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道:“我们现在马上走,那小子一瘸一拐,料想回去找人再来也追之不及。”
李志常笑道:“祸是你惹出来的,我干嘛要走,你不是想去湖中的画舫听曲儿么?”原来刚才太湖之中画舫里面的女子,开始起床,有勤快的早早抱了素琴,唱起了词曲,琴声悠远,伴着吴侬软语,让人在秋季也仿佛如醉春风。梁萧生性好热闹,这时候对对面朱楼招展红袖的姑娘也没兴趣了。
这时候白衣女郎牵着怯弱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对着梁萧道:“小兄弟刚才谢谢你了。”至于刚才李志常又说要带梁萧去湖中画舫,更让白衣女郎对李志常升起恶感不过这时候白衣女郎听得他们两人说话语气,看来梁萧并非李志常的娈童。
想到这白衣女郎双颊绯红,心中暗啐了一口:自己怎么光乱想这些事情。
梁萧道:“不用谢,我也看那小子不顺眼,不过贼婆娘你刚才为什么骂大叔‘无耻’。”梁萧最重义气,李志常对他极好,他容不得别人说李志常半句坏话。
白衣女郎见梁萧也听得到她刚才的话,心想这小子耳朵可真灵。殊不知梁萧虽然内力还浅,可是神照功乃是道门最玄妙的内功,是顶尖的练气法儿。梁萧入了门径,加上天生体质不凡,自然耳力极佳。不过她还是神色恼怒,哼道:“可不许叫我那‘贼’什么的。”她本想恐吓梁萧几句,又想到这孩子刚才帮了他,她见得梁萧生的俊俏,也不跟他计较。
然后柔声道:“人家有姓名的,我叫‘花慕容’,你叫什么?”
梁萧道:“我叫‘梁萧’。”
白衣女郎抿嘴笑道:“‘梁萧’好奇怪的名字?”
梁萧道:“你叫花什么容,不也很奇怪么?”
李志常拍着梁萧脑袋道:“你小子不学无术,人家叫花慕容自然取自大诗人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一句,‘想’者‘慕’也,可比你这东拼西凑的名字强了不少。”
花慕容心道:这色鬼还挺有学问的,不是个草包。她家学渊源,对于有学问的人,自然高看一眼,心中对李志常的恶感,又减去一分。
梁萧不屑道:“我名字是我爹爹取的,有什么不好。”
花慕容道:“我名字也是我爹取的。”想到自己打小就没见过父亲,白衣女郎神情不免低落。
这时候她的侄女拉着花慕容,小声道:“姑姑我能给梁萧说我的名字么?”
梁萧心想:“你跟我说名字干嘛?”
李志常心中却感慨道:他准备去天机宫,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天机宫的少主人。天大地大会如此巧合,让李志常也很奇怪,他看了看梁萧,心里想到:难道是因为这小子的影响。
李志常触及了精神之秘,感受到了许许多多和过去不一样的东西。他一身医术高明之至,精神又十分玄妙,其实近来他有了根据一生所学,创出一门奇特的武功的想法。这门武功在他预想中,应当介于武功和神通之间,可以内视,预测天象,看穿对手气机,窥得任何奇门八卦、三才九宫的阵法变化的种种能力。
这也是他决定要去天机宫的原因之一,天机宫典籍丰富,定能给他创造这门预想的神功提供无数的养料,正如他当年遍览琅嬛玉洞的天下武学创出独孤九剑一样。
小女孩得了姑姑鼓励,怯生生道:“你好,我叫花晓霜。”
梁萧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李志常道:“小子我们还去不去画舫玩?”
梁萧神色一喜道:“好啊,李大叔咱们走。”
花慕容喝道:“不许去。”
梁萧道:“‘贼’,花慕容你干嘛不让我去,你也想去么,大家一起去吧。”他的性子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花慕容对他态度好,他也不会恶语相向。
花慕容脸色一红道:“那里的曲子不好听。”
花晓霜道:“对啊,萧哥哥那里面的姐姐弹得曲子没有姑姑弹得好听,你要听曲儿,来我家,我让姑姑弹给你听。”
花慕容听到花晓霜把自己和那些画舫的风尘女子相比,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为了不让小梁萧被李志常带去误入歧途,她便决定忍辱负重了。
梁萧上下打量花慕容一下,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李志常轻笑道:“天机宫的少主,自然家学渊源,弹得曲子就算不是冠绝当代,但悠远淡泊,也肯定非凡。”
梁萧惊讶道:“你们是天机宫的啊。”
花慕容一怔,没想到李志常居然认出了她的来历,她问道:“阁下是谁?”
