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峰

因第一场比武结束得过分迅速,无人发现什么异常。然而后面三两场看下来,分神期以上的大能皆品出了几分端倪。

其中,六长老反应尤甚,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陆信差点当场掀桌子,他扭头对三长老吼道:“这孽种的功法根本不是罗隐宗所授!”

“嗯,武道嘛。”三长老莫成华杯盖轻掠茶盏,呷了一口,拍拍陆信的肩:“又非堕魔,横竖都是正道法门,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沉流的母亲勾结魔头背叛宗门。陆信恶其余胥,本就厌恶江沉流的出生,眼中又如何能容得下他自己眼中揉沙子:“荒唐至极!我宗门之中一直以仙道入世,从未出过什么武道弟子!他在我宗门立身,却承了别处道法。这这若是传出去,置我罗隐宗颜面于何地?岂不让人耻笑?”

“师弟稍安勿躁,可是忘了这次大比所为何事?”二长老邱颉开口道:“上一届仙门大会,我宗便被上清宗压了一头。当务之急,乃是挑几个好苗子送上虚影峰好生栽培着,以便应对下届仙门大会。至于修什么道法并无甚么要紧。别处只会说我罗隐宗纳奇录异、兼容并蓄。”

莫成华捻须道:“然也!若这小子真有本事跻身前三甲。那时你要惩办他,我可不答应!”

“你们——”陆信老脸涨的通红,怒哼一声,愤然别过头去。

***

剑光如虹,剑气破空。迅疾的剑招直刺对方咽喉要害。对面惊愕之余,只来得及略微抵挡一下,就被掀翻在地。剑锋贯穿他的护身法阵,停在他的脖颈前。

江沉流放下手中的剑,走到对手身边。伸出手搀扶他起来,颔首道了句承让。

胜负已分,整个演武场下的氛围却似凝固了。

这是宗门大比的最后一场,若说前几场还有侥幸取得胜利的可能,那么后面经过层层选拔筛选出来的弟子皆是各个峰上超群拔类的存在,谁人身上没有几分绝学?绝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被他糊弄过去。

本以为这杂役第一场赢了宋旧林,多少带了点侥幸的成分。然而后面一场又一场的比试一再刷新了众人对江沉流的认知。围在演武场周围的一众,下巴皆已经落在了地上。

“修行之途坎坷,但在这次激烈的宗门对决中,众多弟子们不畏强敌、展现出色!此刻我宣布:获得本次宗门大比前三甲的道友分别是不夜峰李千山、天外峰裴鸿以及——”负责主持的道友顿了顿才继续道:“万象峰江沉流!”

“这三位道友各得灵石五千。可拜入长老门下,成为真传弟子,入主第一峰!”

昨日这人还在万象峰做些粗使活计。今日便一下鸡犬升天,入主虚影峰!

台下众人无一不受到极大的震骇。神情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齐齐呆立在原地,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

呆子终于得偿所愿,进入了虚影峰。离他的云师姐又近了一步。

温杳走到江沉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宽慰感。

江沉流面上波澜不惊,一派沉稳之色。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温杳却窥出了他心中的骇浪。

手指无意识地扣在剑柄上来回摩挲,期待和忧虑交织闪过眼底,宛如一汪湍急的洪流被牢牢桎梏在了胸腔里,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矛盾。

他的紧张简直不要太明显。

一抹笑意浮现在温杳脸上,她暗笑少年人心思的单纯可爱。

即将见到自己暗恋已久的姑娘,心慌也是在所难免的。期待能与她相见的同时,又害怕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大概是这样的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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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聚集,气氛热烈而紧张。

突然间,一阵璀璨的霞光倾洒而下,伴随着一阵悦耳的笛音,一名女子御剑而来。

她一身白衣飘飘。腰间的彩带于行走间轻盈舞动,下摆边缘坠饰修长的流苏,宛如飘舞的云雾。

白皙如玉、长发如瀑。一双眼睛若秋水凝波,令人一眼魂牵。只消一眼,便使人了然:她是造物者的偏爱!

