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摆摆手道:“阴后的厉害我比你更清楚,可惜若非完整的十八重天魔大法,终不可能不会被现在的我击败。”
李志常神色淡然,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份气定神闲的风度,也教侯希白心折,侯希白悠然笑道:“李道兄亦是在警告我你连阴后也不放在眼里,更不怕我和你为敌了么。”
李志常欣然道:“似侯兄这样的佳友我向来是只愿意结交而不愿结仇的。”
侯希白轻摇折扇道:“若能和李兄攀上交情,那可真是侯某的幸运,李兄洒脱之人,其实何必苦苦纠缠在红尘之中哩。”
李志常淡然道:“多情才会自苦,贫道乐在其中,侯兄若是觉得难以回去向师妃暄交代,不妨让我领略一下折花百式,若是能够碰到我一分衣角,我决不会对和氏璧动半分念头。”
侯希白面露苦笑道:“李道兄步步相逼,就这么想称量在下的武功么。”
李志常道:“我只是对于石之轩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徒弟感到好奇罢了,而且你不知道邪王和慈航静斋的恩怨么,为何仍旧对师妃暄这么迷恋?”
侯希白道:“正如李道兄所言,多情自苦,自从那天见到她之后,我便觉得人世间种种美丽不外乎如是,这便是我多年苦苦追求的东西,若是能让她少些烦恼,让我死也甘心情愿。”
李志常叹息道:“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侯兄以‘情’为道,入道深矣,既然如此便请出招。”
当李志常说请他出招的时候,侯希白不由自主,终于用出了他名震天下的扇艺。其实自见到李志常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较量便开始了。
花间派的武功在于杀人无形,弱化对手的心志,可惜李志常先点名阴后和他约战,第一步便先声夺人。阴后乃是和他师父石之轩一辈的人物,李志常的对手是阴后,侯希白的分量自然就减轻了不少。
而且李志常在两人对话中一直处于强势地位,即便以侯希白的风度超然,也没有将他放在和李志常同一个水平。这也是李志常精神境界比他高的缘故,侯希白无论想怎么还击,都在势头上受到压制。
再后来李志常以退为进,说只要侯希白能够用折花百式动他一丝衣角,便具有一锤定音的效果。其实这看似侯希白占了便宜,里面却有诸多限制,一便是侯希白用不用折花百式,二是侯希白出招之后还得想着要碰李志常的衣角。
要知道他们这样的高手,出招之间已经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出手间还要隐藏自身的目的,李志常此言一出,无论有意无意间,侯希白终究会被他那句话影响。这也是对侯希白能不能够从李志常布下的局面中冲脱出来的考验。
“飕!”扇子来到侯希白手上张开,面向李志常的一面画了八个美女,各有不同神态,极尽女性妍美之姿。
李志常微微凝望扇面上的美人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美人扇么,可惜这一面我只认识一个沈落雁。”
侯希白道:“嗯,落雁。”
李志常悠悠道:“你是不是想说,落雁是个很寂寞的女孩子,那一天你见到她头上插着一朵淡白的小花,露出落寞又惆怅的神色,你便将她那一刻动人的美态画了下来可对?”
侯希白苦笑道:“李兄还是莫要开尊口了,不然你教侯某连出招的勇气都没有了。”
李志常微微一笑道:“侯兄也务必莫要以为我是神仙妖怪,只因为那一朵白花是我插到沈落雁头上的啊,就像这样。”
李志常悠然一指朝侯希白头上天灵穴点去,侯希白才悚然动容,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李志常可没说他不会出招进攻。
扇面一合,仿佛杨柳枝从玉净瓶里面抽起将要抖动的那一刻,带着美妙动人的姿态朝李志常扫去。李志常面容含笑,仿佛新浴之人必先整理衣冠,又或者只是想要弹去身上的灰尘。
破空而至的劲气落在扇柄上,侯希白险些握不住。侯希白踏着奇异的步伐,仿佛花间春游,折扇似左似右,方向捉摸不定。
李志常一动不动,静若山岳,仿佛九丘,气势连绵不尽,可是侯希白要想触摸到这山岳仿佛又隔着千山万水。
天上晓月,路上行人匆匆,竟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奇特的人。或许只是当侯希白是喝醉了的游客,颠倒步伐,而李志常便是他的朋友站在一旁看他笑话。
若非身处其中,决计难以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犹如实质的气场。折花百式,其实不过一式,那就是‘变化’。可是变化的终结是为了伤敌,而并非为了变化而变化,这已经到了哲学的高度。
他自从出道以来,还未曾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无论何时,面对如何强大的对手,他都自信可以从容自若,表里如一。唯独此时面对李志常,仿佛回到幼年时候,石之轩教他武功的那般感觉。直到此时他也不知道石之轩的武功渊不可尽,可是面对李志常,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生出一股他是否还会不会武功,还是不是武学高手的疑问。
无论是他潇洒至极的花间游,亦或者是折花百式的精妙招数,都像是他一个人在独自舞蹈,李志常并不呼应。令他最难受的便是,李志常明明离他五尺不到,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李志常突然向一座小楼望去,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道:“好了,侯兄我走啦。”
侯希白扑倒在地,等他想要挣扎着起身,一名中年儒生对着侯希白伸出了一只手,侯希白抓住来人的手,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到这人寒如冰雪的双眸,道了一声:“师父。”想着自己这狼狈的样子给恩师瞧见,侯希白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儒生深深叹息道:“男子汉跌倒一次两次算什么,只要最后能站着,仍旧可以比任何人更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