李志常道:“贫道李志常。”
花慕容想了想,印象中的江湖人物没有‘道士’叫李志常的,不过北面全真教倒是有一个,但是听说前几年全真教跟八思巴在忽必烈面前斗法输了,全教上下全给剃了光头,那个掌教‘李志常’也被气得吐血而亡。而且那人年纪也一大把了,可没李志常这样年轻。
花慕容看了看李志常的头发,没发现是带假发的。
李志常微笑道:“我虽然是李志常,可不是元廷治下全真教的‘李志常’。”这方世界的全真教跟他在射雕的时候不同,他杀了拖雷,那个世界的全真教便不可能如真实历史那样有丘处机西行见成吉思汗之事,自然也没了全真教投靠鞑子的事情。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影响,仍旧按着原来的历史线,有了丘处机西行见成吉思汗,最后李志常‘斗法’失败,全真教依旧没落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全真教虽然也叫全真教,但跟他毫无关系,李志常可没有兴趣去给这个世界的全真教报仇,不过若是哪一天他遇到了那活佛八思巴,也会顺手去跟对方做一场。
花慕容见李志常似乎能猜得出她所想,很是吃惊,说道:“但你也是个道士,怎么带梁萧去那个地方。”
李志常道:“你家学渊源,难道不知道吕洞宾当年跟洛阳名妓山牡丹的故事?”
花慕容道:“我呸,不要脸。”原来当年吕洞宾既辞辛氏之酒(注:辛氏之酒指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的故事),又慕洛阳之花。至洛阳见到名妓山牡丹,山牡丹天姿国色,虽是花柳之人,却有三分仙气。吕洞宾见之心动,化作一个才子,纯阳剑变作随行童子,入了画舫和山牡丹缠绵数夜,始终元阳不泄。最后吕洞宾道心如铁,忘断红尘,弃山牡丹而去。
李志常自况吕洞宾,梁萧乃是纯阳童子身,自然就是纯阳剑所化童子。李志常随口而来,暗合典故,花慕容反驳不得。
这时候有人道:“阿容,你们在和谁说话。”说话之人语气柔和,中气绵绵不绝,显然有深厚的内力。
只见不知何时,桥边上,多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走过来,花晓霜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叫了声爹爹,又兴高采烈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男子听完花晓霜叙述,频频点头,最后放下花晓霜,朝梁萧躬身一礼,说道:“谢谢小兄弟,刚才对舍妹援手之德。”
梁萧见到他清亮的眸子,又是十分的书生气质,不由得想起了父亲,极为有礼道:“没什么。”
中年男子道:“忘了介绍,在下花清渊,两位若是不介意,可来我家在姑苏的别府吃饭。”
李志常淡淡笑道:“自无不可,不过在下久闻天机宫藏书无数,欲到贵宫一观,可否行个方便。”
花清渊闻言道:“我家收藏典籍也是为了保全历代所留书本,不至于毁于战火之中,兄台若要去看典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等欲往临安办点事情,为此要耽搁一月。”他是天机宫少主,带个人进去看看藏书,还是行的。梁萧对花慕容有相救之恩,花清渊乃是仁善之人,自不会怀疑李志常是大奸大恶之徒,虽然能否让李志常去看天机宫的藏书还得请示他母亲,不过藏书阁又没有什么武学秘籍,而是历代各种学问的典籍,只要李志常不带走,这点要求他母亲不至于拒绝。
这时候岸边一阵喧哗,只见到许多人影冒出来,一对中年夫妇被一众人簇拥着,同时旁边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正是刚才欲要调戏花慕容那个恶霸少年。
那个恶霸少年指着花慕容和梁萧对着那中年夫妇嘀咕了几句,男子体格粗壮,身穿一身黑衣,登时显出怒色,女子风韵犹存,是个黄衣美妇,她却是柔声道:“好‘星儿’,仇人找到了,你就乖乖听大夫的话,让他给你接骨。”
少年道:“妈,你们不把那个小娘子抓回去,并打断那个臭小子的四肢,我就不答应接骨。”
黄衣美妇道:“好,妈就给你出气去。”
然后对中年男子喝道:“姓雷的还愣着干嘛,一起去把打星儿的人抓回去,你是不是看着那小女孩长得漂亮,不忍动手了还是?”
雷姓大汉粗声粗气道:“娘子消气,俺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