当女子的脚尖轻触地面时,弟子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光情不自禁地聚集到她身上。

就连温杳也舍不得移开目光。那姑娘当真是极美的!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主位,站在几位长老面前拱手道:“受宗主命,前来为几位师弟引路前往虚影峰,让几位师叔久等了。”

“无碍无碍,我们几个老头子身后还有些事要处理。你领他们先去吧。”

她颔首,旋即向演武台走来:“恭喜三位师弟在六千余人中脱颖而出。”

甫一挥手,天上便簌簌落下红色的花瓣雨。

她笑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三袋灵石:“这是你们应得的。五千灵石,每人一份。”

说罢,突然将目光停留在三人中一身布衣的弟子身上,她意味深长道:“没穿弟子服,你便是江沉流江师弟吧?”虽是问句,语气却很是笃定。

江沉流不知何谓,但平日里并无与人寒暄的习惯,只淡淡道了句“是。”

姑娘又笑起来:“罢了,日后再聊。我先带你们上山吧。”

“你们可都会御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希望和师姐搭上话?但这样美好的师姐却唯独对江沉流显出些特殊的关注。

李千山和裴鸿二人皆已轻松跃上自己的法剑,转而低头瞧着江沉流,与他暗暗较劲,都等着看他一会儿吃瘪的样子。

御剑之法是仙修的必修课,但武修并不似仙修有术法傍身,因此并不具备学习御剑术的先决条件。

江沉流实话实说:“不曾学过。”

姑娘轻快道:“那便搭乘我的霜华吧。到我身后来,我载你一程。”

李千山听在耳中,磨得后槽牙都要碎了。

江沉流却摇头道:“不必。虽不会御剑,却曾练过一段时日的云火步。不会拖慢各位的脚程。”

云火术,是武修的速行之法。通过操纵身体内部的真气,使自身可以实现在空中行走或飞行。长期修习,也可以达到日行千里的境界。

温杳满意地颔首,自己留给他的几本秘籍,他已经学到了最后一本。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他确然在好好修炼。

姑娘被驳了面子,却并不生气,仍是笑盈盈的:“师弟误会了,我从山下来的路上便听说江师弟入了武道。师姐不才,对武道知之甚少。方才言语间并非有意冒犯师弟,若是说了什么话贻笑大方,师弟勿怪。”

江沉流眉心微蹙,拱手道:“师姐言重。”

他与这位女修素未谋面,并不知晓她为何要对自己如此礼遇。

四人御风疾行,大约两柱香之后,到了虚影峰的地界。

“师姐回来了。”守门弟子见了他们四人,抬首作了一揖:“想必身后便是在今日大比上夺得前三甲的三位师弟吧。”

“嗯。与你们介绍一下,守门的这位是五师叔的徒弟,白行知。”

一番礼节过后,白行之光目光停在了江沉流身上,讶然道:“是你!”

江沉流的母亲何叶青叛出宗门前曾是宗门的七长老,是以万象峰有个不能修行的杂役,此事宗门中无人不知。

从前这人每回从虚影峰脚下路过,都会托他带些东西给云来师姐。所以,他对此人印象颇深。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江沉流此人。没想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连虚影峰的大门都想办法跨过来了。

***

师姐将他们三人安顿好了之后,门外走进一人,在她耳边低语一阵,她道了声抱歉便匆匆离去了。

江沉流在虚影峰上得了一间自己的房间。

温杳跟着他走进去,甫一进门,眼前的景象便让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房间内的家具一应俱全,四处摆放了精致的装饰品。墙上悬挂着各大名家的笔墨,书架上堆满了古籍和经书,整个房间的布置雅致异常。

柔和的日光透过宽敞的窗子洒进来,明亮而静谧。

此处比起万象山的柴房,当真是天壤之别,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教人不禁心旷神怡。温杳转过身去,发现西北角摆了一盆不知名的花,正开得如火如荼。

每一片花瓣都细致如画,温杳伸手轻抚柔嫩的花瓣,感受到它身上令人欢喜的生命力。

欣赏了一会儿花草,甫一回头,江沉流便不知去向了。

大概是对新环境有新鲜感,让他自己去摸索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温杳没有在意,随手坐拿起一本古籍坐在窗边翻阅。

***

“请问云师姐人在何处?”江沉流手中拿着一个青色的檀木盒,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被问话的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会儿应该在承言堂吧。宗主快要出关了,这些时日云师姐身上的担子不少。”

“多谢。”

待他走远了,弟子嘀咕道:“师姐在他跟前时,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这会儿师姐走了,又巴巴追上去。”这人什么毛病?

江沉流一路向承言堂走去。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速度,以平复内心的剧烈波动。

她给他的秘籍,他每一本都有认真研读参悟。还有她留下的照影石,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已经烂熟于心。

她……看到他进了虚影峰,会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