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衫女骑着白马,在大道上疾驰,不过半日光景便到了无锡,这也是白马脚程之快天下无双。她一路扬尘,给小和尚甩开老远,不过小和尚一心为了抓住这个饭票,加上吃了好几个馒头,气力恢复许多。
沿着绿衫女的踪迹,居然只比绿衫女慢了半个时辰,就进入了无锡城中。和尚进了城,只见人山人海,哪里看得到绿衫女的踪迹,他跑了三百多里,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起来,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条街的距离,他鼻子一动,嘴角裂开,喃喃道:“好酒。”
他抬头望去,正是一座临水而建,装饰豪华的大酒楼。但见酒楼的招牌上面写着五个字,和尚当然只认得半个字,便是个‘酉’字,他不学无术,但酒这个字还是认识的,可是‘酒’少了三点水,旁边多了不认识的半部分,和尚就抓瞎了。不过他闻到美酒的味道,一只脚再也挪不开步,忽然看见一匹白马没有拴,懒洋洋在酒店外面晒太阳,可不正是那匹绿衫女子的坐骑。
和尚神色一喜,踏进了酒楼。见着绿衫女子早就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桌上一大坛美酒,和尚见到绿衫女子,仿佛见到了亲娘,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姐姐可算找到你了。”
绿衫女子见到小和尚也是一惊,她一口气从金陵城外骑到无锡城,这小和尚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就怎么也到了这里。
绿衫女子道:“小和尚你找我干什么。”
小和尚道:“姐姐俺要喝酒。”
绿衫女子道:“你个和尚喝酒干什么?”
小和尚道:“姐姐俺想吃肉。”
绿衫女子道:“你个和尚不禁要喝酒,还要吃肉,但是你缠着我干什么?”
小和尚道:“俺下山来就姐姐肯给俺饭吃,之前半天没追上姐姐,好在俺闻到酒香,来到了这个有半个‘酒’字的地方,这里有酒,还能看到姐姐,俺好高兴。”
绿衫女子皱眉道:“什么半个‘酒’的地方,这里叫‘醉也不归楼’。”
小和尚挠挠头道:“俺不识字,原来这里叫‘醉也不归楼’,可是俺喝酒从来不醉,而且喝完酒就睡,睡得踏实。”
绿衫女子见到小和尚说话颠三倒四,心中不耐烦,说道:“你一边去。”
小和尚道:“姐姐,俺饿,俺想吃肉。”
旁边一个汉子道:“小姑娘忒小气了,不就是请人喝酒吃肉么,小和尚过来,我请你喝酒吃肉,你不用去求那小娘们。”
绿衫女子放眼望去,只见到大厅角落坐着十余条高大的北方大汉,其中中间围着一个更加高大的汉子。那人戴着一个蓝色斗笠,穿着一身蓝袍,偶然露出的面容饱经风霜之色。
绿衫女子淡淡道:“你这是瞧不起女人了?”
蓝袍汉子哈哈大笑道:“自古天地间,男尊女卑,女人本来就比男人低一等,又何来看不起,小和尚也是个男子,何必要受女人的闲气。”
小和尚摇摇头道:“俺没受闲气啊,姐姐请俺吃了馒头,是大好人,如果再能请俺喝酒吃肉那就更好了。”
绿衫女子噗嗤一笑道:“好和尚,算你会说话,姐姐请你喝酒。不像有的人有娘生,没娘养。”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蓝袍汉子说的。
蓝袍汉子的手下喝道:“放肆。”
绿衫女子道:“怎么想打架么?”
小和尚听到要打架,撒开脚步,跑到门口。
绿衫女子道:“和尚你跑什么?”
