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二候。
此处栽种了好些桐花。花遥风看见路边掉落了好多桐花的残花。
桐花有一股清香,不过她更喜欢紫桐花。
街上的市集很是热闹,花遥风日日都要逛一逛。
街头也有卖花的小贩。花遥风去看了一眼,已经有芍药了,还有牡丹。
芍药主要都是单瓣的玫红色,还有白色。牡丹有白色和粉色,硕大的花朵,真是国色天香。
花遥风还没有种过牡丹,云山附近也没有听闻有种牡丹的。种植牡丹,很看水土和气候。花遥风自知水平不高,养一片牡丹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下,便放弃了。
她还是养些芍药好了。山里好多芍药,她冬天挖一些种下便可以了。
“娘子生得貌美如花,这牡丹很是配您呢。”小贩见花遥风细细看了许久花,便开口劝她买花了。
花遥风听懂话中含义,面露尴尬。
她可不想花钱买花呢,自己种了一片花田,还浪费钱买花做什么。
“不好意思哦,我和你是同行。”花遥风尴尬地说道,转身就走了。
她好怕这个小贩鄙视她。
走出几步之后,宋淮现身拦住了她。
“知州那边已经抓来人,该对簿公堂了。”宋淮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着,他还四处张望。
宋淮也有些担心,萧仪没能拦住东方信,让他来到此处搅和此事。
花遥风也懂他的忧虑,忙安慰道:“最后一步了,我们现在立刻赶到知州府,人证物证俱在,他们万万抵赖不得。估摸着判处也就是今日的事了。”
宋淮闻言点头,领着花遥风便赶往官府。
林意迟则是在暗中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
“升堂!”知州大人拍下惊堂木,衙门内瞬间多了些肃穆庄重的氛围。
堂下花遥风与宋淮站在右边,贺千和许进站左边。
“贺千、许进,你二人狼狈为奸,在定州、绵州强占民地,欺压百姓,你们可知罪?”知州大人的话掷地有声。
“冤枉啊大人,我一向广施恩德,只是收一收地租,又怎么会强占民地,欺压百姓呢?大人莫要听这女子诬告,小人有知县大人帮忙作证,信件再此,请大人明察啊。”贺千首先叫屈,接着就拿出一封书信,要呈上给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接过信封,拆开信件一看,勃然大怒,随即就将书信甩出。
信上竟粘了数张价值高昂的银票!
“贺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行贿,是觉得本官也是徇私枉法的狗官吗?”知州大人怒言。
贺千见状顿时害怕了起来,畏畏缩缩不敢出声。
“大人,贺公子只是要回自己的地,因为这位娘子霸占的田地,是我向贺公子租借的。本想要回,居然被这位娘子打了一顿,别无他法才找到贺公子帮忙要回田地。大人明鉴,强占民地的可是这位花遥风!”许进出言狡辩。
“花遥风,你可有辩驳?”
“大人,实不相瞒,许进与我曾有过一段情缘,我二人皆无父无母,便口头许下婚约。所以他才帮我借租了一块地,可他之后悔婚离开,这块地我便自行播种种地,勉强糊口。他那日寻来,并未要求我将地契交还。而是想吞并我的花房。后来许千找了一众官兵,欺压我,夺走地契要赶我走,我别无怨言,但是我辛辛苦苦在地里留的种,他却不许我带走。还因为去殴打对我好的村民。大人明鉴!”花遥风义正言辞说道,条理清晰,让人闻言都叹一句命苦。
“休要胡言!我何时与你有过一段情缘?”许进横眉反驳道。
“大人明鉴,若不是因为有情,何以这块地他一租下来就是我在使用,而后我还在此种了一年多的时间,他一年以后才想要回呢?况且,许进根本不会种地,他租地做什么?”花遥风并不看他,只恳切地看着知州大人,冷静地继续辩解。
“你……你胡说!”许进也不知该怎么抵赖,也是抵赖不得了,眼看着目前局势已经一边倒了。
“我胡说?你敢不敢让大家看看,谁的双手才是种地的手!”花遥风知道许进已经是穷途末路,此刻她只要稳住自己的心神,一条条驳斥,许进和贺千绝无脱罪之可能。
许进一向是好吃懒做,怎么可能会勤劳种地。他那双手跟公子哥似的。寻常人家的男子,哪个不是满手老茧。
许进终究是败下阵来。
知州见贺、许二人沉默,此案如何便已然明了。
“贺千,许进,你二人侵占良田将近百亩,可认罪?”
