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二候,鸿雁来。
又是一场春雨。
长得快的郁金香,已经能看见藏在叶子中间的小花苞了。
百合已经摊开叶片。百合的叶片本就是细长的,一片一片绕着茎秆伸展,此时百合还没有开始长高,一棵棵像草花一样匍匐在地面上。
花遥风正将花房暖室里的花一点点搬出来。
一个冬天都窝在室内,植物们要好好接受风雨的洗礼了。
林意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拖着步子帮花遥风搬花。
“哎呀,你躺着吧,就你这,别把我的花砸了。”花遥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
林意迟闻言放下手中的花盆,站到一旁,委屈道:“等我好了,我一定包下这些活,你不要赶我走。”
上次花遥风收留了他,没多久就要赶他走。这次他害怕没过多久又要被赶走了。
花遥风闻言愣了愣。
她的确需要一个伙计。
马上她就要去租田了。
之后有了更多的田地,她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请村民还要付钱,林意迟可是个免费的劳动力!
花遥风有点心动了。
但是,想到林意迟的身份,她又有点害怕。
万一杀手组织的人又找来了,连累她可怎么办。
“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杀手组织的人再找来,你必须走,不能连累我。”花遥风说道。
“好好好,一定一定。”林意迟闻言,如同吃了颗定心丸,连声应下。
花遥风并不理睬,自顾自地搬花。
今日有好些事要做。她得抓紧时间。
忙到了晌午,酒楼的伙计又送来了菜。
一碗笋辣面,一碗三鲜面,一盘松鼠桂鱼,还有四个羊肉包子。
一应荤菜花遥风都以“发物”为由不准林意迟吃。所以她才敢点鱼和羊肉包子。
只有笋辣面是林意迟的。
其他都是花遥风的吃食。
羊肉包子是留到晚上烤着吃的。
花遥风早就打算好了,她吃烤羊肉包子,林意迟就吃墙角的红薯或者土豆。
刚好帮她消耗光。
花遥风沏了一壶春茶放在一边。两人就在花房门口支着桌子吃着午饭。
松鼠桂鱼酸甜可口,糖醋汁的比例调得刚刚好,不会过甜。
这鱼也是新鲜宰杀的,肉质鲜嫩,特别是过油炸过以后,外焦里嫩,汁水充盈。
花遥风虽然不会做饭,但她的舌头很灵,一应味道她都能尝出来。
三鲜面是用木耳、香菇、鸡蛋、肉丝做底料,煮好手擀面之后,浇上每日现熬的大骨汤。用料扎实。
“不愧是酒楼,这面,这鱼,味道都是一绝。换了别家都没有这个味道。”花遥风一口面一口汤下肚,满足地说道。
林意迟看着花遥风吃得畅快,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一碗素笋面,使劲咽了下口水,抱着碗,三下五除二解决干净。接着就盯着花遥风吃。
花遥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将他打发走去看后院的花。
“啧啧啧,你每日就给病人吃这么点东西。他哪里好得起来。”宋淮倒挂在屋檐上,伸出一个头看着花遥风说道。
宋淮总是这样,在房顶上偷听,再突然出声。一开始花遥风还会被他吓到,现在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病人都是要喝粥的,我对他已经够好了。”花遥风面不改色心不跳,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送进嘴里。
“每天吃素,就是给他一个月也恢复不了。”宋淮调侃道。
“那就吃鸡蛋呗。”花遥风不落下风。
“你这也太抠门了,他不是给了你一支金钗。”宋淮面露嫌弃。
“你可怜他,那你就管他吃喝,别在我这儿说风凉话。”花遥风吃着碗里的面,头也不抬。
谁也别想在斗嘴这方面胜过她。
“啧。”宋淮啧了一句,又起身飞过屋顶,到后院找林意迟了。
花遥风轻哼一声,抿了一口清茶,继续享用自己的午膳。
不多久,三鲜面被她吃了个干净。
花遥风满足地擦擦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林意迟!”花遥风大喊。
“诶!”林意迟闻言从后门探出头看着花遥风。
“好好看店,我要出去。”花遥风吩咐道。
如今林意迟已经能够下地正常走路了,花房最近也没什么生意,花遥风便放心将花房交给他了。
她带上自己的钱袋子,还有一张写写画画过的纸,便出门了。
她走到云齐村。村口有一群小孩正在你追我赶地玩耍。
“小孩儿,问一下齐大牛家怎么走。”花遥风弯下腰笑吟吟问道。
花遥风生得面相和蔼,亲近,小孩子也不怕她。
为首的一个小孩儿指着村里唯一的一家茅草屋说道:“在那儿。”
