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候,生机盎然。
山上的节气总是比山下要晚一些。
春分已经到了三月下旬。
这时山里的桃李才展露芳菲。
山桃花比起山下的桃花,颜色更多样,有的偏红,有的偏白。总归不是千篇一律的粉。
大片的辛夷花也开了。紫红的花瓣迎着春光,花朵亭亭玉立在枝头。
丛林间星星点点着一簇一簇的繁花。春日里阳光正好,照着这些花朵熠熠生辉一般绚烂。
花遥风就坐在悬崖边的洞口处看着远处的繁花,心情大好。
她一向爱花,看见花朵就高兴。
“已经五日了,宋淮还没有回来。”林意迟在花遥风身后轻声说道。
“管他做什么,一会儿你陪我下山看看,我的种球在齐大婶家里种得如何了。”花遥风满不在乎,头也不回地敷衍了一句。
「宋淮不回来关我屁事啊,还少一个人吃鸡蛋。」
“对了,香椿是不是吃腻了,这几日都是吃香椿。我想起来还有一种跟香椿类似的,叫刺龙苞。很是鲜嫩。一会儿我们再去采一点。”花遥风突然想起来,还有好些野菜可以采摘。
整日里吃香椿,煎烤蒸炒都吃遍了,着实也有些乏味。找些其他的野味一起吃才有意思嘛。
去年花遥风都忙着卖花、挣钱。
今年她也算是有时间了,可以四处找野味。
还能让林意迟去打些野兔和鹌鹑。
到时候再去集市上买些八角、香叶、小茴香,做个红烧兔头、红烧鹌鹑。
花遥风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虽然她是不爱做饭的。不过整日里在这山洞里待着也是格外无聊。做些好吃的,她还是乐意的。
花遥风一向爱吃、会吃,也懂吃,只要她愿意做饭,也是能做得好吃的。
与林意迟商量了一下,花遥风便带着他一同下了山,从村子侧面进入了云齐村。
来到齐大婶家之前,花遥风先去看了自己租的花田。
春天的力量实在强势,约摸也就是十日的功夫,整片花田已经郁郁葱葱。
鸢尾兰、小苍兰、魔杖花一类的小球根,已经有小半米高了,好些魔杖花叶茎中间鼓鼓的,花苞正在其中孕育着,好些已经抽出花剑。约摸着再有十天,第一批魔杖花就能盛开。
「希望那时候我已经解决了所有的事。」
花遥风怔怔地看着这些花。
“花老板!”齐大婶小心又激动地唤道。
花遥风闻声抬头一看,齐大婶正挑着两桶水,往花田这边走来。
“齐大婶,辛苦啦。”花遥风笑道。
“花老板,这是俺应该做的。花房的事,大家伙都听说了。花老板你不必担心,这些花俺们一定会照顾好。不会让那歹人得逞的。”齐大婶义愤填膺地说道。
“多谢!”花遥风闻言一阵感动,她终归是没有看错人。
“齐叔呢,我去拜访一下,给你们送这段时间的工钱。”花遥风笑吟吟道。
这个时候,她也要懂得收买人心。
否则哪有那么多的忠心不二。
齐大婶闻言却有些支支吾吾,不似方才那般爽快:“花老板,他……他在忙农活呢!家里乱,不如……花老板您就将工钱给我吧。”
花遥风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死死盯着齐大婶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齐大婶先是有些慌张,接着佯装镇定,尴尬一笑说道:“哎呀,花老板,俺们这儿能出啥事啊。”
花遥风心中更加疑虑,便径直往齐大婶家走去。
齐大婶见状,连忙撂下担子,追到花遥风身边,欲阻拦她。
可林意迟又怎么会让她靠近花遥风,抢先一步就拦住了齐大婶。
花遥风匆匆赶到茅草屋内,林意迟和齐大婶紧随其后。
茅草屋内一片狼藉,原本就家徒四壁,如今桌椅板凳全被掀翻,屋顶的茅草也被打穿了个洞。茅草飞得满地都是。
“当家的!”齐大婶叫喊着,冲进屋子。
花遥风跟在她身后,却看到齐大牛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花遥风关切地问道。
齐大婶抽泣着,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花遥风。
村子里的人并没有族长说的那么团结。虽然花遥风已经许诺,不出一两年,就会带村中的人一起种花,富裕起来。
可还是有些人看不惯齐大牛一家先赚到钱。
前些日子,贺家的公子抢夺了花房。这件事传进了村中,好些人就觉得花遥风已经靠不住了。更有一些叛徒,将花遥风租了齐大牛家的地这件事透露给地主。
前些日子,便有一伙家丁来到齐大牛家,非要毁掉他田里的那些花苗。齐大牛拼死阻拦,再加上族长出面庇护,才保住了花田。
可谁知那伙人还是不肯罢休,今日又来骚扰。还将齐大牛痛打了一顿。
花遥风闻言也是不忍,道:“方才你为何不和我说实话呢?”
