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夙雪恰恰是没有想到,应聘没有通过,竟然惹上了一顿毒打,早知道她就另想法子接近上官宴。
“且慢。”
云夙雪被押着走了一段路,有人喊了一声,护卫停住脚步,听从吩咐,喊话的人是主官,他一幅力排众议的口气说:“送容姑娘进屋休息!”
云夙雪:“……”
众人:“………”
云夙雪对于这样起起落落的待遇,十分不解,她只得随着护卫进了里屋。
这边,院子里的热闹被主官叫散了,两个副官不解地问:“周大人,你这是怎么想的。”
主官说:“你们考虑问题太过于浅薄,想一想,多少年了,宗主大人换了多少剑侍,他有一个满意的吗,哪一个不是两三天就被他骂走了。”
这话说的在理,这么多年了,仙界的少男少女,聪明的伶俐的,貌美的丽容的,为了争这个剑侍之位,都挤破了脑袋,原因不过是因为上官宴是仙界之主,有倾城之貌,谁不想侍奉他于左右,可是没有一人让他满意一二分。
主官说:“你们看那容小小,是不是这么多年,第一个回答不一样的女子?”
“咦!”两位副官恍然大悟,“真是!”
“她这美貌历来也是翘楚,要是又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主官目光炯炯,把住两人的袖腕,“说不定宗主大人就把她留了下来。”
两位副官眉开眼笑,为了让宗主大人满意,这些年可废了不少力,可上官宴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剑侍。
三人颇有雨过天晴、人间值得的醍醐感,两位副官恭维起来:“周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慧眼识珠!”
“哪里哪里。”
“可,”一位副官忽地说,“万一容小小胡言乱语,触怒了宗主大人呢?”
另一副官的脸色也瞬即青了下来,要知道惹怒了上官宴,他们这些小官便也是讨不得好。
“你们莫急,”主官安抚说,“宗主大人虽然喜怒无常,但绝不会迁怒一个剑侍,他就算不喜欢,也只会将她赶走。大不了,我们再找更合适的人。”
“也是。”两位副官拭了拭额头,“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你们稍作休息,我这就去见见她。”
窗明几净的客堂内,云夙雪坐在大红木椅子上,婢女奉茶,她轻抿了一口,便在空旷的客堂里,无聊等候起来。
不一会,主官进来了,进门就笑着说:“容姑娘久候了。”
“大人。”云夙雪站起身来。
“恭喜你成为宗主大人的剑侍。可喜可贺!”主官双手抱拳,八字胡上扬,一幅恭祝洞房花烛的口气。
“谢谢大人。”云夙雪心里不解这轻而易举的结局,便拐着弯打探起缘由来,“大人,这次就我这一位剑侍?”
“实不相瞒,就你符合要求,”主官语气恬然,但马上话锋一转,“但对你也是一次考验。”
“我们宗主大人是三界翘楚,天地俊彦,他心系众生,爱护万民,日理万机之时,自然需要有人侍奉。”
“希望容姑娘经住考验。”
云夙雪听着这一串溢美之词,心里一阵咕咚,什么三界翘楚,那不过是以强食弱,虚假正义的假象。
她依旧平静地问:“所以大人,是什么考验呢?”
“三天,”主官说,“只要你安然度过三天,宗主大人不驱赶你离开,那么你就成功了。”
云夙雪:“……”
“容姑娘,宗主大人现在不在院内,这样,我让人带你去焚香沐浴漱口更衣,领剑侍牌。”
云夙雪抚了抚饥肠辘辘的肚子,“大人,已经过了午时,可有吃的?”
