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无人知我是真仙

在这刹那间,两人的目光便好似凝成实质,几乎能在物质界形成火花。

白衣人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留下了无尽苍茫的秋夜。

李志常赞叹白衣人此刻的境界,却同情薛衣人的死亡。

因为他虽然轻伤了白衣人,也仅此而已。

白衣人甚至都没能借助他的剑,给自己完成突破,毕竟两人之间的实力仍是不对等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原随云叹息道:“可惜世上再无血衣人了。”

不知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还是别有感慨,原随云有些惆怅。

以薛衣人的武功,尚且比他现在还高明不少,却也不得不死在白衣人手上,天下之大,能胜过他的人虽然不多,一定还有。

只是那时候,对手找上门来时,他也可能不比薛衣人好到哪里去。

薛衣人何尝又曾得罪过白衣人,可是一日是江湖人,一辈子就是江湖人,这种事就是想躲避想躲避不开的。

侠以武犯禁,这侠又何尝不是犯禁下的牺牲者。

自古名侠多横死,岂独一个薛衣人。

李志常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头道:“这就是江湖,你踏入这里面的时候,就当早明白这一点,天道无私却又至私,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不外乎如是而已,我要离开了。”

原随云惊讶道:“你这就要走了?救命之恩,我还没有回报你。”

李志常道:“那就欠着吧,缘来缘去,总会因缘散尽,你我的缘法仅此而已。”

原随云叹道:“想当初我还想要杀你,却没想到最后是你救了我的命,这世事之奇妙,真教人难以预测。”

李志常哈哈大笑,一脚踏进这泛白的流水之中,高歌道:

“曾经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间五百年。

腰下剑锋横紫电,炉中丹焰起苍烟。

才骑白鹿过苍海,复跨青牛入洞天。

小技等闲聊戏尔,无人知我是真仙。”

原随云见道士放浪形骸,不禁长叹道:“此时方知吕纯阳或许真有其人。”

李志常所吟的道歌便是吕纯阳遗作,不知真伪。

而李志常行事也每出人意料,不拘于行迹,颇有真仙游戏在人间的风范。

他想到:或许此人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谪仙。

他或许不知道,他这个猜测,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

白衣人受了伤,或许不重,可他一定会等到伤完全养好的时候,精神最为纯净的时候,才会去找李志常。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一两年之内的任何时间,白衣人都可会找到李志常。

李志常也明白这一点,但也仅此而已。

难道他还会在乎白衣人在什么时候找他不成,他是不会在意的。

他仍旧能放心的厮混在红尘里面,这段时间里,甚至他兴致一来,就会一夜奔驰百里,到另外一个地方,只为吃一道很久没有吃过的美味菜肴。

兴之所至,心之所至。

仅此而已。

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

李志常其实也不大喜欢吃鱼,并不是他怕鱼刺,只是不喜欢那种感觉而已。

可是有些鱼是例外,武昌的鱼正是其中之一。

这一盘清蒸鱼,选用今天才从江水中打捞出来的武昌鱼为主料,又以大厨高明的刀工去掉鱼刺,让这盘鱼的形态十分完整鲜活。

真称得上一句‘色白明亮,晶莹似玉’,鱼身缀以红、白、黑配料,更显出素雅绚丽。

淡爽鲜香,令人心生美好,外带姜丝麻油,香气扑鼻,刺激人的食欲。

即使以李志常的脾气,也找不出值得挑剔的地方。

这条鱼他一定得慢慢吃,他在想此时要是再有一壶温热的黄酒,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他之前没有酒兴,可是这清蒸鱼居然如此极品,让他改变了想法。

可是现在若是再温酒那就来不及了。

因为上好的黄酒一定要慢慢温出来,才最好喝。

可是若是慢慢温酒,这菜就过了最佳入口的时候。

纵然他此刻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让时光倒流,提前让酒楼温好黄酒。

不过他似乎运气特别好,现在桌子上就有人送来了一品温得恰到好处的黄酒。

李志常没有抬头,这人主动替他斟酒。

这是一双洁白如玉、柔软细腻的手。

一个美丽的女人未必有一双美丽的手,因为手是人用的最多的部位,没有之一,这就难免会有些磨损。

所以一个女人再美,只要你仔细观察她的手,总能找到一点瑕疵。

可就算你用最挑剔眼光,也休想从这一双手找到任何值得批评的地方。

如果这世上的男人非要死在一个人手里,恐怕他们都愿意让这双手杀了他们。

这样美丽的玉手,斟的酒即便是一杯白开水,恐怕也能让人喝出无穷滋味。

李志常挑了鱼肉,接着送入一口黄酒,这种感觉,也只有用飘飘欲仙才能形容。

一口肉,一口酒,酒喝完的时候,鱼也刚好吃完。

李志常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才抬起头来。

映目而来,便是藏花那美不胜收的娇颜。

他竟然没有丝毫奇怪,纵然有些奇怪,在之前藏花给他斟酒的时候,他就不会奇怪了。

在那时候,他便知道是藏花来了,即使他没有抬头去看。

因为每一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体味,有的人的体味令人作呕,俗称有体臭。

也有的人的体味,令人沉醉,又称之为体香。

藏花当然不是臭的,而是香的。

她身上总有着一股淡淡的茶花香,飘渺淡远,令人闻之忘俗。

李志常道:“我总觉得我这个人实在有毛病。”

藏花抿嘴笑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说明你已经很有进步了。”

李志常道:“虽然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吃了你亲手做的这条鱼,说实话也只有温柔这么薄的刀,才能如庖丁解牛一般,把这鱼骨剔除掉,又不损伤鱼肉的结构。”

藏花微笑道:“你知道就好,这把刀在天下足以排进前五,却用来给你做鱼,这种荣幸就是皇帝老子也未必能够有的,而且只要你想吃,我会天天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