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不禁失笑道:“原来是尊驾助这位猿兄成道,练气之法,古已有之,虽然其流派繁杂,总归不过‘吐故纳新’四字,而天下飞禽走兽有灵性者何止万千,随在奇人奇士手边的也不在少数,猿兄能借此成道,可见是机缘至了,可喜可贺。”
李志常道:“关令很有见识,敢问姓名?”
尹喜含笑道:“鄙人尹喜,自幼便好读诸般典籍,对望气术略有研究,见北极和紫薇有异动,故而早知尊驾要到来。”李志常虽然看着年轻,不过尹喜可不会妄加判断他年龄很小,单这一身深不可测的练气功夫,便可知李志常非同常人。
李志常不以为意,他夜间一向要对北斗和紫薇垣采气,淬炼道体,约摸这尹喜确实有门道,被他看了出来。至于他早就猜到这函谷关令就是那名传千古的长眉真人尹喜,现在不过多此一问而已。
尹喜得老子五千言道德经后便弃官从道,成为剑仙一流的人物,如今仍在函谷关,可见此时还不是老子西出函关之时。
李志常心想:且在这函关守株待兔,看那李老君来是不来。他又不是九如和尚,呵佛骂祖,还要棒打十方世界,一脚踢翻须弥。即使释迦牟尼亲自,也要一棒打杀了。
对于老子他自然心存敬意,毕竟他从小学道,能有今日之造化,也跟道德经干系匪浅,即便不用偿还因果,也想瞻仰一下老子。
尹喜见李志常沉思不语,以为他有什么难事,说道:“尊驾为何默然不语,可有什么难处,本人不才,但能尽微薄之力的地方,定然不会推脱。”
白猿道:“好好好,我这被李道人追了千里的路,早就饥肠滚滚,关令可否给我一顿熟食?”
李志常哑然失笑道:“死猴子给你几个桃子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然后对着尹喜道:“贫道李志常,令尹直接呼我姓名即可,不必用什么尊驾。”
尹喜随和道:“那就称呼一声李兄,关外风大,还请到关内休息。”
有军士应道,尹喜作陪,不一会便入城而去,到了尹喜府邸。
院落开阔,摆设极为简朴,除却三四老仆,尚且见不到尹喜的家眷。
食物极为清淡,味道也一般,不过白猿却不挑食,吃的津津有味,他看着洒脱不拘,吃饭倒是颇有礼仪,而且举措斯文,若不是披着一身白毛,恐怕都会让人误解它是一个温文的儒生。
尹喜微笑道:“猿兄入食颇有君子之风,可否是曾在儒门呆过?”
白猿道:“儒门没去过,我曾跟墨翟混过一段时间,这小子最恨儒学,我故意气他,反其道而行之,却养成了这样的坏习惯。”
它暗笑:猿爷见多识广,各家各派都去混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认识哪个人物,还是你的祖师爷。
当然这话就不能宣之于口了,吃人手软,拿人手短,这点道理它个猴精早就明白,不然这些年早就被哪个高人给扒皮抽筋了。
尹喜讶然道:“原来猿兄还认识墨子,他可是自孔丘之后,当今天下最出色的人物之一,我十分仰慕,可惜缘吝一面。”
墨翟建立的墨家团体严密,分布各国,门人弟子遍及天下,其本人却向来行踪不定。
而且他宣扬的兼爱和非攻,颇得下层自由民的拥戴,令各国权贵忌惮不已。
不过墨家子弟多有为官者,近些年来大力推行墨法,已然有和当今最大的学派儒家有分庭抗礼的架势,而且其团体凝聚力惊人,儒家尽管影响更大,其学派更和墨家水火不容,却也终究没能打压住墨家。
李志常暗道:墨子可不是悠远淡泊的高人,其入世之心坚决,熟知天下事务,只看白猿耳濡目染下便受益不浅,就可知道墨子对当今天下深刻的研究,不知墨子会不会做出什么大手笔。
他对此事并不牵挂,反正他不过一个匆匆过客,只要找到对付神秘石室的方法,他自然会离去此时空。
李志常道:“墨子高妙难以测度,不过此事暂且不提,我正有一事询问尹兄。”
尹喜和李志常一路详谈,博论古今,其皆能阐发见解,让他好生敬服,不由大生知己之感,因此对李志常的询问,含笑而道:“但说无妨。”
李志常注视的尹喜,缓缓道:“令尹善于观星望气,不知近来可有其他的收获?”他却是想看看,尹喜是否已经观气,知晓了老子将要到来。
尹喜道:“近来除却因李兄引动天象,别无所获,倒是心血来潮,隐约觉得我将遇到一位贵不可言的大人物,是我机缘所在,却不知发生在何时。”
李志常心下了然,尹喜既然心血来潮,那么离老子西出函关恐怕不远了。或许今夜便能观测到老子东来的天象变化。
是夜李志常和尹喜共登望气台,当此之夜,星空灿然,突然之间,忽见东方紫云聚集,其长三万里,形如飞龙,由东向西滚滚而来。
三万里自然是虚词,但是其天象之变,即便不懂望气的凡人也能瞧见。
尹喜演文王之卦,立下卦辞,摇头自语道:“紫气东来三万里,圣人西行经此地。青牛缓缓载老翁,藏形匿迹混元气。”
又对着李志常大笑道:“果真大有机缘,有圣人造访矣。”
李志常也不由得有些失神,毕竟马上要见到的便是道教之源流,那立下五千道德言的李老君。
尹喜此刻天人感应,越来越明晰,知道这是他一生重大的机缘所在,早早派人清扫道路四十里地,夹道焚香等候这圣人的到来。
到了第三日午后,夕阳点点,青草显得更加翠绿,直连天际。
李志常和尹喜立在关上,只见那远处道路上,行人稀少,一个倒骑青牛的老者,正缓缓而行,朝城门而来。
有诗为证: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仙音隔陇闻。
辟地开天为教主,炉中炼出锦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