主官忙说:“有有。”
叫人将她带去用膳,主官两手交织,却倒吸一口凉气,他再次将袖中的纸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两个字发起了呆,这是野渡早上递给他的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小小”。他半天没明白过来,现在大概也猜出这其中的意思。
仙泽境是仙界的又一称呼,坐落在莽莽冰海之滨,冰海长年寒气升腾,连阳光射入海里都晦暗三分,据说当年人族驾驭大海船跨越冰海,船上烧着炙热的煤,烈焰飞腾,那些船夫才不至于死去。
可仙泽境却是冰海之上唯余最温暖的地方,这里虽有春夏秋冬,但气温却不至于偏差太大,因此一年四季,仙泽境都是繁花似锦,即便大雪纷飞,那艳丽的花朵也能含苞待放。
仙泽境一隅,一座郁郁青山在云中漂浮,青山之上有一座碧玉高台,此时围坐了几百人,俱是仙风道骨之姿,大家互相攀谈,字字不落魔修二字。
那高台首座,白玉椅背,闪闪发亮,座上铺了神虎之皮,却没有入坐之人。
“大宗主怎么还没有到,这可过了午时。”有人小声议论。
“别急,大宗主向来来得迟。这扫魔大会,没有大宗主,自然不成体统。”
高台中央,巨大的日晷显示着太阳已经偏离了几度,时间过了正午,整个高台也十分明亮。
那首座不远之处,高大的树木之下,一个灰暗的角落,青色衣袍中年男子从一个修士手里接过一片金叶,这金叶上面除了纵横交错的脉络,却没有任何信息,青衣人两面翻转,口中念咒,金叶就显示了一行字,这字只有念咒之人才能看见,因此这金叶又称“私君书”,意在私密君子之书。
金叶上写着:“主上,魔修已入惩戒院。”
他轻轻一捻,金叶灰飞烟灭,变成一抹金色的气焰,四散飞去。
远处,有蓝衣人朝他点了点头,不一会,那人走上前来,拱手说:“青鹏君别来无恙!”
身着青衣的青鹏,朝他拱手:“一向安好,云鹤君。”
两人聊了几句,走到树下,云鹤运了一层气隔绝了四周,以防有人偷听,小声说:“只怕这件事,上官宴有所防范。”
“嗯?”青鹏瞳孔收缩。
云鹤贴耳过来:“线人来报,今日一早上官宴就把惩戒院内的除魔法器全部撤了。”
撤了除魔法器?青鹏颅内一震,偏偏在今日,上官宴撤了除魔法器,那是为何?难道上官宴有所察觉,但这绝不可能,他百般小心,知道此事之人都系着身家性命,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机密泄露。
“只怕是巧合!”青鹏说,“一定是巧合,云鹤君,此事必须进行下去,绝不可半途而废。”
云鹤眉眼深沉。
青鹏义愤填膺地说:“上官宴独断专行,只手遮天,仙泽境内,哪里还有我们八大家生存之路,我这就是替主君试探上官宴的底线,只要上官宴让了一步,我们就有机会让他退一万步,甚至叫他身首异处。”
云鹤似是被他感动,深深颔首。这次行动青鹏和云鹤是主谋,两人惺惺相惜,志在击杀上官宴,让他在仙泽境寸步难行。
两人正待互相鼓励,只觉护着他们的气罩震颤起来,瞬间四分五裂,一时差点将两人的耳朵震聋。
只见那天空之上,出现了一阵刺白,与烈日争锋,一时刺瞎了人眼。
不一会刺白里化出了人形,一身白衣被风吹拂,银发展动如旗。
几百人都站起身来,齐声高呼:“恭迎宗主大人!”
青鹏和云鹤也连忙躬身相迎,低头时只是嘴唇随意动了一下,喊的是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但再抬头时就显出一幅恭敬的模样。
上官宴缓缓落在高台中心,那日晷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他的脚下,他负手而行,目空一切,两只手掌随意搭在身后,有规律地两指敲打,就算没有发出声音,但在众人耳中,就好似发出嗡嗡的耳鸣。
他一步接着一步,从日晷走向高台首座,步子轻动,却好似踩踏了云霄,烈烈生风,一阵阵气压向四周袭来,众人都凝神屏气,不敢喘吐大气,生怕张了张口,身体被这气压震碎。
待上官宴坐上首座,这气压才慢慢落下,他斜坐着,一手顶腮,微微睁开凤眼,顿时寒光朝四面扑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另一只手搭在玉石扶手上,显得随意,手指缠着琥珀色的杏核手串,枚枚剔透光滑,温润深沉,宛如包浆了千年的珍贵玉石,他拇指触动之处,露出一枚颜色很新的杏核,那杏核上沟壑明显,应该是新加到这串手串里的。
“诸君,请议事!”上官宴触摸着新杏核上的凹凸,慵懒地说。
