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笑了笑,道:“你既然都饿了十天了,也不在乎多饿一会,何不听听为何这鱼吃不得。”
胡铁花道:“这也对,张三你且说说。”
张三淡淡道:“昨天神龙帮的云从龙想让我给他烤鱼吃,老子没答应,他就放话说从今以后不准我在长江上捞一条鱼,若是我做了,就砍断我的双手,砸烂我的船,如果其他人吃了我的鱼,那今后就不必吃鱼了。”
张三既然以打渔为生,所以这鱼他不但自己吃,还要卖给别人吃。
若是连鱼都卖不出去,那日子就很难过了,更何况云从龙还不准他打鱼,这简直就是断他的生计。
神龙帮帮主云从龙说的话,在长江上比皇帝老子都管用,不管这句话能不能公然说出,这本已经是事实。
纵使胡铁花再孤陋寡闻,也当知道神龙帮是长江的霸主。
张三这个人脾气很怪,别人卖鱼是挑鱼,他卖鱼是挑人,如果他看不上你这个人,就算黄金万两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胡铁花大笑道:“好小子,你要真的给云从龙那老乌龟烤鱼吃,今后你烤的鱼我是绝对不敢吃了,因为会变得很臭。”
张三动容道:“胡兄果然是好汉子,不过如今云从龙在大江上如日中天,你犯不着为我得罪他。”
胡铁花不屑道:“你都不怕这老乌龟,胡铁花自然更不怕。再说万事还有牛鼻子在,我们吃不了亏。”
他前面豪情万丈,不说这最后一句,张三只差点就被这浑蛋感动了。
李志常淡淡笑道:“张兄你别听他胡扯,这小子已经得罪了万福万寿园,吃了这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当然不怕这神龙帮了。”
胡铁花老脸一红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胡爷爷连万福万寿园都不怕,何惧神龙帮之跳梁小丑。”
李志常道:“这话说来,也得有人相信。”
张三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两真是义薄云天,没想到麻烦比我还大。”
李志常道:“得罪万福万寿园的可只是小胡,跟我可没关系。”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扫了胡铁花一眼。
胡铁花道:“我就说李小子你不一样让那小娘皮给记恨了,怎么就不怕万福万寿园追究。”
李志常神情似笑非笑道:“记得是五年前还是三年前,金太夫人差点中风,我恰巧出手了给她治了治。”
胡铁花之前不怕金灵芝回来找麻烦,本就是以为李志常反正跟他一起倒霉,所以才没放在心上。
这人都有这种心理,不管什么样的麻烦,只要有人分担,就踏实了许多。
现在看来,他又被李志常坑了。
金灵芝肯定不是李志常对手,而李志常就算想找李志常麻烦,回去肯定找她的那些家长的时候,多半会被金太夫人知道。
如此一来,金灵芝的那些姑姑、叔叔自然就不会去找李志常的麻烦,最后给金灵芝出气的还不是他一个人。
胡铁花一想到今后在中原恐怕喝一口酒都喝不安生,就头疼。
但他向来乐观,大不了滚到西北去,找姬冰雁打秋风,又或者赖在老臭虫的船上,蹭蹭宋甜儿的点心。
这时他浑然忘却楚留香貌似也可能摊上事了。
突然之间,船上就安静了,因为张三已开始烤鱼。
张三的船头上放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旁摆满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罐子,罐子里装着的是各式各样不同的佐料。
炉火并不旺,张三正用一把小铁叉叉着条鱼在火上烤,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鱼上涂着佐料。
他似乎已将全副精神全都放在手里这条鱼上,甚至已忘记了被神龙帮压迫的事情,甚至也忘记了李志常和胡铁花也在船上。
正因他这专注的神情,以至于李志常和胡铁花都不忍心打扰。
李志常心道:快网张三只是一个普通的打鱼青年,侥幸在江中捡到一本粗浅的武学秘籍,却能成为一流高手,跟他这份专注实在脱不了关系。
张三天资或许不是绝顶,但这份浑然忘我的专注之心,却是学武必备的,这甚至比绝顶的天资或者绝世秘笈还要重要。
可惜世上明白这一点的人不多,李志常却恰恰是其中一个。
他吃张三的鱼从没有给过张三什么报酬,只因为这不必要,李志常赞赏他这种人,总觉得要留在关键的时候回报他,这样也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帮助。
烤鱼的香气逸散在船上,胡铁花的肚子咕咕在叫。
他嚷嚷道:“可以吃了么。”
张三道:“还不行。”他有些不高兴,任谁专注做一件事被打断的时候也都不会高兴。
胡铁花却等不及了。
他这人有可爱的地方,也有可恨的地方。
没有耐心恰恰是他最大的毛病。
胡铁花的手来得好快。
蝴蝶穿花手,也自是精妙绝伦。
不过一只手比胡铁花的手还要快。
仿佛他早知道胡铁花的手要来似的,故意在这里等着。
胡铁花这次倒没大声吵闹,尽管抓住他的手的人是李志常。
因为这时候烤鱼上面插了一直寒铁箭。
刚才若不是李志常阻止了他,箭就不是插在鱼上面,而是胡铁花的手上面。
胡铁花道:“好快好准的箭。”
张三冷笑道:“神龙帮的人来了。”
只见到大江之上,一只招摇的帆船缓缓驶过来。
长江之上只有一艘船敢如此招摇,那就是神龙帮的船。
船头上立着个人。
此人身材不高,简直可说是瘦小枯干,脸上黄一块,白一块的,仿佛长了满脸的白癣,一双眼睛里也布满了红丝,全无神采。
他相貌既不出众,穿的衣服也很随便,甚至已有些破旧,卓立在这华丽的船上,简直格格不入。
张三却认得这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神龙帮的帮主云从龙。
而云从龙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背着一张寒铁弓,神色冰冷,好似一块坚冰。
不消说,刚才那一箭正是这年轻人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