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过是寻常巷陌,丝毫看不出出奇之处,三拐六转,到了一间到了一间久掩柴扉的农家小院面前,李志常遥遥挥手,便听得里面门栓开启的声音,大门洞开,有些许青草气息,显得格外清新自然。
谢钟秀有些怕怕道:“剑圣师傅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
王淡真却是微笑不语,当先破门而入,倒是比看起来胆子更大的谢钟秀强上不少。
谢钟秀看着王淡真进了去,自也不甘落后,故作欣然而入,只是迈动的脚步,有些迟缓。
李志常跟在后面,大门关上的声音,让谢钟秀一突。
王淡真倒是好奇的打量这所小院,和普通百姓家的院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有什么区别,她这从没涉足过平民领地的高门贵女也看不出来。
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印象,只通过偶尔在高楼上顺眼一瞥留下的而已。
李志常格外清闲,缓步王淡真身边,恰好在她心里最安全的距离顿住,低声说道:“王小姐可看出这里的不同之处?”
王淡真有些欣然李志常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杂质的目光,和轻松的谈话态度,这对常人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而她至多只能在谢钟秀这里感受一二,在男子身上感到这种感觉,尚属头一遭哩。
她清眸一眨一合,指着前面有几许青绿藤蔓挂着的园门道:“这背后才是剑圣要带我去的地方对么?”
谢钟秀狐疑道:“如果这门是出入之门,这些藤蔓不该长得这么茂盛才是,如果里面久没有人,那么进去难道还要我们自己做东西吃不成。”
王淡真胸有成竹道:“现在万物凋零,这藤萝不过寻常草木,怎么会开得如此茂盛,定然是有些古怪的。”
李志常道:“这倒是疏漏了,轻轻挥袖,仿若流云,藤萝便见枯败。”
谢钟秀张大了嘴巴,草木荣枯,居然不过是李志常一挥手的事情,她吃吃地道:“剑圣师傅你成神仙了?”
李志常傲然道:“我本来就是神仙。”
王淡真扑哧一笑,漫步走到那扇门前,轻轻伸手去触碰藤萝,突地一声惊呼,她惊讶道:“这是假的。”
谢钟秀看到王淡真居然伸手毫无阻隔摸进了那道门之中,这时候什么藤萝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形似圆月的空门,上面书写着‘月洞门’三个字,笔走龙蛇,同时仙气飘逸,好似广寒仙人书就一般无二。
当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展,这是一片宁静的后园。
格局天然开阔,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居然从此处可以听到院外淮水流淌的声音。
园中有个形状不规则的大莲池,把所有景点连结起来。池水曲折延伸,与几座石山结合,取得山回水转、不尽源流的景面。又以架折桥横跨水面,与池心的一座方形暖亭连接,在晨光下沿湖遍值的老槐树投影水面,营造出别有洞天的深远意境。
路过架折桥,果然能看到远处淮水,且因为角度的问题,从秦淮河上,休想窥到园中一丝动静。
任谁也无法想到这好似在建康城中的僻静院落,居然背临淮水。
等王淡真和谢钟秀到了亭子里面,左顾右盼的时候,才惊觉李志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不消片刻,一身青衣纶巾的李志常,在数名美婢的簇拥下安然而出,好似风流帝王出巡,又有十分飘逸。
本就清俊的外表,更加风神玉立,同时也跟原来那个白衣剑客的样子区别开来。
王淡真不由为之一怔,饶是她见过不少出众的人物,也没有李志常如此风采。
美婢奉上的点,别有一番风味,同时清香扑鼻,爽而不腻。
谢钟秀倒是对这些精致的糕点十分嘴馋,她固然是高门之女,但是在饮食方面,却被父亲控制的极为严格,若不是今天有李志常陪同,定然又有许多侍卫守护,哪能吃个痛快。
人生在世,唯美食不可辜负,谢钟秀确然有些后世吃货的影子。
王淡真总觉得李志常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光在建康城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建造这样一处幽僻之所,便可见手下定然有极厉害的势力。
天下能做到如此的,不外乎一些顶级门阀或者皇族。更有可能便是三帮四教的手段。
剑圣虽然据传是边荒第一高手燕飞,可是之前燕飞不但被福苻坚的手下乞伏国仁追杀,更据说被逍遥大帝任遥打个半死,岂有如今能斩杀竺法庆的实力,还能在建康城内布下如此局面。
且谢安石的名望,肯让他久留谢府之中,并带着谢钟秀出来,足见对李志常的重视。
王淡真只吃了几口,大半时间在想事情,等她再次伸手去拿糕点,已经空空如也,谢钟秀摸了摸稍显圆滚的小肚皮,有些不好意思道:“剑圣师傅你家的糕点做的太好吃了,能教我做么?”
李志常识破她的诡计,呵呵道:“你是想从我这讨来秘方找你家的厨子做吧。”
谢钟秀被看破心思,求助的看向王淡真。
王淡真道:“剑圣带我们来这里,不当是为了吃早点这么简单吧。”
李志常似笑非笑道:“王小姐心思确实比常人深一些,只是有时候像你这样的出身,聪明反而不是好事,美丽就更不是好事了。”
王淡真美目一垂,幽幽道:“这就不劳剑圣关心了。”
李志常悠然长吟道:“隆冬将至,何以悠游;我心入寂,但见东流。”
声调沉郁,感情却激越。
声调沉郁,感情又如何能够激越?
声调的沉郁,犹如穷途末路的求道者。
声调的激越,又似无物不杀的剑客。
矛盾复杂的人格,在李志常身上,展示的淋漓尽致,且没有任何精神分裂的感觉。
区区十六个字,王淡真却有难以言喻的感动,这种感动,不知从何说起,却让心里沉甸甸的无法释怀,一句‘但见东流’,便好似有些事你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也找不到阻止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