贺千一向是嚣张跋扈惯了的,怎么会认罪。此刻便是一言不发。许进也不敢贸然开口。
“那本官便判处贺千徒刑五年,没收侵占私地所得,并归还良民田地,收回地契,另外地中的种子如数交还给花遥风。许进为帮凶,徒刑三年。”知州大人宣判道。
花遥风闻言,脸上的失落骤然显露出来。她觉得这样惩处实在太轻了。
她本想将许进送进大牢,可是如此周折,换来的却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她不甘心!
“知州大人,他二人侵占民地近百亩,只是徒刑两年而已吗?”花遥风不甘心地看向堂上的知州大人。
“本官的判处都是依照律例。”知州大人面露难色说道。
花遥风自知也无他法了,垂眸不语。
“知州大人,若是贩卖私盐呢?”衙门外的围观人群中,传来一刺耳略带沙哑的女声。
接着她便要走进大堂之上,却被捕快拦下。
花遥风闻言回头一看。
“文夏书?”花遥风狐疑地看着她。
知州大人听闻贩卖私盐几个字,大惊失色,连忙让捕快将这女子放进大堂。
百姓们都知道,无盐无力。盐对于百姓来说是最重要的生活物资。历朝历代都极其看重盐业。国家将贩卖盐的权利全部揽在手中,盐利尽归于官,私盐不允许买卖。
虽说很多穷人都能靠贩卖私盐一举翻身。但这都是上不得明面的东西。贩卖私盐一经发现可是死罪!
文夏书越过捕快,款款走入大堂之上。她这段日子不知经历了什么,全身衣裳破旧不堪,好几处已经划破了。灰头土脸的,头发看起来临时用水抹平过,没有那么乱。
“知州大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文夏书毕恭毕敬朝着堂上的知州大人行了跪拜大礼。
本朝对跪拜礼仪较为宽松,一般诉讼之时,百姓是不必跪着听审的。文夏书这样一跪,加之衣着褴褛,满心冤屈便是呼之欲出了。
知州大人见状连忙摆手道:“快快请起,你有何冤屈直说便是,今日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多谢知州大人!”文夏书站起身,满眼愧疚瞥了一眼花遥风。
许进则是死死盯住文夏书,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民女所告之事有三。第一,去年冬起,许进怂恿贺千为之牵线搭桥,做私盐买卖,之后二人甚至将贩卖私盐生意做到绵州,由许进主理绵州私盐控价。
第二,民女本是许进之妻。绵州街坊无人不知。可许进为了拉进与贺千的关系,把持定州私盐生意,竟然献计让贺千□□我。
第三,民女被贺千玷污以后,被关到一间柴房,在墙上发现其他人控诉贺千□□之事的血书。之后民女逃跑,更是在柴房的后院之中发现起码五名女子的尸体。怀疑都是被贺千先奸后杀。
还请知州大人详查此事!为民女,为那些枉死的无辜少女,申冤啊!”
文夏书字字血泪,加之她诉说之时,声音嘶哑,偶有哽咽之声,更显的凄惨。
没有女子会拿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他人。文夏书一番控诉,连衙门外围观的百姓都愤慨不已。
“真是禽兽不如!”
“这个许进,真是泯灭人性,他该死!”
“就是就是!”
“杀了他!”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百姓竟都跟着喊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眼看围观百姓已经沸腾起来,知州大人连拍三下惊堂木,威严说道:“肃静!”
百姓们这才罢休。
而堂上的许进已经面色惨白。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沦落到人人喊杀的局面。
之前只是坐牢一年,如今竟然要杀头了!
贺千倒是镇定自若。从前也不是没有人状告与他,只是他随随便便用点钱,打点打点关系,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文夏书,你所述之事,可有证据?”知州大人问道。
“自然是有的。”文夏书朝知州大人行了礼,递上一个布袋子。
一旁的捕快接下,替她呈上。
知州大人从捕快手中拿起布袋,随即打开,其中竟然全是盐!
