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戒备心很重。
凡是给他吃的东西,必须温若吃过他才吃。
并且,他很讨厌温长河和小白,可能是在他们手下吃过亏的缘故,只要他们出现,小男孩就情绪激动,吼叫不止。
小小年纪记仇的很。
她是故意被他咬的,其实他也没用多大劲,他只是在试探她,她都知道。
温若和他相反,她一点也不记仇。
他因为不老实,伤口渗出血来,透过衣服,染红一片。
本来就单薄瘦弱的身体,看着就更加可怜了。
窗外,鹅毛大雪纷飞,温若边上药边讲故事。
新伤沾上药水其实很疼,可他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有对上她的视线时,他会露出凶狠的眼神,仍要死心不改地恐吓她。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戴着蝴蝶结发箍有多可爱,配上他咧嘴龇牙的表情。
温若忍笑也很辛苦。
温若照顾完他去自己房间睡了。
雪下了一夜,白禾家家户户积了厚厚的雪被。
清晨,木屋的烟囱上方升起炊烟。
温若被温长河叫醒吃早饭。
她揉着眼睛来到餐桌旁,温长河拿着梳子和发圈来到她身后,帮她梳头发。
“牛奶趁热喝。”
若若听话地端起杯子,不一会儿牛奶就见底了。
她舔了圈嘴角的牛奶,打了个奶嗝。
“爸爸,楼上的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历?”温若知道温队长神通广大,一晚上过去了,肯定能查到什么。
温长河低头编着麻花辫,面上沉静从容。
作为警察,他从不避讳告诉温若有关自己工作的事情。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坚毅果敢,并非不谙世事。
故事要从几天前破获的贩卖人口案说起,顺藤摸瓜,他们找到了买方竟是一家很有名气的马戏团。
这家马戏团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被拐卖来的,他们被逼从事高危表演,经常遭受虐待,毁容,殴打,洗脑,甚至更多难以想象的折磨。
小男孩就是其中的一员,表演的项目则更加危险。
——与野兽决斗。
这是马戏团最热门的表演之一,起初这少年就像狼的玩具般,被肆意玩弄,若不是有驯兽师在,怕早就成了盘中餐。后来,他竟然有几次赢了,这个荒谬的表演也就火了。
解救马戏团时,他溜走了。
温长河在追踪马戏团主的路上遇到了奄奄一息的他。大雪封路,他没法立刻回到局里,只能暂时收留他。
“怪不得他浑身都是伤。”温若听完,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厌世厌人。
“那坏人抓到了吗?爸爸,你的伤也是被坏人弄的吗?”
“既然他没有家,我们能不能留下他啊。”
温长河把两股小辫子放好,握住她的肩膀,他看着女儿的背影,忽而有些欣慰。
“吃完早饭,爸爸再告诉你。”
“嘁。”
温若吃完早饭就来找小男孩。
她推开一点窗户,把白粥放在风口。
“早啊,我来看你了。”他对小男孩招手示意。
小男孩爱答不理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若真的很难想象他这样的小身板能斗得过一匹狼。
她走到他的身后,抓起他的头发。
“我给你编起来吧,就像我的一样。”
她抓起自己的麻花揪给他看。
他不看。
温若:“……”
她先把他的头发梳顺,分成两股,再各分三股。
梳他这一头杂毛是很费时间的活。
“你的头发多久没有剪了呀,等雪停了,我带你去理发吧。”
“你听说过白雪皇后的故事吗?我讲给你听啊。”
“怎么耳朵后面也有伤口,还疼不疼?”
“你知道吗,我会弹琴。”
她还会唱歌。
温若给他唱了一首《小邋遢》。
小男孩冷漠的脸上渐渐皱起眉,在她唱歌时候,双拳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温若碎碎念半天后长叹口气。
“你要是能听见就好了。”
小男孩:“……”
温若将窗口的白粥收回,她翻了翻,已经不冒热烟了。
于是她自己先尝一口,再去喂小男孩。
小男孩皱起鼻子闻了下,就着她的手张口。
温若趁他吃东西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脸颊,还有点烫。
“小孩,你想不想尝尝我独家秘制的蜜雪白玉粥?”
小男孩冷冷凝着她,他的头发被扎成两股麻花辫,露出完整的面容,尽管有伤,五官轮廓却不俗,若是没伤口就更好看了。
“好,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就满足你!”
温若端走剩的半碗粥,走到窗户口,从台子上抓了把雪放进碗里。
雪粒很快融化进米汤里,她搅匀后浅尝,冰冰凉凉的。
“我自己吃过,不会拉肚子的。”
她伸出手,小男孩撇开了头。
“你不想知道雪的味道吗?”
