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瑶若有深意的瞧了不舍一眼,十八种子高手即便是菩提心功差点大成的筏可也没放在她眼中。唯有眼前这‘剑僧’不舍,是她出道以来遇到的对手中最棘手的一位。
秦梦瑶轻轻道:“还有谁要来?”
其余诸人面面相觑,以秦梦瑶表现出的实力,要生擒她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且最怕她是那种舍剑道之外再无他物的人,若是强行逼她,只怕她立即翻脸,拼斗之下,他们之中非得留下几条性命不可。
这非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不舍悠悠长叹道:“梦瑶小姐请离开罢。”
秦梦瑶一怔,随即道:“好。”
其余诸人望着秦梦瑶绝尘而去,谢峰怒声道:“不舍大师果然深谙明哲保身之举。”说罢,拂袖而去。
不舍微微低头,各派的种子高手对于不舍不出一招便放秦梦瑶离去心中也有些不满。稀稀落落也各自离去,只留下不舍和武当派的胖道人。
秋风吹过,更显得不舍的白衣萧瑟,他对着胖道人道:“小半道长留下来可有什么事?”
小半道人笑容可掬道:“不舍大师难道还有什么要事去做,若无其他事情,可陪在下喝酒,我可知道大师你当年在军中也是海量。”
不舍叹息道:“果然瞒不过道长。”
小半道人正色道:“看来大师仍旧要去寻找庞斑?”
不舍悠悠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半道人默然,从秦梦瑶自称仍旧不及负伤的庞斑,以不舍的眼力当可知道庞斑的实力恐怕已经深不见底,十八种子高手即便找到他,对于庞斑恐怕也无可奈何。
以庞斑将近百岁之龄,又师承百年前几乎无敌当世的绝代大宗师蒙赤行,手中魔功秘技恐怕层出不穷,有一两门暂时压制伤势的秘法毫不稀奇。
何况庞斑的魔功或许已经超越乃师蒙赤行,蒙赤行有多厉害,这百年只怕很少有人不知道。当年传鹰用厚背刀引来天上雷霆,在长街决战中都没将蒙赤行击伤,便可知晓蒙赤行恐怕是古往今来都少有的强者。
而很有可能青出于蓝的庞斑究竟到了何等程度,除了浪翻云、厉若海之外,在不舍心中恐怕已经无人得知晓。
即便如此,不舍依旧要去找到庞斑,不管如何说,如今仍旧是庞斑最虚弱的时候。对付庞斑这等高手,人多造成的威胁未必比单枪匹马造成的威胁更大,不然厉若海也不会解散邪异门的嫡系,单枪匹马去挑战庞斑。
抱天揽月楼上,庞斑望着自蛇山逐渐消失的落日,魔音低沉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世人都说李商隐乃是多情之人,可怎么又写出如此残酷无情的诗句,庞斑若是再不能更进一步,比之这夕阳也不如了,梦瑶你说是不是这样?”
秦梦瑶望着这如魔神一般的男子,虽然年近百岁,可是丝毫没有气血衰败的样子,这并非庞斑刻意隐藏了他的气血,而是到了庞斑如今境界,直到坐化之前,都不可能战力衰退。
她神情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一刻的庞斑的背影和李志常重叠起来。李志常爱穿白衣,庞斑爱穿黑衣,但是衣服的颜色、身形的不同,并不阻碍二人之间那种相通之处。
那种深入骨髓的自信、骄傲和天分,几乎如出一辙。
秦梦瑶定了定神,柔声道:“梦瑶只知道夕阳之后便是明月,明月之后又复朝阳,天地一往一复,轮回不休,方才如此动人哩。”
庞斑转过身子,黑发披散,对着秦梦瑶道:“梦瑶能答得如此巧妙,我才知晓在培养传人方面庞斑是不如他的。”
秦梦瑶正色道:“可是祖师称赞魔师为魔门古今第一人,即便是魔门的创始者也是不及你的。”
庞斑道:“禅宗的秃驴尚且要呵佛骂祖,庞斑若是连魔门古今第一人都担当不起,那岂不是白活一世,你说是也不是小和尚?”
一声佛号和‘无量天尊’同时响起,一僧一道自远而近。
分明便是白衣‘剑僧’不舍和武当派的小半道人,两人驻足楼下,不舍仰着头道:“若是祖师东来之时,又何人有资格呵佛骂祖,魔师不可小觑天下英雄。”
‘呵佛骂祖’乃是禅门一段公案:
当年朗州德山院宣鉴禅师,一日上堂说:‘我这里,佛也无,法也无,达摩是个老骚狐,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点鬼簿,拭疮纸,佛是老胡屎橛。’又有一僧问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如何是佛?云答:‘干屎橛’。他也曾说过:‘释迦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老僧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
宣鉴禅师和文偃禅师其言虽不一,其心一也,故而禅门将两人言行归在一段公案。
庞斑早就发现不舍,故而用‘呵佛骂祖’的典故,暗讽不舍。
少林乃是场中祖庭,祖师自然是达摩,不舍言下之意便是若是达摩祖师仍在,庞斑也不会有今日的猖狂。
庞斑狂笑道:“好,我等了三十年,没等到无想僧第三次来挑战我,却等来了当年我尚且看不上的剑僧不舍。”
当年不舍的师兄,白道两大宗师无想僧曾两次挑战庞斑,两次败北。不过庞斑认为无想僧可堪一战,故而两次放过无想僧,等他第三次挑战。
不舍微笑道:“达者无先后之别,无想老和尚未必就比不舍高明,魔师可莫要轻敌,栽在小僧手上。”
白衣、古剑,夕阳、和尚,静谧的画面仿佛定格在一瞬间,庞斑俯视不舍,终于叹息道:“祖师东来意,庭前柏树子。好小子,当年的无想僧确实不及你,不过你只有一次机会,现在走,我不杀你。”
两人打着机锋的时候,庞斑的气劲从楼上压了下来,小半道人受不住这气劲压迫,已经退守到墙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