“知州大人,这便是许进、贺千二人私自贩卖的私盐。”文夏书说道。
知州大人闻言,将手伸进布袋子中,左右掏了一下,袋子底部都是结块的盐。
他捏着盐块,用力捏散,细细观察了一番,又舔了一下手中的盐。
私盐制作粗糙,盐块很多,不如官盐精细。而且味道也泛苦。
知州大人一看,一尝,便知这就是私盐。
“这一袋子私盐都是在绵州临县兴义坊的许宅后厨中挖到的。此处正是民女与许进在绵州的住所。大人可派出官兵去搜,还有十数坛私盐在那处,未来得及运走。而定州贺千家中柴房的后院里,也有十数坛私盐。
而我与许进的关系,这是我与他的婚书。上面有按过的手印为证。
至于另外几名惨死的女子,我除了柴房中的血书,并无其他实质性证据,但请大人明辨秋毫,查明真相啊!”
文夏书条理清晰,逐条论述,证据也给的清晰。这下子许进和贺千也是万万抵赖不得的了。
此时贺千脸色也有点难看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文夏书心思如此缜密,这桩桩件件她都正中要害。而这桩桩件件,也都是杀头的死罪。
贩卖私盐,死罪。
□□民女,死罪。
而刚开始升堂之时,他将银票藏于书信之中,竟然被知州大人一把甩开。看样子,他并不吃这一套。
他要想一次性摆平,可真是难上加难。
“此案还需更确切的证据。光明、正大,你二人各自带一队捕快,分别到定州贺府、绵州许宅搜查相关罪证。即刻将贺千、许进,收监大牢!听候发落!”知州大人熟知律法,自然也知道文夏书所述之事非同寻常,哪怕只是她被□□这一件事,都是死罪。
“花遥风,你所状告之事已经了结,本官会派人到贺府,归还百姓良田,你也可以取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那块田地并不属于你。”知州大人望向花遥风提醒道。
“是,多谢知州大人。”花遥风向知州大人行了一礼。
几人从堂下退了出来。贺千和许进被押往牢房。
花遥风看着就觉得解气。
“对不起……遥遥。”文夏书凑到花遥风面前说道。
“别,我还得多谢你,让我摆脱了渣男。”花遥风冷笑一声说道。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文夏书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花遥风以前的确是个包子,让你们以为我可以随便欺负。可是文夏书,你和我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还不明白我吗?在我这里,一次背叛,恩断义绝。”
花遥风看着文夏书,毫不留情说道:
“今日,你鼓起勇气能状告他二人,我敬你还有一点头脑,也谢谢你能及时出现帮我添一把火。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要以为,这样子就能和我重归于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遥遥,都是我被嫉妒蒙了心。我……我已经无路可去了……遥遥,你能不能帮帮我?”文夏书支支吾吾,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花遥风闻言冷笑一声,道:
“文夏书,今日我索性与你把话说开了。
你如今这些事,都是你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才不会可怜你。你也不必再来找我。我告诉你,我花遥风如今的铁石心肠,就是被你逼的!你无路可去,关我什么事?
当初你们俩卷钱跑路的时候,连一张毛毯都没给我留下。你当初想过我无路可去了吗?
我提醒你,文夏书,即使你哪天要死,也给我死远一点。别挡了我的财路。”
说罢,花遥风便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文夏书怔在原地,满是落寞。
——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花遥风内心止不住的嘲讽,与宋淮回到了客栈。不多久林意迟也回来了。
“即刻出发,我们回去吧!”花遥风咕噜咕噜喝了一满杯水后,如释重负说道。
“花老板,够狠心,也够决断。啧,我喜欢。”
宋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惹得林意迟眼神幽怨地盯着他。
不过,花遥风自然是知道,他只是一句调侃。
“打一架吗?”林意迟冷冷说道。
“回去回去,不多说了,现在就出发。”宋淮暗道不妙,连忙扯开话题。
花遥风见状扯着林意迟去收拾行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