小和尚道:“姐姐你们要打架,俺怕得很,等你们打完,俺再回来喝酒,俺不急。”
绿衫女子气道:“好个惫懒的和尚。”
蓝袍汉子微微一笑道:“算了何必跟女人斗气,且自喝酒。”说罢,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小和尚看着蓝袍汉子喝酒吃肉,不觉咽了一口口水。他回到绿衫女子桌上,绿衫女子见到他又跑回来,笑道:“小和尚听到不打架,就跑回来了,真够义气。”
小和尚道:“姐姐俺要喝酒。”
绿衫女子被小和尚这胡搅蛮缠的样子逗乐了,拿着酒壶递给小和尚道:“拿去喝。”
小和尚大喜,接过酒壶,壶嘴对着大口,半天没有一滴酒水地出来,和尚哭丧着脸道:“姐姐,这酒壶空了。”
绿衫女子露出惊奇的样子道:“怎么会,给我瞧瞧?”她从小和尚手中接过酒壶,往酒碗里面一倾,一条水线从壶嘴里面出来,分明有酒。
绿衫女子微笑道:“这不是有酒么。”
还没等绿衫女子说完,她面前的酒碗就到了和尚手上,和尚端着酒碗,一饮而尽,满脸欢喜。
绿衫女子刚才默运神功,凝水成冰,封住壶嘴,所以小和尚倒不出酒水来,没想到这和尚毫不讲理,等她把酒水倒出来,直接就拿了她的酒碗喝酒,当真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候绿衫女子突然变色,喝道:“好贼子,敢盗我‘胭脂’。”胭脂是她白马的名儿,只因白马鬃毛上的那几点嫣红,好似抹了胭脂一般,故而得名。
绿衫女子冲出去,只见到一个藏僧正拉扯着她的胭脂马。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颇有气度的白衣道士,站在藏僧身旁,绿衫女子喝道:“好啊,和尚道士,一块来偷本姑娘的马。”
白衣道士微笑道:“我是看见这藏僧偷姑娘的马,所以出手阻止他,姑娘万勿误会。”
绿衫女子道:“是么?”
白衣道士微笑道:“当然。”他从绿衫女子身旁走过,径自入了醉也不归楼。
绿衫女子道:“死和尚还不松手。”
藏僧不答话,绿衫女子冲上前去,忽忽给了一掌,藏僧应掌风而倒,原来早给人制住了穴道。绿衫女子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白衣道士不动声色间就制住了藏僧穴道,他倒是一番好意了。
绿衫女子跟着入了酒楼,见到白衣道士在她旁边坐了一席,绿衫女子感激他一番好意,说道:“道士,刚才谢谢你了,我请你喝酒。”
白衣道士道:“好啊,可是我的酒量不浅,怕姑娘请不起。”
绿衫女子咯咯笑道:“本姑娘有的是钱,而且喝酒从没遇到敌手,咱们来比一比谁的酒量好。”
白衣道士道:“好啊,小和尚你也要和我拼酒么。”
小和尚道:“俺只会喝酒,不会拼酒。”
白衣道士道:“会喝酒就成。”
这时候外面又来一行人,这一行共有四人,居中的便是一个十分贵气的年轻人,身边跟着刚才被放倒的藏僧,还有一个道士,同时随着一个商贾模样的色目年轻人。
贵气的年轻人道:“阿滩谁是白马的主人?”
阿滩便是那个藏僧,他指着绿衫女子道:“是她。”突然他定睛瞧见李志常,又附耳对着贵气年轻人说了几句。原来这藏僧便是当年抢夺江防图的那个藏僧。刚才李志常从他背后无声无息制住他,他没看见李志常的长相,这时候却认了出来,忙对着他主人说出这件事。
这贵气年轻人正是蒙元的四王子脱欢,此次和一干手下前来大宋打探军情。听到阿滩说道江防图落在李志常手上,脱欢王子眼睛一亮,不过看见了绿衫女子当真是天姿国色,比之他的那些姬妾更胜千倍百倍,心中暗喜:这次不禁找到了江防图的下落,还见到这么一位可人,当真是长生天的保佑。
他虽然知晓江防图在李志常身上,不过面上丝毫不显,他对着小二说道:“你们这叫醉也不归楼,可有什么好酒。”
绿衫女子见到阿滩被人解了穴道,跟着同伴进来,本以为他要过来找麻烦,没想到这一行人似乎根本没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问起店里面有什么酒,她心中大觉古怪。
白衣道士高声道:“这‘醉也不归楼’是无锡城最有名的酒楼,最出名的便是五美人酒。”
脱欢听到李志常居然主动给他们解释,走向白衣道士道:“敢问道长这五美人酒是什么意思?”
白衣道士眼睛一斜道:“我干嘛要对你解释。”
小二道:“几位爷,俺给你们说说这五美人酒的来历。”
小二张开嘴,正要说五美人酒的来历,可是嘴巴一张一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衣道士微笑道:“看来老天爷不让你解释。”
脱欢对着小二道:“无妨,你去拿五坛这个五美人酒出来,其中一坛送给这位道长喝。”
白衣道士道:“凭你也配请我喝酒?”
阿滩道:“臭道士,主人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可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修不到这个福分,让主人请他喝一次酒。”
白衣道士淡淡笑道:“就是元帝忽必烈亲自来了,都不配请我喝酒。”
那个蓝袍汉子说道:“大元皇帝都请不得道长喝酒,怎么这小姑娘就配请道长喝酒?”
白衣道士正色道:“这小姑娘三月里不知道救了多少难民,功德无量,说来若不是贫道囊中羞涩,该当我请她喝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