小男孩的视线透过她仿佛在望窗外的雪。
温若回头看去,这场雪漫无目的,又似冥冥之中的安排。
上天要让她遇见他。
她心中如此想,便脱口而出。
一回头,四目相对,她望见了他眼底的自己。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好漂亮。”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心中很想去触碰他的眉眼,可这毕竟不太礼貌,她忍住了。
小男孩扯了下嘴角,是不屑的意味,只是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
温若慢慢地抬起勺子,“尝吗?”
她说话的声音本就带着南方女孩的娇柔,这会儿更带了点嗲,就和温长河撒娇的调一样。
“嗯嗯嗯?”她从喉咙里发出几个音催促道。
小男孩眉头紧锁地看向勺子里的米汤,幽幽地喝掉。
白禾的雪干净无污染,无色无味。
他此刻发着烧,冰凉的米汤灌入喉间如同久旱逢甘霖。
剩下的冰粥,他全吃完了。
见状,温若心里美滋滋地跑下去洗碗,接着回来的时候带上指甲钳。
“我给你剪指甲吧。”按例,她先剪了自己的指甲以告诉他这是件造不成伤害的事情。
她握起小男孩的手,没被拒绝。
剪断第一根指甲时,他又有冲上来咬她的迹象。
温若立马安抚,“冷静,你看,你的手指还在。”
小男孩低眸,看的却不是自己的手。
“对吧,我没骗你,我剪掉的是你的指甲,你的指甲太长了,再不剪掉会很难受的。”温若接着剪掉第二根指甲,小男孩心不在焉的,没理,她连忙剪掉剩下的。
小白趴在一旁,揣起爪爪,鼻子里叹了口气,它的指甲也很长。
温若怕小男孩无聊,找了张光碟放给他看。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电视上响起音乐声,开头是英文报幕。
小男孩被绑在柱子上,起初他垂着头对电视并不感兴趣,后来一点点被吸引。
温若靠在小白身上,坐在他的旁边,两条麻花辫垂在脑后,模样乖巧。
电影讲述的是拥有剪刀手的男人从城堡来到小镇,他试图融入这里,却不被容纳,最终还是孤零零地回到城堡。
正当温若为主角爱情感动不已的时候,后方,小男孩面颊阴沉,浑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异样情绪。
他隐忍地握住拳头。
温若双手合十,对电影中的画面露出艳羡时,小男孩狠狠鄙视了她一眼。
电影结束,温若感动地擦眼泪,一回头,小男孩还是老样子。
“你就不觉得感动嘛?”
小男孩懒得动,连一点表情都懒得给。
温若想要去捏他的脸,他上来就是一口。
“你又咬我!”温若抽回自己的手,一排牙印整整齐齐。
小男孩龇牙警告,就跟动物向侵略自己地盘的敌人示威一般。
温若不跟他计较,甩甩手,抬高去摸他的头。
他起先反应很大,知道没用,选择无视她。
下雪天屋子里很静,看电视前拉了窗帘,此时只有电视屏幕的光亮着。
小男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忽然侧身,凑到他的耳畔。
“你听不见对吧。”
他低垂着眼,侧脸忽明忽暗,毫无反应。
下一步,温若抱住他。
“我不想做剪刀手。”
“太孤独了啊……”
温若是早产儿,生来体质差,还有罕见的心脏病,医生曾经说她活不过三岁。
父亲是警察,忙。母亲全职看护她,从小她就依赖妈妈,在细心的照料下磕磕绊绊地长大。她已经动过好几次心脏手术,术后,感冒发烧是常事,平时也特别容易生病,连出门都得分外小心,所以她没有上过学。
她没有朋友,从来都没有和同龄人交往过。
小小的世界里只有爸爸妈妈。
三年前,妈妈被爸爸抓的坏人报复,离开了这个世界。
温长河抱着她来到了白禾。
她没有问过爸爸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
来到这里的第一夜,她就发烧,迷迷糊糊睡了很久。
她醒来之后,爸爸的头发就全白了。
白禾生活着的大多是少数民族,她不会说这里的语言,加上体弱多病,依旧没有朋友。
小白是捡来的。
爸爸做警察忙着抓坏人,她只有和小白相依为命。
温若一天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爸爸回家,守着阁楼的窗户,等到昏昏欲睡,爸爸回来再把她抱上床。
日复一日,她看腻了雪山。
当小男孩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时,她就像小白,恨不得狂摇尾巴。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温若冷不丁地转过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男孩愣了一下。
她不放过机会,上前揪住他的袖角,“求求你了,你不要嫌弃我呀。”
“我会帮你疗伤,还会弹琴唱歌,写字下棋。”
温若一一举例自己的才艺本领,试图打动这个冷漠的少年。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每天抱你。”
温若靠在他身上,亲昵地在他脖子间撒娇。
“好嘛?”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兔和小野狗的故事,童年部分不会很多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