“俺们也知道,花老板如今也在困顿之中。那贺家人一向不择手段。俺们怕花老板你为我们出头,是羊入虎口啊。”齐大婶哭诉道。
花遥风垂眸,拍了拍齐大婶的肩膀,从自己腰间的钱袋子中拿出一辆碎银子,递到她手中,叹道:“是我连累你们了。但是不要怕,我一定将这件事妥善解决,绝不让你们白白受人欺凌。”
说罢,她便带着林意迟离开了。
「再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花遥风走出了村子,便想到镇上去报官。
“打一顿就服了。”林意迟在旁幽幽说道。
花遥风何尝不知道,这种人贪生怕死。
可她从前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现在到古代,她也还是怕坐牢。
她怕一旦林意迟弄出了人命,到时候人家把罪名都怪在她头上可怎么办。
二人正在村里的小路上,宋淮与萧仪出现了,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萧仪深深看了一眼林意迟,转而又恢复成平日里淡漠的样子。
“有新情况,先回山洞。”宋淮看着焦急的花遥风说道。
花遥风见一众武功高强之人都在自己身边,顿时心安不少,便点头应下。
一旁的林意迟早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花遥风点头。
他眼疾手快。花遥风将将颔首应下宋淮的花,林意迟就立刻上前,搂住她的腰肢,接着飞身离开。
花遥风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在林意迟怀中。
宋淮与萧仪相视一笑,彼此了然,也飞身跟了上去。
花遥风有些害羞,狠狠掐了一下林意迟。
谁知林意迟面不改色,看着怀中的花遥风,轻声道:“若是掐几下,下次还能这样抱你,你多打我几下吧。”
花遥风闻言一怔:他来真的?
见花遥风默而不语,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也没有继续掐他,林意迟又忍不住浅笑。
「下次再这样偷袭。」
——
几人回到山洞之中。
宋淮一改往日玩笑的模样,面色凝重,开门见山地说道:“那日,文夏书已经将所有的事告诉了我。”
“所以呢?”花遥风强装镇定说道。
她不想别人可怜她。可宋淮眼中的怜悯,花遥风只是扫一眼就觉得刺痛。
“不只是你之前的事,还有最近的事。”宋淮顿了顿,似是在理清思绪,继续道:
“为了巴结贺千,许进将文夏书送到贺千的床上。姓文的拼命挣扎,还是被……最后被扔进柴房,她拼尽全力才逃了出来。她如今也恨毒了许进,想助你扳倒许进。”
“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她活该。她就该这样活着被人折磨,羞辱。报应不爽。哈哈哈。”花遥风痛快地大笑。
可宋淮看她的眼神里,怜惜更多了一分。
——
在文夏书的描述里,她与许进私奔之后,借着贺千的关系,许进在绵州做了个街道司,平日里耀武扬威,顺便帮贺千收租,干些霸占民地的恶事,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可许进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文夏书也闹过几次,可许进对她根本不在乎。而且告诫她,在这个时代,她只能依附这个许进活着。文夏书也明白这一点,也不敢干涉许进的生活。
可是花遥风神奇花房的名声一日比一日响亮,都传到绵州地界。文夏书的嫉妒之心一日比一日旺盛。
她之前就嫉妒花遥风能攒钱开店,能找到一个愿意支持她,和她一起打拼的未婚夫。
文夏书从小就比花遥风优秀,成绩比她好,相貌也比她好。花遥风最艰难的日子还是在她的庇护之下,才能度过。
可是凭什么,才五年的光景,花遥风就比她过得还风光。
她不甘心,所以就抢走了许进。
她以为自己赢了。可谁知道,花遥风不仅没死,还开起了鼎鼎有名的神奇花房。
文夏书再一次失去理智。
她要将神奇花房夺过来。
于是她给许进吹起了枕边风,教唆他想办法杀了花遥风,抢回神奇花房。
许进却说,花遥风能活下来也是她的造化。
文夏书极尽全力夸大花遥风对他们的威胁。许进也终于想起了那日花遥风的疯狂。
于是许进找到了杀手组织,可他却找了个从来没有成功过一单的杀手,林意迟。
果不其然,林意迟没有下手。花遥风还活着。文夏书自然是不满意的。
可谁知许进居然对花遥风还有旧情,说什么不必赶尽杀绝。
计划越是被阻止,文夏书就越是叛逆,她非要杀掉花遥风。她假借许进的名义,再次雇佣了一个杀手。
结果还是失败了。
