊,你也要小心一点,必要时就少去县城吧!”

季言之点头,并没有对梁正国的话表示异议,只听着就是。因为凭着他和王卫红的关系,有些事不是少去县城就能避免的,所以该跑县城就得跑。

而且不是季言之埋汰王卫红这个人,狠劲儿是有,就是那个智商有时候只能和喜欢抄家的二哈持平。所以季言之不管是为了王卫娟还是为了兄弟情谊,季言之不继续跑县城是不行的。毕竟有些事儿,还是要靠他这个智囊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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