“大宗主。”一个耄耋老者上前说,“自天狗吞日以来,魔王燕红夜临世的谣言四起,虽然我们八大族,不信谣言,但奈何仙泽境内经济民生遭受了许多挫折,因此召开扫魔誓师大会,以飨盛世。”
“既知是谣言,为何相信。”上官宴眼皮一抬,犀利寒冷的眸光投射在老者身上。
“呃,”老者舌头打了一个寒噤,才说,“大宗主,燕红夜只是其一,即便他不临世,我们也需谨慎。皆因,仙泽境近日出现不少奇事,所以怀疑是北洲潜入的魔修所为,弑杀魔修、维护三界是我们八大族和三十六宗门的职责所在。”
八大族又称八大家,代表八个姓,自几百年前帝君谢世,王朝陨落,仙泽境的掌控便慢慢地转向八大族,这八族掌控仙泽境上至历法下至平民的一切事情,三十六宗门虽然是仙泽境的主体,但轮身份地位,也不及八大族的主姓。
没有帝君,从来议事都是八大族所定,因此仙界有“八姓王”的美誉。
自从上官宴成为惩戒院执事后,仙泽境权势才彻底改变,八姓王当权的时代从此成为了一人当权的时代。
这老者姓闫,是八大族的其中一族主姓,颇有权贵之气,因此说起话来,气色很顺。奈何,在上官宴面前,也不敢乱言。
有老者提个头,其他八大族的人也开始畅所欲言起来,无非就是如何加强防护仙泽境的提议。
八大族的人多是权贵,大多没甚法力,因此防护仙泽境的重任就落在三十六宗门的手上。
八大族兴师动众要召开此会,其目的,上官宴早就明了,无非就是这些老不死的,希望三十六宗门将他们保护起来,八大族没有高强的法力,但家门却十分兴旺,万一被魔修渗入,又没有十足抵抗的本事,那他们一家老小就成了魔修的盛宴了。
以前,八大族掌权时代,便是几句话就能让各宗门誓死守护,可是上官宴来了以后,这宗门就有许多下克上的家主,不太听八大族的话了,因此才搞出了这样一出戏,目的就是希望上官宴酌情安排下。
上官宴还没开口,各宗门就有些不高兴,虽然弑杀魔修是他们的职责,但是要让宗门里的女修士前去八大族里守护,实在有些欺人太甚。
八大族希望各宗门派出一些女弟子守在他们家里,无非就是女弟子好管理一些,但以前便有女弟子被八大族顽劣子弟欺辱的事频频发生。
于是两方吵了起来,也难免夹着些脏话。
上官宴:吵。
但他故意让他们吵了一会。互相克制双方是他这些年管理仙泽境的手段,让各宗门树立下克上的美谈,又让八大族逐渐衰落,终于造成了今天这样抗衡的局面,他笑了笑,声音略显怖色:“诸君……”
整个高台顿时安静,一起迎向他,上官宴说:“回头,需要几口人,需要几两灵石,写好于我,我来分配。”他冰冷的声线,漫不经心,却藏着无人能拒的可怕杀气。
八大族要人,各宗门要灵石,他来划分,那也尚算公平,就算有人心里不愿,也不敢多言。众人齐声响应:“诺。”
“大宗主!”一人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官宴认得他,尹青鹏,八大姓一个主姓有身份的人,青鹏笑着说,“魔修无孔不入,只谈守护,怎可防范于未然,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直防守,但魔修依旧猖獗,到底是何原因?”
这时众人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青鹏嘴角一斜:“我以为,有人私藏魔修,意在摧毁仙泽境!”
“私藏魔修?”众人都是一怔。
那闫姓老者忙说:“青鹏,你可有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青鹏君,在扫魔大会上制造谣言是可以诛首。”
就在这乱哄哄一片之时,那天空飞来了一个修士,急乎乎地大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众人都朝他望去,那修士跌跌撞撞地飞入高台,大声说:“惩戒院,惩戒院,发现了魔修!”
众人瞳孔巨震:惩戒院,魔修!
大家第一眼朝上官宴望去,青鹏和站在不远处的云鹤互相一视,眼神里充满了灿烂的笑意。
上官宴微微坐直了些,搭在扶手上的泛白指节,慢慢地收紧,杏仁手串像绞动扭曲的蛇,缠着他的指骨。他苍白的脸依旧冰冷无温,但眸里射出的寒光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心中一丝念头闪过,明明他撤掉了惩戒院全部的除魔法器,怎么还能探到魔修?
除非她已经进了惩戒院,而且被人发现了身上的魔气?
他一刻不敢多想,站起身来,飞入了云端。
青鹏大喊一声:“我可没说是大宗主私藏魔修!”
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