此时还被许进知晓。
恰逢贺千不满许进在绵州势力还未发展起来,霸占的民地还不够多。而绵州本地的百姓已经联合起来,要求赶走许进。
文夏书便又打起花遥风的主意。
“反正要回去了,不如让贺千将花遥风的地给我们。”文夏书如此劝道。
许进却不知对花遥风还有什么留恋似的,非要说先去与她好好商量,也许大家还能好好相处。
结果被花遥风痛打一顿,许进才彻底要除掉花遥风。
可文夏书万万想不到,许进的计划,是将自己也彻底除去。
——
“文夏书偷到了许进和贺千勾结买官,霸占民地的证据,我们可以直接报官。”宋淮说道:“可许进和杀手组织的一把手搭上了关系。”
“什么意思?”花遥风惊诧道。
“我们还得蛰伏几日,萧仪正在查探此事。”宋淮看向萧仪。
萧仪应声转头,朝花遥风点点头。
“行吧,那林意迟,我们去摘刺龙苞吧。”花遥风无奈说道。
林意迟乖乖点头。
二人又来到山林间。
刺龙苞也是树木的嫩芽,和香椿有些相似。不过刺龙苞的树干上有许多刺,嫩芽也像花苞一样,是椭圆形的,矗立在枝头。
摘这个得十分小心,用镰刀将树枝勾低一些,再用手掰下来,或者割下来。
林意迟很是细心,看着花遥风的举动,就主动在旁边帮忙。不必花遥风说,刀就递了过来。
花遥风一向喜欢采摘的乐趣。林意迟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从花房到山林里,所有需要采摘的地方,花遥风都是自己动手,从来不让人帮忙。
林意迟不至于这点眼里劲儿都没有。
花遥风采着刺龙苞,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也没有先前那股子新鲜感。
她并不是贪吃,非要尝一尝这鲜嫩的野味。
只是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
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了。
她需要理清楚头绪。
齐大婶一家,因为她的事已经无辜受到牵连,她不能坐视不理。
村子里的叛徒,贺千和许进的报复,文夏书的叛变,还有刚刚他们说的,杀手组织的首领。
花遥风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只有出来,借着摘刺龙苞的由头,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
「许进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夺走神奇花房,由他来赚这个钱。贺千一定也会分成。但是球根怎么种,许进根本不知道。」
「也就是说,许进费这么大心思,就是为了搞垮自己?他赚不到钱,也不让自己好过!」
「为了这件事,他已经把文夏书推了出去。而文夏书目前手上有贺千和许进同流合污的罪证。贺千能请得动官兵,这里的县官一定是和贺家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告倒他们,还得去找知府。」
花遥风一路都在想着这些,终于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等萧仪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就到城中知府处报官。
为了今后继续卖花,做好自己的事业,花遥风必须告官。得到官府的认可,今后不管她在哪里种花育种,都不必怕这些地主。
而且她已经在此处安家了,球根几乎已经全部下地,再挖出来只能等夏季。
她等不了这么久。
她也不想像个丧家之犬一般,被许进使点手段就灰溜溜离开。她花遥风就要在此处,继续理直气壮地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花遥风为什么不让杀手杀了狗男女,还有狗男女居然没有赶尽杀绝的事,我在上一章和这一章作出了一些解释。
人是复杂的,毋庸置疑那对狗男女是坏的,但是并不是一开始就坏得彻底。他们之前对花遥风的情意是真的,对她的背叛和加害也是真的,是交杂着旧情的坏。
花遥风很清醒很决绝,但是她还是胆小的,而且有些迷信,相信因果循环,她也不敢轻易背上人命。
总之,人都是很复杂的啦~可能我笔力还不够,没能表达出我希望刻画出的立体人物形象,还请各位小天使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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