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女

李志常见到道人消失不见,虽然灵觉仍旧能把握住大致方向,可是显然对方已经去得远了。

要追下去,唯有身化剑光,两人各自施展神通了。

萍水相逢,聊戏一下即可,再斗下去,对两人而言,便算是负气了。都是逍遥人间,游戏红尘的天人,何必为了这点事情,斗争起来。

李志常一念及此,掉头就走,目前还是去耿家看看再说。

耿家也算是这里的朱门大户,近来虽然破落了些,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只不过因为闹鬼的事情,所以耿家一家人搬到了别院居住。

别院虽然小了些,更见精致,门前一条溪水,两边的枫树的落叶,漂浮在水面上,姹紫嫣红,好看极了。

耿家家主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此刻正在书房中练字,外面敲门声响起来,却是仆人阿四的声音。

他道:“进来。”

阿四轻轻推门进来,对他禀报道:“老爷,又有个书生来,说他可以出鬼?”

他笑道:“来了和尚,又来了道士,都没有任何办法,一个书生能起什么作用,别到头来把他自己搭了进去,告诉他若是缺钱,我可送他些盘缠,好生读书上进,这种事情不是他该掺合的。”

他毕竟也是诗书之家,以为李志常也是哪里来的落魄读书人,想要这一千两赏银。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这士子穷困潦倒,自己资助他就是了,何必让这士子冒险去除鬼。

阿四迟疑道:“那书生说了,老爷若是不肯相见,便说他是司马红叶的朋友。”

耿家家主一奇,道:“你怎么不一早说,请他进来,到客厅上去。”

不过一会,李志常就到了客厅。

耿家家主没让李志常等多久,便到了客厅。

入目所见,果然是个年轻书生,风采过人,三原也没出过如此气质的人物,倒是和那大才子徐清长有些神似。

他昔年和徐清长有过数面之交,对其人印象深刻,那种洒然不拘的气质,尤其让人难以忘怀。

两人见礼一番,寒暄几句,耿家家主道:“贤侄是红叶侄女的朋友?”

李志常笑道:“红叶姑娘剑仙中人,按理说这些许小鬼应该费不了她多少手脚,只是你家依旧闹鬼,看来她还没有到?”

耿家家主点头道:“她确实还没来,不过她母亲跟我是世交,已经传信过来,说红叶另有要事,一时间不能前来,她的另外一名弟子正在附近,或许要赶来了,不过我怕又出意外,因此贴了告示出来,一来若是她那个弟子赶来除了我家老宅的妖孽,这重金便可赠与他,以免他推脱,二来若是他没有来,也期许有人前来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他倒是直言不讳,分外磊落。

司马红叶身份少有人知,而来耿家之事,若非亲近之人,更不可能有人知晓,他自然对李志常没有怀疑。

李志常也没觉得耿家家主,两手准备有什么不妥,毕竟天有不测风云,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的做法,这种世家之人,绝对是做不出来的。

耿家家主虽然没有走读书上进的道路,毕竟家学渊源,有些厉害,就此和李志常谈天论地起来。

一番谈论,不绝为李志常口中那些玄妙的道理折服,又为李志常的博学多才惊叹,不觉便到了黄昏。

李志常长身而起道:“天色已晚,我便去了。”

耿家家主道:“何不用完饭,再走不迟?”

李志常摇头笑道:“不必了。”

望着李志常远去的背影,耿家家主摸着长须道:“真逸士也。”

耿家的老宅,现在就是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门子看守。

那门子开了大门,李志常便漫步而入,宅院败落,却有些凄凉。

四顾寂然,偶尔虫鸣,又有些幽旷。

夜幕降临,老门子也不敢呆着这里,匆匆走了。

李志常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宏大的院落,并不觉得寂寞。

他漫步在花园小径之中,枯枝败叶铺满小径,落足其中,有些酥软。

步出小径,便是一处空地。

今夜月明,正是十五,清光宛如积水那样清澈透明。水中的水藻、水草纵横交错,仔细看来便是花园里的竹子和松柏树枝的影子。

美丽的事物随处可见,如此月明也时常可见。

但能如他一样,时时有闲情逸致欣赏的人,却很少有。

凡人蝇营狗苟,朝生暮死,根本无他这种闲逸。

背后的小木丛中,发出吱吱的声音,一泼影子慢慢爬到了空地上面,李志常凝目望去,影子起来,不断变化,最后成了一个一身素白衣裳,面色十分苍白的妙龄女子。

李志常笑着打量她,从从容容道:“姑娘你虽然披头散发,五官还是很精致的。”

女鬼一皱眉,吐了吐舌头,舌头不断变长,格外骇人。

李志常打趣道:“舌头虽然长了点,可还是舌头。”

女鬼白了他一眼,然后双手摸着自己的脑袋,将脑袋去了下来,端在手上。

李志常道:“有脑袋的时候,都吓不了人,没有脑袋的时候,更吓不到人。”

女子‘哼’了一声,摇身一变,却是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依稀有刚才的面目,可是弱态生娇,秋波流慧,竟然是人间少有的绝色。

她似嗔非嗔,似乎会说话的眼波,流转在李志常身上,咬着如削葱根般透明晶莹的玉指道:“你干嘛不走哩。”

这时候远处的楼房,突然灯火通明,在寂然的夜里,十分醒目,一个声音有些苍老的男子道:“佳客远来,有失远迎,可否上来一叙。”

李志常一笑道:“固所愿尔。”

李志常施施然上楼,别无什么异样,入得室内,两只巨大的蜡烛燃烧着,照得四周通明如同白昼。一位头戴儒冠的老头朝南坐着,一位老妇人坐在他的对面,二人都在四十以上的年纪。

刚才那位少女已经乖乖坐在老妇人身边,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十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