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栗子能炒的很香的人有很多,但这么香的糖炒栗子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炒出来。
可惜炒出这么香栗子的人,却是个身材拘偻的老妇人。
她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一直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一样。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满是皱纹,看来就像是张已揉成一团,又展开了的棉纸。
“糖炒栗子!”她手里还提着个很大的竹篮,用一块很厚的棉布盖着:“刚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
一个孤苦贫穷的老妇人,已到了生命中垂暮之年,还要出来用她那几乎已完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老妇人看着李志常说道:“公子可要吃这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天这么冷,她又这么辛苦,好似李志常如果不买她的栗子,就是一件极大的错事。
李志常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可是他还是愿意买栗子,因为这的确很香。他说道:“这栗子怎么卖。”
老妇人道:“十两纹银一斤。”她的声音寒恻恻的,好像九幽里面的恶鬼。而且这栗子卖的这么贵,难怪这么香,都没有客人来。怪不得之前没有人同情者老妇人,卖这么贵栗子的人,绝不该同情,谁买谁就是傻子。
李志常微笑道:“十两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但你这栗子凭什么可以买到十两一斤。”
老妇人抬起头来,李志常才发现她的眼睛并不像普通老人那样浑浊,而是如刀锋一样锐利,这绝不该是一个老太婆该有的眼睛,这应该是十几二十岁人才有的眼睛。老妇人瞧着李志常,眼神仿佛要把他吃了,可是口气很是平静,她道:“因为这里是京城。”
李志常笑了,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当然这糖炒栗子自然也能卖的贵一点。可是李志常还是说道:“这确实是一个理由,可是就算是在京城,这栗子最多也只该卖到一两纹银一斤。”
老妇人淡淡的道:“这一颗糖炒栗子却足以毒死三十个人,一斤足有五十颗之多,这便可以毒死一千五百人。难道一千五百条人命,还不值十两纹银。”
雾更浓了,月色也更迷人。
李志常道:“如此说来,十两银子买一斤糖炒栗子,我岂不是占了天大便宜,可我还是要试一试,你这栗子能不能毒死人。”
若不能毒死人,那自然是骗人的了,既然骗了人就不该给钱。说话间,李志常已经在剥栗子吃,栗子还很热,又热又香,确实是美味至极的享受。
老妇人冷冷的看着他吃栗子,也不阻止。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的确任谁吃了她这么多的糖炒栗子,绝不可能活到明天天亮。
可是很快老妇人就不这么平淡了,因为李志常把这里的栗子吃完了,却还没有事。看得出他吃的很饱很舒服。
李志常的语气却变得很冷漠,他冷冷道:“现在栗子吃完了,可我还没有死,你说你是不是在卖假货,你说我该不该拉你去见官。”任谁买东西受了欺骗,都应该生气。可是他既然没有死,那应该值得庆幸才对。
不过有时候乡间的农妇因为受不了家里的气,买了毒药准备自杀。可是吃了之后才发现她买到的是假药,这时候这名农妇的心情可也未必是庆幸的。因为既然没死,那就要继续活着受苦。
栗子绝不会有假,因为毒药是老妇人亲自下的,而李志常没有死,这却是事实。所以他说的话也是事实,但是老妇人能让他把她带走么。
老妇人道:“你到底是谁。”
李志常道:“我就是我。”
老妇人笑了,李志常也笑了。老妇人笑的时候,从篮子里抽出双短剑,吹毛断发的短剑。以李志常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这双短剑的锋利,他还可以看出这双短剑是出于古大师之手。
古大师打造的兵器天下闻名,古大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传承。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古大师,而每一代的古大师都很珍惜自己的名声。除非古大师愿意给你打造兵器,不然你就搬座金山银山,他也不会正眼瞧你。
李志常不是第一次见到古大师打造的兵器,无论是荆无命的青刚剑还是郭嵩阳的铁剑,都是出自古大师之手。而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中罕见的人物,而如今面前这老妇人居然同样拥有古大师的兵器,至少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人不简单。
老妇人的剑上系着鲜红的彩缎,在月光下飞舞,很美丽,很灵动。就在李志常看见这双短剑的时候,剑光一闪,剑锋已到了他的咽喉。
这果然是志在必得的一剑,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出手,老妇人很自信。无论面前这个怪物有什么厉害之处,也绝不可能躲开她的剑。
江湖上有人说过西门吹雪的剑法是最干净利落的,但她不信,她觉得她的剑法同样干净利落,也绝不会比西门吹雪慢。可惜只因为她是个女人,就注定了她不能如西门吹雪那般受人瞩目。也正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有钱就够了,名声也是她用来换钱的工具而已。
这一刹那她想得足够多,这一刻她很自信。她想如往常一样,这短剑应该轻轻捅破对方的皮肤,血花绽放出来,那样迷人,那样美丽。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难道这就是昔年的翟公孙大娘,教她弟子所舞的剑器?
李志常感受着喉头的凉意,注视着这飞舞的剑气。
他动了,或者是他看破了。他只退了一步,就这一步,公孙大娘剑的速度由最快开始变慢。就在她的剑由快变慢的那一刻,李志常伸出了手。这是一只很干净的手,也是一只很有力的手。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头,便夹住了这锋利的剑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