花遥风轻拍小孩儿的头,和善一笑,便向茅草屋走去了。
“齐大婶儿!”花遥风站在茅草屋外大喊。
按道理,花遥风此番过来拜访,没有提前打招呼,是有些失礼。
不过,她给这家人带来的可是好消息。她觉得,比起礼品,实打实的银钱比什么都合人心意。
“花老板,您真的来了!”齐大婶正在院子里忙着晒笋干,听着有人来,探出头来一看,见是花遥风,忙起身相迎。
“今日前来,虽没有带礼,原是不合理数的。只不过,今日相谈之事,一定能让您满意。”花遥风笑吟吟说道。
“花老板,您愿意过来,就是俺们的荣幸了。”齐大婶将花遥风迎进门。
花遥风随她走进茅草屋。
家徒四壁。
草屋之内,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不平整。
灰泥涂的墙,为本就潮湿阴暗的屋子,更多了分阴冷。
花遥风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她一向喜欢明亮的屋子。
齐大婶见着花遥风愣了神,不好意思说道:“花老板,真是不好意思了,俺家……”
“我能让你们住上更好的房子。”花遥风沉吟道。
“啊!那俺们真的得多谢花老板了!”齐大婶很是惊喜,连忙领着花遥风进屋坐下。
“当家的!来客人了!”齐大婶朝后门喊道,接着又转向花遥风,说道:“花老板,俺们当家的马上来。您稍微等等。”
齐大牛本在后院劳作,听闻有客人来访,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回到茅草屋内。
“花老板!稀客稀客啊!”齐大牛恭敬说道。
“齐大叔,坐。今日我来,是有事想与您商议。”花遥风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她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可齐大牛和齐大婶反而更局促不安。
“花老板,有什么事你吩咐俺们一声就好了,怎么还特地跑一趟。”齐大牛说道。
在花遥风的坚持下,齐大牛才坐到了她对面。
花遥风这才看清农夫饱经风霜的面庞。
“我也不兜圈子了。请问您家里有多少地,愿不愿意租给我,期望的租金是多少?”花遥风也不多废话了,直切今日来访的主题。
齐大牛先是一愣,接着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花老板,俺们一家就只有两亩地,加上后院这半分,总共也只有两亩半。有一亩地已经种了麦子。若是花老板要租,也只有一亩地能租给花老板了。租金这块,俺一亩地一年只能挣一百文钱,若是租给花老板,相当于俺白赚钱了,俺也不敢多要,租金四十文钱如何?”
齐大牛一番话十分诚恳。
花遥风原本都做好被他漫天要价,然后她再狠狠打脸的准备了。可他如此诚恳又贫寒,花遥风隐隐有些可怜他们。
“这样吧,我就依您的,租金四十文钱,租您这一亩地,用来种我的花。除此之外,我还要请大叔您帮忙照看,不要让旁人偷了花,你们也不能偷卖。我愿意每日出一文钱作为报酬。你们也不必整日守着,依旧可以忙自己的农活。”
花遥风说道,掏出钱袋子,数了四十五文钱,放在桌上,道:“这是租金和预付的酬金,若是您愿意,咱们即日就成交。你们去神奇花房帮忙搬花来这里。”
每日一文钱,再加上租金四十文,一年足足能挣上四百文钱!他齐大牛一年之后就能换掉这个破小漏雨的茅草屋!
齐大牛虽然不识字,但是还是会算钱的。四百文钱,可是他们家两年的收入。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他久久没能缓过神。
“是有什么难处吗?”花遥风笑着说道。
她当然知道,他是欣喜。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齐大牛连忙应下:“多谢花老板!多谢!”
花遥风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言谢,她实在不习惯别人对她感恩戴德。
“既如此,我丑话也要说在前面。若是你信守承诺,安安心心帮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并且越过越好。若是你出卖了我,自己偷我的花种,或者偷偷卖花,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花遥风冷冷说道。
她并不想垄断,但是她的种子现在还不多,不能分给旁人。有些该立的规矩,必须先立下了。
“花老板放心,俺们一定不会出卖您!”齐大牛斩钉截铁说道。
花遥风满意点点头,便站起身。
“走吧,去花房搬花。”
“好嘞!”齐大牛应声说道,随即跟上花遥风的脚步。